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子夜》空头支票

2、第二章

　　在急救室门口焦急等待了一夜，浅野澄依稀能看出往日风华的双眸，浮出一丝看透人世的苍凉。她回过头，嘴角勉强扯出感谢的笑容：“国光，谢谢你了。”

　　“小爱会好的，婆婆。”

　　短暂的沉默过后，手冢国光保持冷静的姿态，做出连自己都不能信服的保证。

　　并不清楚浅野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小爱没有呼吸躺在地板的画面却始终缠绕在他的脑子里不曾褪去。

　　经过医生一夜的急救，本来宣布为死亡状态的少女奇迹般的复活了，连同用匕首捅入心脏的浅野阿姨也似乎恢复了心跳。伴着浅野家母女的死而复生，仿佛所发生的事情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然而，作为目击证人的手冢国光却隐隐觉察出这一切不过是刚刚开始。

　　种奇怪的，未知的命运正悄悄地逼近他一成不变的人生，给他今后的生活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跟随脚步仓促的医护人员来到加护病房的门口，浅野澄站在病房外宽敞的玻璃窗前，无声的凝视房间里隔开一条狭窄的通道，并躺在两张病床上的女儿浅野织和孙女浅野爱，内心陷入苦苦地挣扎。

　　她们俩都是在世上她唯一的亲人，不论选谁对她来说都是一种难言的折磨。

　　反复考虑许久，浅野澄忍痛做出等孙女小爱身体好些，便立即通知京都的上贺茂神社接她去暂住一段时间的决定。她目光怜惜地停留在孙女因失血过多苍白的睡脸上，无奈地祈祷京都恬淡闲适的环境能将小爱内心的伤痕抚平，令她重新面对自己的人生。

　　过了一会，浅野澄抬起头，眼神和蔼看向身后陪了她一个晚上的少年，隔壁邻居家的独生子手冢国光，微笑着说道：

　　“国光，这几天怕是还要麻烦你照顾小爱。婆婆有重要的事需要去京都一趟。大概两三天左右才能回来。所以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家小爱就麻烦你多多照顾了。至于你浅野阿姨，你就不必担心。过会会有专人来接她去私人的疗养院进行休养。那么，接下来的三天，我们家小爱就拜托给你了，国光。”

　　她表情慎重的欠身拜托。孙女小爱的性子她最明白。经过此劫，恐是再难见到她的笑容了。

　　只是两个性情淡漠的孩子处在一起，不知道会不会雪上加霜？浅野澄有些担忧。心内更是疑虑重重。不是不信任邻居家的孩子，而是小爱的个性……唉！又是一声长叹，她真的琢磨不透。那孩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若论天赋，小爱是历代浅野家巫女中灵力最强大的一位，却也是天性最凉薄的一个。不为世间红尘所动的巫女是浅野家的幸，还是不幸呢？浅野澄心内茫然。

　　“我会照顾好她的。”手冢国光侧过头，眼光沉着而冷静地做出保证。接着，他转头继续注视躺在病房里的母女俩。

　　和浅野家做了多年的邻居，生性淡漠的他在自家母亲大人时不时的刻意灌输下，还是对她们家的事略知一二。

　　小爱出生的时候，父亲死了。母亲浅野织因这事精神彻底崩溃。若非事实摆在眼前。手冢真的无法相信平日看着温柔和蔼的浅野织阿姨会是一个家庭暴力的施虐者，而性格冰冷的浅野爱会甘于忍受来自母亲的虐待。纵然他心里极不愿意承认小爱差点一脚迈过死亡警戒线的情形，是出自她妈妈浅野织的手，但回想起少女含笑躺在地板上的画面，他高悬在胸口的心如同突然折翅的蝴蝶，陡然间抽搐了几下，便直直地从高空坠落下去。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手冢一阵惘然。他淡漠的目光盯视着躺在雪白病床上的少女，垂放在身侧修长而有力的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一如他的心情，矛盾中夹杂着一丝对未知情感的无措。

　　“那就拜托了。”

　　听到他坚定的承诺，浅野澄蕴含着智慧的双眸里瞬间掠过一道奇异的亮光。她抬起头来，细细端详邻居家的少年，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完美的弧。外表同冰山一样的少年却拥有比谁都热情的内在。不知道他的这份热情能否感动小爱不着红尘一物的心呢？她暗自思索。

　　“国光，你还要上课。就先回去吧。这里暂时由我先照顾。”浅野澄看看四周渐渐多起来的医护人员，偏过头建议手冢先去学校上课。

　　手冢看了看时间，在望了一眼躺在加护病房中的少女，低头考虑了一下，点头同意浅野澄的意见。

　　“好的。婆婆，我先回去了。等放学后，再过来陪小爱。”说完，他欠身行礼，预备离开。刚迈出脚，身后传来浅野澄的唤声：“国光，你放学后来的话，最好先问下值班台的护士小爱的房间。中岛教授刚才说，下午要给小爱转普通病房。”

　　“嗯。婆婆，再见。”手冢回过身，点了点头，沿着光线暗淡的廊道走向前方不远处的电梯。

　　站在电梯前，手冢面无表情地凝望电梯上方显示的楼层数字，鼻翼间溢满的消毒药水味道令他的心神恍惚了下，右手无意识地抚摸上左手的手肘，隔着薄薄的外套，他依然能感受到臂弯里沉积的旧伤在控诉他不知疲倦地训练。

　　今年是初等部的最后一年，也是他实现梦想的最后一年！一想到肩负的重责，手冢国光镜片后淡漠的凤眸里霎时射出灼人的热量。他摸着左手肘的右手停顿了下，回到原先的位置。

　　“叮咚”电梯停下打开门，手冢保持一贯的淡漠跨入其中，电梯门缓缓合拢。与此同时，旁边的电梯门打开，一名身穿绿色病员服，容貌比较秀气，眉宇间透着坚毅的美少年提步走出来。

　　他站在电梯门口，看了看上方的指示牌，思索了下，抬脚走到值班护士台前站定，俊秀的脸庞上随即浮现一抹温和有礼的笑容。“请问中岛教授在吗？”

　　他清冽如山间泉水流淌般的嗓音很快引起值班台护士小姐们的注意，她们一个个热情地涌上回答他的问题。

　　“幸村君，中岛教授在加护病房进行会诊。你从这里直接往前去，拐过弯就到了。”一名脸蛋圆乎乎的短发护士抢到发言权。她眨巴着星星眼，目不转睛地瞅着隔着服务台站立的美少年，用甜得发腻的声音指点方向。

　　“谢谢您，菊川小姐。”幸村精市微微一笑，看似温和无害的双眼扫过小护士挂在胸前的工作牌，点头感谢她的热情相助。

　　“不客气，不客气。要不……”

　　我带你去的话还没出口，前天刚刚从神奈川金井医院转院过来的美少年已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离开。看着他从容不迫的背影，菊川小姐犹如怀春的少女，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缓步走在即便是白天也让人觉得森冷的廊道里，幸村精市温和俊美的脸庞覆上一层若有似无的寒意。从神奈川转院来东京大学附属综合医院，并由医院的教授亲自接诊的事实，让在医院里待了三个多月的他更为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居然严重到如此地步！’幸村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加重力道，唇角边温煦的笑容顷刻间变得凛冽逼人。

　　相信任谁见到此时的他，也不会将他和之前气质温和的美少年联系在一起。虽拥有同样的容貌，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迥然不同。如果前一秒他还是站在阳光下笑容温暖的光天使，那么后一秒他绝对是站在黑夜月光下带着魔性的堕天使。

　　同样是天使却有着不同的遭遇，一个向往光明，一个向往黑暗，当两者的利益产生冲突，当命运的转折点到来的时候，同时拥有两种属性的他，又会做出怎样的抉择呢？是选择与光明拥抱，还是会选择与黑夜共舞呢？这一切的谜题随着时间的剥落，慢慢地映现在他的眸底。

　　‘在那里。’幸村精市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瞥向站在加护病房门口与其他医护人员交谈的中岛教授，看着他身旁的医护人员伴着话题的结束逐渐散开，他毫不犹豫地跨步走上前去，欠身问候：
　　“中岛教授，您好。我是幸村精市。从神奈川转院过来的病人。”

　　“幸村君，您有事吗？”中岛教授推推镜架，询问。

　　幸村精市垂下眼帘，斟酌了下语气，开口：“我想跟您具体咨询下病情……”

　　“请稍等下。雾山护士，请通知其他人来一趟。病人浅野爱醒过来了。”

　　没等幸村说完，中岛教授一脸惊喜地打断他的话语，急匆匆招呼一旁还未离开的雾山护士，通知其他人来为急救了一夜的少女复诊。他将手按在门把上，准备重新回到病房，脑中猛然想起站在一旁等候的少年，于是转过身，面带歉然的问：

　　“很抱歉，幸村君。我得先为浅野小姐做下检查。关于你的病情，我们下次再谈，好吗？”

　　“好的。中岛教授。”幸村精市微笑颔首，退到一旁宽敞的玻璃窗前，静观发生的一切。

　　他眼神冷淡地注视廊道里脚步匆匆地医护人员，眼角的余光无意间与加护病房里苏醒过来少女冰冷的眸光在空中相遇，他猛地倒抽一口气，右手不禁按住位于左胸上方剧烈跳动的某处。

　　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就好像人心底里所有隐藏的秘密都会被它照得一清二楚似的。

　　幸村精市愣愣地盯着坐在病床上如同偶人娃娃般的少女，兀自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