《悱恻》Monica小末

1、上

　　我轻轻拧开房门的锁，漆黑的楼道里面咔嗒声响起，心头微微一跳。父母搬家后，我就独自一人回到老家的这栋城郊处的老房子住了。推开门，入眼处一片漆黑，走廊尽头的阳台处，有隐隐的月光透出。

　　我熟练地反手锁上门，摸着黑找到开关的位置。昏黄的灯光下，有些许尘埃的味道。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寂寞的回声，啪嗒、啪嗒、啪嗒……我摸出挎包里面早已没有电的手机，插上了充电器。屏幕上荧荧的微光闪烁着，显示着新信息的到来。

　　“你到家了吗？”

　　是沈寒，我歪着头轻轻地笑了，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手机的屏幕。

　　“嗯，刚到。”

　　“一个人害怕吗？”又是一条信息。

　　“有点呢。”

　　“想我去陪你吗？”

　　已经是午夜，街边树木浓密的枝叶投下大片晦暗的阴影，摇摇欲坠的路灯下，我终于接到了沈寒。

　　他高高瘦瘦的身影一半隐没在阴影里，一半闪耀在路灯下。魅惑的眼睛透着笑意，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嘴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我们有多久不见了？”

　　我凝望着他的眼睛，“一年半？”

　　沈寒倾身过来，仔细观察我的表情，一抹轻笑，“你怎么还是这副傻乎乎的样子？嗯？”

　　“你才傻呢！”拳头不轻不重地落上他的胸膛。

　　沈寒笑着揽过我的肩膀，“走，我们买点吃的。”

　　楼下的烧烤摊子前面的人已经寥寥无几，显是意兴阑珊。沈寒跟我要了一些啤酒跟下酒菜，转而向楼上走去。楼道幽暗，感应灯时明时暗，我的呼吸有些颤抖。“别怕，有我在。”沈寒有些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我捏紧了拳头，一定要亲手结束这一切，就在今天晚上。

　　我跟沈寒已经相识十年，从初恋到分手，有砰然心动，有刻骨铭心，也有平淡如水。

　　相遇时，两个人才刚刚高一。一个大雨滂沱的雨天，放学后，我没有带伞，只好站在楼门前发呆，茫然地等待雨停。躲雨的孩子们一个个被父母打着伞接走，渐渐的，稀稀落落只剩下了几个人。我跺着脚，抱着双臂。纵然是夏日，天气依然很冷，薄薄的白色连衣裙根本起不到御寒的作用。忽然，一把黑色的大伞遮在头顶，挡住了一方天空。我疑惑地抬起头，一张温暖的脸庞映入眼帘。男生的脸上透着阳光跟活力的味道，眉目疏朗，眼神深邃而又温柔，让人忍不住沉溺进去。“忘记带伞了？”男生笑了笑。我的心脏忽然停了一拍。

　　那个雨夜之后，我跟沈寒迅速熟识起来，这才发现身上共同点甚多。往往提起一句话，另一个人就能轻易接起来下句。一样喜欢阴天，喜欢发呆沉思，想些深奥的谁也不会去想的问题，喜欢看同样的书籍，甚至就连喜欢的食物都是一样的。我性格本来并不外向，却常常跟沈寒斗嘴斗得不亦乐乎。而在外人面前常常很爱装深沉的沈寒，居然天天以气我为乐。

　　学校教学楼的天台是我的秘密据点之一，我喜欢在被学业压的喘不过气的时候抱着膝盖在天台上坐坐。有天，我实在发呆太过入迷，起身时已经夕阳西下。漫天的云霞蔓延在地平线上方，绚烂的绯红一点点晕染着，我转过身，看到身后伫立在门边的沈寒，他的侧脸被夕阳镀上一层微亮的柔光，圣洁美好又带有点点忧郁。他就这样从忧郁的霞光中缓缓向我走来，抬起手轻轻盖住我的眼睛。我红着脸闭上双眼，纤长的睫毛在他的手掌中不安地颤动，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他缓缓低下头，柔软的唇覆了上来。那一瞬间，我已经泥足深陷，万劫不复。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仅仅几年之后，两个人之间就已经一无所有，无以为继。分手的那天，我明知道沈寒一直站在身后，却固执地一直走着，走着，眼泪大滴大滴落在地上，我却一直固执地没有回头。

　　等到我匆匆忙忙跑回去的时候，十字路口已经空无一人。晚风的秋叶纷飞，只剩一地荒凉。

　　此后，便是一再错过。因为分手，朋友们都认定是我对不起沈寒，纷纷孤立了我，久而久之，我养成了孤僻、独来独往的性格。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是么？不用再理会别人的目光，反而活得更加自由。

　　再次见到沈寒，已经是一年半以前。天色漆黑，刚加完班的沈寒抱着公司的材料站在门口，望着门外的大雨发愁。我在雨中默立良久，终于忍不住上前，将手中的伞递了过去，我紧抿着嘴唇，倔强地看着他的眼睛。沈寒怔怔地看着我，那表情似激动，又似充满着无尽的悲伤。好半天，才说了句谢谢。

　　两个人走在风雨中，一路无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分手时候的那个路口。我压抑着内心的汹涌澎湃，一阵感伤袭上心头。时隔多年，我连当年分手的理由都记不清了，明明是相爱的两个人，为什么一定要走到今天这地步？我忍住眼眶中的泪水，鼓足了勇气，才敢缓缓地抬起头望着他憔悴的脸庞，终于一字一句地说出心心念念的那句话，“寒，我后悔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沈寒惊讶地望着我，他的眼眶也红红的，忽然一把抱住了我。他温暖的胸膛起伏着，哽咽道，“凝飞，无论要我怎样，你都不要再离开我，永远不要……”黑色的雨伞无声地滚落在路旁，大雨滂沱，瞬间淋湿了他。

　　我甩了甩头，怎么忽然回忆起这些纠结的往事？终于到了家门口，我拿出钥匙，寂静无声的楼道里，回荡着空洞的脆响。我心头一跳，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仔细听听，却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劲。

　　进屋以后，两个人将买来的食物放在桌上。只打开两瓶啤酒，其余的放到冰箱里面冰着。虽然已进午夜，两个人的聚餐，倒也其乐融融。沈寒讲到自己的成长经历跟趣事，两个人笑的前仰后合。我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喂，这么多好玩的事，怎么以前从没见你讲过啊？”

　　沈寒皱着眉头，认真地想了想，“以前没有机会呗，谁叫你今天一直用那种充满了求知欲的小眼神望着我，不知不觉就说了这么多，饭菜都凉了。”

　　我心里一阵没来由的酸楚，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沈寒知我酒量太浅，下意识握住了我的手，“别逞强，会醉的。”

　　我回过头，眼神慢慢往上，从两个人交握的手慢慢看向沈寒的眼睛，像要望到他的心里去。忽然我嘴角泛起笑意，媚眼如丝地呢喃，“怎么办？我们连牵手都没有感觉了，嗯？”

　　沈寒弯起嘴角，眼神灼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灼热而又绵长的吻已经覆上。我一声惊呼还没有逸出嘴角，灯光已经熄灭。“没有感觉？”沈寒笑着，“你确定？”

　　“唔……”我只觉得头晕晕的，已不知身在何处，下意识伸手去推他，“不要……”

　　“为什么不要？嗯？”沈寒霸道地说着，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着。

　　对啊，为什么？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随手写下的短篇，大家多多支持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