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集》细雨青萝

10、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我原本也不过是一个大宅门里一株普通的桃树，从春华到秋实，从枯枝到新芽，不过一岁岁枯荣，一年又一年，未开神志，不问世情。我忘记了久远的时光，忘记了过往匆匆的马蹄，却记得是蒙昧中一滴泪落在我化脓的伤口，再没有如此的温柔，也再没有如此的清澈甘甜！从此我就有了心，那泪水就卧在我的心间，成了我的骨中骨，血中血，永生永世不分离。

　　“花谢花飞飞满天，魂消香断有谁怜……”她哼着歌眼眸清亮，身着素衣,扛着小花锄，漫步在飞扬一片的桃花中，我就用力让我的枝干伸得舒畅漂亮，然后我的花就可以落在姑娘她淡粉色的裙裾下或者有幸落到眉角旁去亲吻她的侧脸。我听着谁在感叹：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繁花落了一年复一年，那些年岁里，我看着她哭，也看着她笑，看着她在旁人的红烛催妆，青庐交拜中惨淡了春华，月影流殇.我信她是天上的仙子，遗落在这喧嚣的尘世。

　　后来当我见多了书生，才明白当年未曾尽过的绵绵含义：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姑娘啊姑娘，我不曾会说话，可是我多么想让你知道，不要孤单也不要害怕，只要你回头，我总是在后面看着你的。我不知道这偌大的天下，偌大的宅邸，为何单单容不下一个姑娘，可是我总是知道的，这偌大的天下，如此漫长的时光，我唯独放不下姑娘你一个！只是我不过是一株沾染了几许灵气的桃木，得你恩惠,却救不了你,也救不了我自己.

　　我看着繁花灼锦，烈火烹油的喧嚣后呼啦啦大厦倾颓，闹哄哄烟花落尽，死的死，病的病，不过一场过往云烟，繁华富贵梦。姑娘，或许命运仍然是垂青于你的，让你在最美的年华中逝去，质本洁来还洁去，一杯净土掩风流。

　　当高堂变成陋室，雕梁结了蛛丝，我忘记我又增长了多少条的年轮，经历了多少枯荣，红尘变幻。我在朦胧中沉沉睡去，一觉便是百年的时光，我心已死，再无花开。

　　我还记得那一天，阳光仿佛灼痛了我的眼，朦胧中素衣黑发的人儿慢慢出现，一瞬间我仿佛听到心中有什么碎了，然后盛开出灿烂的花来，我知道，我的姑娘，你来带我走了。

　　姑娘，我是神佛掌中一条出轨了的线，我愿做一朵花戴在你的鬓间，陪你一起看沧海落日，云卷云舒。我愿化为你袖间一枚桃花,衣袂纷飞，为你翩翩起舞。我的桃之夭夭，我的灼灼其华，却只愿开在你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