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雪豆包

2、学艺

　　武原一族的技艺代代相传已有上百年的历史，但至今流传的弟子却并不多。一是收徒严格，基本是族内精英，外族的弟子寥寥可数；二是其严格且长期的基本功训练期，很多人都在这层被淘汰。最后便是最危险的后训练期，此时由师父亲自指导，并执行各式任务，暗杀，窃取情报，运送危险物品等，在实战中提升技艺。很多弟子会在任务中失败，而作为武士和忍者在任务中失败便意味着只有死路一条。

　　武原要求弟子在基本功训练期不仅要掌握剑道、格斗和各种忍术，还要练习辅助技艺，甚至包括琴棋书画等。技艺的繁杂和高要求，常常令学徒学了十几年仍然无所斩获。
　　但水若寒却在短短五年间便完成了所有的基本功技艺的学习，期间的辛苦自然万分，却也是其本身自有的天赋异禀有关。

　　师姐大大的夸奖了他一番，连师父都点头表示赞许，唯独师兄却似乎不屑一顾。水若寒也不奇怪，自己并不是武原一族最快通过基础技艺的弟子，师兄当年只用了三年，自然有理由看不起自己。
　　何况自己只是勉强通过，其实所有习得的技艺里他最喜欢乐律，最擅长的是琴和笛。本来学习这些辅助技艺是为了实战中传递消息所用，但水若寒发现音律能不由自主的走进人的心里去，自己不善言辞，好多不能言语的感情和思绪都能在音律中予以寄托和表达。

　　师姐喜欢和他一起弹奏，但师兄却从不参与。说他们只是沉溺音色，不思进取。
　　对师兄的指责师姐很生气，水若寒却不置可否，他知师兄并不如自己所说的那般无趣。有次半夜他弹奏一首苦练多日终于习成的中原古曲，古曲叙述家人分离永不得见，曲调哀伤万分，曲毕闻得院外一声轻叹，虽然墙外人已经掩盖了自己的气息，但那声叹息却还是被水若寒识破。师兄是想起自己的母亲么……。
　　水若寒没有家人，没有记忆反而没有很强烈的思乡情绪，通过信函他知道义父现已经是大明东厂主管，自是不用自己担心，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早日习成，好回去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

　　现在水若寒已到了师父亲授阶段，他知道最严峻才刚开始。
　　师父亲授，并不意味着师父会一招一式亲自传授。其实大体与之前并无二致，仍旧是由师兄师姐传授，但师兄水平显然高于师姐，故一些高难的招式全由师兄来教学。只是每月师父会亲自考试。
　　如不能通过师父的考试，则会加倍责罚。

　　至于考试的严格程度，水若寒马上就领教到了。第一次考试他就没有通过，考试内容是在黑暗的屋子里刺中目标身上的白线，当他靠近目标后发现竟是真人迟疑了一瞬，虽然继续出手但仍刺偏了一分。
　　目标抬出来时仍然活着，师兄的脸色很难看。
　　师父大怒，水若寒立刻跪地领罚。
　　【念你初次，罚跪在此一日不准进食】，师父转身指着师兄，【你去领罚十鞭】。

　　水若寒楞住了，原来加倍责罚的意思是要连带惩罚教学者。他的失误竟要别人连累被罚，这比罚他本人更难受。
　　师父用来责罚的鞭子很细很软，是用水貂皮制成，打在身上不会破皮，只有一道极细的红痕，但疼痛却钻心入骨，久久不散。如果使鞭者用内力，将会使对方造成严重的内伤。
　　师父让师姐动手，师姐有点为难。她自然有心护着师兄，但师父在场，下手太轻只会让师父更生气。

　　师兄面无表情的脱去上衣，露出结实而光滑的背。雪子一扬手，空气中立刻传来恐怖的呼啸声，然后是皮鞭与皮肤接触的清脆碰撞声，加上师兄的一声闷哼，犹如一曲美妙的音符。水若寒转过头不忍再看。
　　武原站在一旁满意的点头，他一向自认最懂得欣赏美。这个世界丑陋不堪，如果不寻找美丽的事物，那活着完全如泥土蝼蚁。现在他这屋子，所有器具无一不美。连这些弟子都是他千挑万选的结果。但这都不是最美的。
　　犹如一颗樱花，盛开时美的不可方物，但凋谢时却美的令人窒息。
　　所有的美都是这样，白鹤的白羽被血染红时美的至极。
　　可惜伊藤不是白鹤，伊藤是只白狐。狡猾的很，放其归山之前如不加以控制，以后必会反咬一口。

　　雪子下手很快，其实越快的动作越能掩饰动作的轻重。但在水若寒的感觉上还是漫长的如同好几个时辰。结束的时候他的手捏着衣服的下摆不知不觉已全部被汗濡湿。
　　他抬头，师兄早已站起身，穿上衣服。
　　【师兄，我……】
　　师兄只是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水若寒便说不出话来，看着师兄快步离开的背影，只好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愧。

　　师姐走过来安慰他，说【师兄不会生你气的，只是他是第一次受罚，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师父以前从不罚伊藤师兄，这次不知为何】
　　被师姐这么一说水若寒更是难过，自己该如何让师兄原谅呢。

　　秋夜已深，伊藤却还未睡，师父派人送来了伤药，但他没有用。伊藤家自有的伤药更有效用。
　　过了年，他便可以正式出师了。到时伊藤家便会迎接他去继承家业，从此他便和那老头平起平坐，老头此举无非是想告诫他自己始终是他的师父，以后两家关系要以武原为尊。
　　伊藤冷笑一声，老头的如意算盘可是打错了地方。其实自己来拜其门下，全因父亲与武原一族上代当家的一个秘密互不侵犯协议，自己拜师其实等同于人质。归还人质之时，也就是协议到期之日。
　　届时，该如何处理可由不得武原自己了。

　　窗外忽然飘来一阵笛声，伊藤一惊，下意识的拿起剑，竟然有人行到自己屋外而不曾查觉。旋即他便放下了武器，是他，那个傻小子。悠扬的笛声舒缓而飘逸。
　　看来傻小子进步不小，已经能将气息练的如此纯熟。以他的实力今日的失误其实全因他的善良，自己作为指导也的确有失职之处，考试之前未告诉他目标是活人。但如提前告知他，他也未必能准确的下手，毕竟第一次杀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仔细听他现在的笛声中就隐隐透有一丝不安，如果被人发现就被抓住一个弱点……想到这，伊藤眉心一锁。

　　院外的水若寒正全心吹奏，希望能借此表达自己的歉意。忽闻隐隐有破风之声朝他这边传来，声音来势之快令他都来不及侧身躲避，只好用面前的笛子去挡。
　　咔一声，来物与笛子碰撞后掉在地上，水若寒不用去看就知道是武原特有的暗器。师兄竟然讨厌他到如此地步，顿时一阵失落。

　　伊藤在暗处注视着水若寒离开的背影，傻小子，以后会明白的，跟我接近只会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