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天》沫鲨

44、清明

　　不到半月,便是召开武林大会的日子了。赤云庄此刻正是热闹非常，而山下的大小客栈也是爆满，枚翎镇上来往的人群更是平时的好几倍。叶祺懒散的坐在院子里的一棵类似梧桐的大树下。此刻已是初夏，太阳却是已经显得有点毒了，还好这树叶子就像蒲扇一样，挨挨挤挤，好像一把特大号的伞，用来庇荫乘凉是格外舒服的。不过，他还是一副懒得动的样子，因为住在问渊崖上气温一直都是偏低的，就算是夏天也没有外面这么热。动几下就会出一身的臭汗，哎．．．
　　要他自己说，其实待在房间里面睡觉是最舒服的，可是，叶祺想到这里，不禁摇摇头。也就在这时，需要三人合抱的大树的另一头儿突然冲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肉团，抓住他的衣袖就摇来摆去的一口一声“祺哥哥”、“祺哥哥”的叫着，好不高兴。不意外的，干净青藏袍上多了几个灰溜溜的爪印，冲天翻了个白眼儿，转过头，便是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再看人，却又是吓了一大跳，猛得腾起身退了几大步，捏着鼻子皱眉心里暗暗道：“天呐，这个小不点该不会是在泥坑儿里滚了一圈吧，怎么整个人这么脏，这么多泥？”
　　眼前这个小东西浑身都粘糊着泥巴和黑色未知污秽混合物，除了那双好似继承了他妈的晶莹通透般闪亮闪亮的写着幼稚无辜滴溜溜的大眼睛，完全看不出样貌。见我一下蹦的老远，闪亮的眼睛马上泛红溢出一层水雾，上扬的小嘴呈下垂趋势，委屈的样子不用看脸就已经表达的完美致极。再嗲嗲咽哽的站在原地可怜兮兮地来两句，：“祺哥...哥..”
　　冷眼看着这小子，也不回答，叶祺再度无言的质问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沈玲珑（易筝）那个死女人的请求，虽然的确是如她所说回易国办事时把孩子带在身边会有诸多顾忌和危险，但是单凭她能够在外安然无恙的度过三年而不被人发现这一点来看，怎么可能会找不到信任的人来帮她带孩子？而她又凭什么相信自己？就算也如她所说，为了能让祁逸进一步加深对她的诚意和信任，把孩子交给他们，但为什么又偏偏选择让自己来带孩子？再者，为什么她只凭三言两语自己就答应了...叶祺动了动嘴角,忍住抽自己一巴掌的冲动,再看看面前的泥人,很不幸的想起在他妈走后的第二天这个小子跑来说的一番话。
　　当日早晨，从睡梦中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叶祺突然间发现自己的床上多了一个不明生物体，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回事，脸上便多了一片湿漉漉的口水，再看时，便是个同自己一样睡眼蓬松的小不点儿对着自己摇头摆脑道：“早安，祺哥哥！”
　　叶祺疑惑，为什么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小不点是什么时候来房间的呢？疑惑之余，只能不悦地问道：“你到我床上来干什么？”
　　“妈妈说了，祺哥哥由于先天性因素造成目前冷淡性格，据她无往不利完美分析论得出：祺哥哥的心冷淡应该是由性冷淡而逐渐恶性发展而形成的一种严重型病态。所以，作为小宝的代理监护人，这个病症应由小宝全全负责治疗，所以，小宝就要用满满的热情和爱心来开导祺哥哥。让祺哥哥从心理正常化渐渐升华生理正常化，所谓逆治疗法。作为治疗的第一步，小宝每天都要要和祺哥哥同榻而眠、同更而起。第二步，就是早起时的问候吻...”当然，一个三岁不到的小孩不可能这么流畅清晰地说出这番话，只是事后发现了他身上留着他妈给翻译过来的信。
　　可是当时仍然处于大脑混沌的叶祺被这个小孩含糊不清的说地一楞一楞不知所谓的时候,小不点突然来了少年老成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有气势并且咬字非常清楚的来了一句:“祺哥哥放心，小宝一定会倾尽全力拯救你的，你就毫无保留的把自己交给我好了！”
　　想到这里，叶祺的脸色又黑了三分，面无表情的瞅着那个看起来似乎很可怜的小孩。就在与玲珑说开了之后的第二天她就把孩子送了过来，当天下午便动身走了。走了已有了七、八天，从那次的‘治疗宣言’以后这小不点就一直粘着自己，睡觉也是，整天往外窜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两、三岁的小孩你当然不能期待他能做出什么好事来，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破坏！可是，自问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人神共愤天地不容丧尽天良的事，为什么又是遭雷劈又是当男宠又是被算计，如今连带小孩这样的事情也赶上了，苍天呐，你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啊！
　　小不点偷偷看着每次自己回来后都会瞪着自己然后陷入‘沉思’的漂亮漂亮到非常非常养眼的祺哥哥，虽然妈妈说得叫祺叔叔，而且他也不是很高兴小宝叫他哥哥，可是小宝就是想叫他哥哥嘛，因为小宝真的很喜欢很喜欢祺哥哥的哟，不管自己弄坏了什么把自己弄得多脏，都不会对自己发脾气也不会不理小宝，最多最多只是瞪一下小宝，不过到最后还是很‘温柔’给小宝洗澡换衣服后再把小宝弄得干干净净地，给小宝做很舒服很舒服的按摩，然后哄小宝睡觉，比妈妈真的坏脾气好好多比妈妈要好骗的多哦,也比香香小姨好看的多....嘿嘿,看吧,现在祺哥哥又在‘沉思'了，‘沉思’的祺哥哥也很好看！可是，这次‘沉思’的时间好像变久了？虽然很不想打扰哥哥沉思，但是，身上湿嗒嗒的好难过，没办法了。小宝下定决心用力地揉红了眼睛，走到叶祺面前，用黑漆漆的爪子扯了扯他长长的衣袖，满意的看到了自己留下的杰作，嘟了嘟嘴巴叫道：“祺哥哥...”
　　陷入极度郁闷而不能自拔的叶祺终于在小宝的提醒下恢复清醒，低头看了看这个小鬼，他的那些小动作自己不是不知道，可是，这个孩子...虽说总是爱玩闹，可是竟从不向任何人问起他妈的去向，也不会像其他孩子一般哭闹，在这方面简直是聪的有些不象话。而且...唉,玲珑,你说这个你前世的真名所以让我这样叫你,就是为了拉近我们的距离，彼此亲近。但，你在走之前措手不及地留给我这一手，又是什么意思呢？
　　如果，我出手了，就算是你赌赢了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选择袖手旁观或是趁火打劫，你又会陷入怎样的境地？还是这一切，你，根本不在乎...
　　有些无奈地拉起小鬼脏兮兮的小手，准备进屋给他来个大清理，即便是非常不喜欢甚至是讨厌小孩子这个样子，可毕竟是小孩的天性，最好不要刻意去扼止，现在，就让他顺其自然好了。毕竟，我小时侯，老妈就是这样教导我的。不过啊，他这个模样还真是对不起他妈给他取了名字以及他自己的长相。当然不是小宝这个乳名，似水涿清，似音笃明，谓之清明。
　　吩咐丫鬟弄来浴桶和热水，反正衣服也脏了又热又出了点汗，也一起洗个澡好了。扒了小宝的衣服，把自己也脱了个精光，翻身进了浴桶便开始给小宝洗澡，自己也来泡澡，这泡澡嘛，自古至今，都不失为一件美事。
　　一个时辰之后，刚套了件浴袍又给小鬼换好了衣服，祁逸就来了。见我两刚洗完澡，便自桌边坐下，皱眉不解道：“方过未时（13点-15点），你就已沐浴，是要睡下了么？”
　　叶祺抱起小宝也坐了下来，拿了块糕点给他吃，淡淡道：“只是有点热，洗个澡凉快一下。有什么事吗？”他这几天一直都很忙。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七弟在听月楼摆了宴，想找你过去叙叙旧...”喝了一口丫鬟递上来的茶，方又看向叶祺，似是在征询他的意见，因为，叶祺自从住进这儿的大半个月都没出过门。又看了看坐在他怀里的清明，没想到，一向喜欢独处好静的祺儿竟然会对一个孩子如此放纵宠溺，凡事都替他亲历亲为，并且对待小孩的耐性真是好大惊人！这...实在是不符他的个性,而且自从那日与长公主密谈之后,便与她之间似乎多了几分亲切却又有些不对劲。总觉得祺儿对自己的态度变的怪怪的。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也是十分奇怪，看不出喜欢却又总带有几分宠爱，平日里几乎是寸步不离，若不是十分清楚这孩子的由来，恐怕自己也要误会这个孩子是不是祺儿所出了。可就是因为祺儿的态度，自己是十分不喜欢那个小鬼。
　　“听月楼？奇怪,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那是哪里？”叶祺有些兴趣的问道，一边擦了小鬼脸上出糕点残留的碎沫。
　　祁逸失笑道：“真难为还有你感兴趣的东西，这听雨楼，可是武盟内有名的勾栏院，怎么，想去看看？”
　　经他这么一说，叶祺倒是记起来了。不就是之前凌玉准备带自己去的地方么？斟酌的片刻，发现小宝一改平日的好动十分乖巧的坐在怀里，便低头问道：“小宝困了吗？”怀里的小宝又往叶祺身上蹭了蹭，摇头，他不喜欢面前这个总是会用恐怖眼神看自己的叔叔。
　　“不困的话，跟我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叶祺轻拍拍小清明的头，询问道。不打算理会祁逸那种不可思意的表情。
　　一听到可以出去玩，这几天快要闷坏的小清明忙从他怀里探出头，扬起好看的小脸道：“出去玩！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