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雪豆包

1、拜师

　　水若寒在剑萍面前缓缓倒下的时候，眼前模糊了人脸却只见好多花瓣掉落
　　他记得那个时候，第一次到东瀛，看到的就是这样漫天飞舞的花瓣
　　这些花瓣似乎昭示了那是他的开始，也是他的结束

　　一

　　在到扶桑之前，水若寒的生命里只有失去童年记忆的空白和义父不断带着他四处辗转的奔波。那段时间他体弱多病的体质常常看到义父为了筹措药费而去做苦力。生活很辛苦直到义父净身入宫后才算安稳下来，他常想如果没有他这个拖油瓶以义父的身手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他知道义父有一身好功夫，但义父从没有教过他，只教他识字。他也不敢问义父为什么，也许义父觉得自己很没用，根本学不会。所以当后来义父跟他说要送他去扶桑学武时，他有点吃惊。那时他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他还是不愿意到一个那么遥远的地方去，他弱弱的表示不想去。

　　义父摸着他的头说扶桑武原一族是扶桑最厉害的武士，他们从不传授外人，这次能将你收入门下实属机缘难得。水若寒不知道这个机缘背后义父做了什么，但他知道不能浪费义父的苦心，不能让义父失望。

　　一下船，年仅十岁的水若寒站在人来人往的码头，这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码头各色行人匆匆，周围的景色和风景都显得新鲜。但他牢记送他上船前义父的嘱托：到了后有人会来接他，一路上尽量不要引入注意。

　　他低着头走到码头边的一棵大树下，甚至不敢太过明显的四处张望。

　　这时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睫毛上，他伸手一抹，是一片小小的白色花瓣。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好站在了一棵开满了花的大树下。后来他知道那就是樱花树——扶桑的国花，一种花开绚烂，凋谢至美的花。一阵风吹来，更多的花瓣飞落下来，一时之间水若寒被包围在花海里几乎睁不开眼。
　　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扯出了花雨，他转头望去，是一个比他略大几岁的女孩，穿着一件淡粉红的和服。女孩笑着说，【我是来接你的】。
　　女孩叫雪子后来成了他的师姐。

　　跟着师姐进入武原一族本家的大宅，水若寒被安置在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地方并不差，甚至比在中原都要好。但整整三天他见到人只有师姐和一个扫地的仆人，他是来拜师的，师父呢。第三天他终于忍不住向师姐提出了疑问，师姐本来笑的灿烂的脸突然就凝重了下来，半响道【师父前几天出门了，明天就会回来。不过你真的想清楚了，一定要拜师么，武原的技艺并不是那么容易学的】。水若寒以为师姐是怕他吃不了苦，坚定的表达了自己学艺的决心，但师姐的只是摇了摇头，便扔下他走了。

　　果然，第二日他就见到了他的师父，被引入的那个大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花树，他看的几乎迷了眼。然后他看到师姐就跪坐在院中屋檐下的门廊上盯着自己，他微微冲师姐点了点头，师姐侧过身，露出身后的一扇绘制着樱花的精致木纸门。
　　如果十年后的水若寒可以提醒当初的自己，他便一定不会踏进那扇门。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获知未来。
　　门开了，越过随侍的肩膀可以看到整个屋内的陈设，豪华精致堪比皇宫，一点不似习武之人之所。

　　屋内正中端坐的应该就是武原现任当家人武原一淳，正面无表情的注视着他。武原的左手边还坐着一人，十五六岁的武士打扮，一脸高傲。
　　水若寒按着师姐之前吩咐的向师父磕头行礼，礼毕，武原没有说话，水若寒也不敢抬头。只是静静的。反而那个少年用配剑指了指自己的前方，示意他往前。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眼师父，武原依旧面无表情，只好往前挪了几步。他还不习惯跪坐，这几步挪的有点艰难。好不容易到了对方指定位置。
　　少年突然开口道【伸手】
　　这次水若寒没有再看师父，乖乖伸出手去。少年一把抓住他的手，力道之大，让水若寒差点喊出痛来。
　　少年按了几下他的手掌，便逐渐松了手，水若寒不懂他在干什么，力道一松便自然的要抽手，谁知对方手又一紧，抓住手腕一拉并顺势一路从手臂、肩膀、脖子、胸口全身按了一遍。
　　水若寒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应。

　　少年回头向武原微一点头，武原淡淡笑了一下【传说中的奇异筋骨，看来真的被我找到了。水若寒从今日起你便正式入我武原门下，伊藤，你明日开始带他练基本功】。
　　伊藤转头轻瞟了他一眼，向武原点头称是。
　　水若寒这才回过神来，原来那个少年叫伊藤，便是自己师兄了，不过看来似乎并不喜欢自己。

　　他有点惴惴不安的出来，师姐还在门口。他想向她打听师兄的事，师姐让他先回去，师父跟他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晚点来找他。
　　晚上师姐只匆匆来了一趟，给了他几套练功服和一些练习工具，说师父要带她出门执行任务，这次师兄留守，让他乖乖跟师兄练习。伊藤一族是大家族，武原都要敬他们三分，所以脾气有点高傲，但只要别出大纰漏，应该没事的。临走前又悄悄的对水若寒道【听说伊藤的母亲跟你一样是汉人，也许你们会合得来的】

　　雪子走了，想到原来师兄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水若寒的紧张稍稍缓解了点。

　　翌日，水若寒早早的到了练武场，一直等待着，但师兄一直没出现。他也不敢离开，一直过了中午，没吃午饭的他有点饥肠辘辘，外面的天空也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这时院中突然传来一声冷冰冰的【出来】
　　水若寒一惊，连忙跑出去。见师兄正撑着伞站在院中。
　　【站在这里】师兄指了指他身边的一块圆形卵石。
　　那块石头大概只有巴掌大，根本无法容纳两只脚，正面又是圆弧状被雨一淋更是湿滑，水若寒几次都一站上去就滑下来。
　　【这都做不好，等你能站住两个时辰了，再开始练习吧】伊藤说完转身便走。

　　水若寒咬了咬牙，继续不断的尝试，他管这是练习或是刁难，他必须闯过这一关。

　　小雨一直在下，很快衣服鞋袜全部湿透了，湿掉的鞋子更难控制，他干脆脱掉鞋袜。赤足果然更容易站稳，他高兴的几乎忘了饥饿。现在他已经能站上去了，但是时间一长平衡还是很难把握。
　　不断的摔倒，最后水若寒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他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他不是爱哭的孩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到了这里，他哭的次数却多了很多。
　　一个仆人匆匆过来告诉他师兄让他回去吧，不用站了。
　　【伊藤公子说明天开始正式练习基本功，今天的事情你就当做没发生吧。】
　　【真的？】他不知道师兄是什么意思，但那时的他对于能解脱实在是太过高兴了。

　　这件事，直到五年后水若寒才明白，那并不仅是一次单纯捉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