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导演》范醒

17、格雷的脑补

　　乐天深吸了一口气，缓解因为精神力透支引发的头痛，自觉可以保持住微笑的表情，才按下虚拟机甲的开甲按钮，从驾驶舱跳下来。

　　输，是一开始就有心理准备的。不过，乐天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这么快。

　　自从钉了收敛晶，已经很久没有尝试到这种让人无法摆脱的头痛了。虽然在虚拟世界，可乐天还是能感觉得到脑后的血管一跳一跳让人发晕。她可以想像，如果这会儿她下线会面临怎样的痛苦。所以，虽然很没面子，她还是露出微笑的表情。

　　其实，如果是在遇见冬柏之前，输就输了，乐天肯定不会想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问题。格雷那时在她心里就是良师，就是这世界除了小七之外最信任的人。在老师与长辈面前输，有什么值得尴尬的？可是现在……虽然不想承认，但乐天知道自己对格雷的感觉变了，她总怀疑他与冬柏是同一个人。在冬柏面前，乐天真的不想输，虽然明知他比自己强太多。

　　伸手擦掉额头上系统虚拟出来的汗水，乐天笑了笑，心里感慨，幸好不是现实中，不然自己的笑容肯定看着跟抽搐差不多，傻子都知道有多牵强。可是，在虚拟世界里，这个笑容不过是一个脸部显示出来的一个向上的弧线，和平时没有任何不同。这让乐天安心不少。

　　“格雷，你比我想像得还要强大。”乐天微微喘着气，毫不吝啬地伸出一个大拇指，狠狠地赞扬着：“我还以为自己能坚持十分钟的，可真遇着你这种蛮横作风，才明白你上次说的‘一力降十会’是怎么回事。格雷，你太厉害了！还有，多谢你让我。”

　　格雷过来摸了摸乐天的头顶：“我可没让你。你很棒，两个月的时间能有如此水平，出乎我的意料。特别是你的战斗意志之强，更是连我都佩服。”

　　战斗意志？乐天笑得傻了起来，无论是谁，被小七天天折腾到不死个几回不让休息之后，意志都会坚强起来的。因为就算是虚拟世界里感受痛与死亡也是非常难受的事。更何况，小七还会在你输了之后做体罚！那可是比死更可怕的折磨。从骨髓里升出的痛感，无法缓解，不到时间绝不可能消失的痛感，试过一次之后，乐天就再没在对战训练中认过输。累死也比痛死好。

　　当然，乐天不知道，这也是她精神力足够高才能用这样的方法训练。如果是普通机甲士用这种方法训练，战斗意志没增长不说，最大的可能是精神力崩溃。她不知道，所以她训练得心安理得。格雷也不知道，所以只以为是她有足够的钱势背景，所以拥有更高层的训练基地与人才。

　　顿了一下，格雷又加了一句：“你的训练师很强大，天天。你得好好谢谢他才是。”

　　乐天无语。对于一个机器人，她还真不知道如何感谢。她几乎可以想像，她如果对小七说感谢，小七肯定会冷淡回应之后，认定她的训练已经足够轻松，然后给她加大训练量的。想到这里，乐天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感谢这事，放在心里就好了。

　　乐天笑呵呵地岔开话题：“两个月不见，格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比之前与梭伦对战时，好象又进步了？”

　　虽然他那时候确实讲过“一力降十会”，遇着不在一个层级的对手，不需要任何花招，就可以直接推倒。

　　可是，小七这段时间给乐天设置的虚拟对手可是在梭伦之前的格雷。在无数次的对战中，虽然从未赢过一次，轻易被推倒过无数次，但乐天在无尽被推倒的过程中，也对那时的格雷的机甲战术与战斗力有了很全面的了解，甚至比格雷自己了解得更多。今天真的面对时，那种细微的差别，立刻就显露无疑了。

　　“咦？”格雷看过来，微露讶异，笑起来：“这都让你看出来了？是，这两个月略有所获。从哪儿看出来的？”

　　“第二招，你上扬激光剑的时候……”

　　一大一小两个制式人站在对战台外面就刚才的战斗聊了起来。格雷对乐天一向心存宽容，乐天也下意识对格雷信任亲近，说起战斗的话题毫不藏私，这一来二去，越聊越起劲，从刚才的那场战斗，聊到战术机甲史，然后是机甲士到机甲师的艰难，说着说着，又说到联邦现状，内忧外患，等等等等，话题越聊越偏，海阔天空起来。除了现实中自己的信息，什么都拿来说。所幸，在虚拟世界里不会觉得渴。

　　如果乐天能看到格雷此时真实的眼神，一定不会这么忘形，以为不说自身情况，就可以忘形。其实，言多必失是真理。一路聊下来，乐天在言谈中透露的信息远比她想像得要多得多。

　　比如，她对历史很了解，甚至对古董也颇有研究，最古怪的是，她不以研究了解古董为奇事，一派正常。她用词古稚，民间俚语完全不知。她的常识很缺乏，却强闻博记，理论丰富，实践为零。可是，她的性格中虽然不乏天真，却也有更深沉的冷漠戒备。提到任何死亡或者更黑暗的事实，她都能无动于衷，精神力波动稳定得令人吃惊……等等等等。乐天的这些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物质，一样也没有逃过格雷的眼。

　　不过，这些，也正好与格雷所猜想的她的身份一一契合。只有不解世事，有深厚底蕴的世家子弟才可能形成乐天这样的不同寻常的品格，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的格雷的笑容也越发地真诚起来，言辞之间也越发地柔软了。

　　乐天当然不知道格雷的心思，只是觉得没有相见的两个月好象不存在似的，她与格雷聊起来还是那么自在又受益良多。这样温柔的人，为什么偏偏背影这么象冬柏呢？而且，声音也象！

　　可恶，就算这样，乐天还是心底存了一丝侥幸，格雷不是冬柏。她因为借了冬柏的钱，承了他的情，下意识总觉得在他面前矮一头。这种感觉不舒服，所以她才那么认真地想去完成那部动画片，因为据西门达达说，得奖的话，奖金可观。乐天不喜欢欠债的感觉，尤其是人情债。所以，她一点点也不希望格雷就是冬柏。所以，她半点也没提自己在冠卫一的事，谈话间偶尔说到青盟学院，也语气平常，不咸不淡。不得不说，精神力级别高了，装镇定什么的，比从前容易太多了。

　　“格雷，你知道天网里有什么兼职可以做吗？”缺钱的紧迫感让乐天坐立难安。虽然有小七那个作弊器在，但乐天还是想自己能拥有独立挣钱的机会。顶着原民脸在外面很难找到工作。所以，乐天就把主意打到了天网上来。反正让小七篡改个银行卡资料之类的东西，是很容易的。

　　只是她上天网的时间有限，不是去图书馆用变态记忆力往脑袋里抄书，就是来机甲对战场观摩战斗。想搜索这一类人力资源信息都不知道从哪儿查起。现在与格雷的约定过了，机甲训练可以减量，时间立刻空了出来，而且，格雷在乐天心里简直就是万事通，所以才这么一问。

　　“兼职？”格雷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乐天会提出这样的问题。随即，格雷又自己为乐天找了个理由——这是在成年前试图深入生活吧？小孩子的热情也不能打击。格雷想了想：“不知道，天天想做哪方面的兼职工作？”

　　乐天也跟着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想”做哪方面的工作。实际上，联邦现在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工工作，无论是体力活还是智力计算，都有机器人代替。需要人工操作的最多的就是部队。这方面，乐天肯定不行。民生方面，乐天末世前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根本没工作过，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新手。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被格雷这么一问，乐天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一无所用。这个想法让她一瞬间颓唐不少。

　　乐天肩膀垮下来，有些结巴起来：“我，那个，我会画画……”

　　一听这个专长，格雷也晕了。这世界谁不会画两手，只要是精神力级别超过十，用智脑描画，那简直是轻而易举。只是看你能不能想得那么全面，那么细致了而已。现在的描画软件更是对补足想像方面加了强大补丁，据说精神力都不需要超过十就能使用了。可见，所谓的“画画”是件多么普及，多么没有门槛的事情了。

　　不过……格雷的表情猛地僵住——“以天天的身份，他会提出这么一个算不上专长的技能当做专长吗？！显然不会！所以……”

　　格雷转过头来，看着乐天，声音显得特别冷静：“你说的是……手工画？”

　　“诶？嗯。”乐天脸一红，智脑描画虽然因为她在做动画学习了很多，但毕竟不如她之前十几年的学画功底。不过，她那个水平，她还真不好意思对人说自己“会”画画，所以她有些羞涩：“画得很一般。水墨比油画要强一些。”很一般，是教她的老师的评语，她一点也没夸张。后面那句，是她自己加的。毕竟是国人，对水墨的理解力比油画要强得多。

　　“水墨？油画？”格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有些高高地扬上去，发现之后，连忙咳了两声，低沉下来：“这个，你明天上来我再告诉你吧。应该是有工作机会的。”

　　“真的吗？太感谢格雷了！明天我一定来。”乐天很想问报酬的，可虽然是职场菜鸟也知道，工作还没信的时间，问钱可是忌讳。

　　“应该没问题。不过，”格雷恢复了平静：“你有时间做这些兼职，不如多学点东西更合适。工作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

　　乐天一笑没说话。如果象从前一样，父母都在身边，温饱不愁的话，乐天也不会这么急着找工作的。做个没有追求的宅女是她的最爱。可惜，现在只有自己了。想到这儿，乐天有些低落起来。

　　转头，看见对战台的窗外的梧桐叶子被雨打得颤抖不停。

　　“下雨了！”上网以来，除了第一次正遇着雨天，之后乐天就再没遇到过雨天，这时蓦然所见，颇是怀念。这鬼世界，因为有防护罩的原因，根本没有所谓的天气！不会下雨，不会雨雪，更别提打雷冰雹暴风雪之类的狂野天气，连阴天乐天都没见过。天天都是大晴天，天上挂着的，不知道是不是人工照明器仿制的太阳。这让地球原著民的乐天，一看到雨，难得地立刻来了几分诗愁。

　　“又到了雨日。”格雷也笑起来：“我都忘了。今天肯定上网的人很多，不如我们去广场吃个饭，看看热闹？两个月没来，还有很多话和天天说呢。”

　　“……”乐天没说话，虽然是虚拟餐，但也是要花贡献点的，虽然比现实中便宜很多。

　　“你想吃什么？”格雷没有察觉乐天的犹豫，在他看来，这是极普通的事。所以，他的所谓询问也不过是询问语式的陈述句。说着，他已经向前迈出脚步，自顾自地带起路来：“听说新研制出的仿御膳非常不错，天天觉得怎么样？”

　　乐天一个犹豫，格雷已经走出去好几米，见格雷完全不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咬着牙跟了上去：“那个……贵不贵？”问着，乐天已经开始在脑子里计算自己到底还余有多少贡献点了。

　　格雷一愣，突然想起来，初见时自己提到测试时，天天也是这么问的。这小家伙看来家里管得很紧，身上根本没有零用钱啊。果然是严谨治家。格雷暗自点了点头：“一起路饭，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小朋友花钱？你就放心吃吧。格雷叔叔可是很有钱的。”

　　叔叔？！

　　乐天差点抽了！

　　我。。。无话可说。。太混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