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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上部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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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五年的春天来得较往年都迟,直到三月中旬我居然还穿着红绫小袄。看着元祜甜甜的睡颜,直感到心头暖暖的。
原以为新生儿出生后就只要过满月、百日,谁知这个时候的满人还有比之汉人不一样的规矩——洗三,原先听到这个说法时以为和西方的“洗礼”大同小异,事实证明“洗三”无疑是个赚外快的好机会。康熙赐了镶金把的紫玉如意一对,四个檀木八宝盒子还有几十匹云锦、苏织的提花、织花、刺绣的料子,德妃是元祜的亲奶奶自然是要大方出手的,比如几大串玛瑙念珠,罕见的大东珠和八颗大金银元宝。倒是我娘家的人送的东西实在些,李煦弄来的丝绒里的被子二十床,绸、缎、纱、绵各种质地的小袄小衫三十大几件。后来我又细看了遍礼单,连元祜接下来四个季节里穿用的小兜衣都一一不落。
不到百日,元祜就在诸位奶妈的“关照”下变得不再像小老头儿了。这小家伙胃口甚好,往往睡到大半夜了还会哇哇大叫要喝奶,那哭声洪亮得恐怕都能传到西六宫去。我最喜欢亲吻他粉嫩的小脸蛋,他身上还满透着新鲜的奶香味,宝贝儿似乎也喜欢妈妈的吻,总是呵呵的笑,眼睛眯得像半弯的月亮,康熙格外喜欢这个嫡孙,几乎是每隔十来天就要来我们这儿看一次,这对于日里万机的康熙来说已是十分难得的,这也足以证明其对我们的恩宠和眷顾。只是他那句近乎玩笑的话吓得我一身冷汗,“十四阿哥为朕添的这个嫡孙,朕甚是喜欢,你们可舍得让朕将其养在身边?”
我自然是不会答应但又有恐于他的天子威颜只好讨价还价,“能得皇父垂爱想来也是弘明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儿臣担心弘明年岁尚小,未经教化最是无赖顽皮,所以还是待他稍长些念书识字再往皇父身边亲聆圣训。”说完这话我竟有种要断气的感觉,我可是在和康熙说话啊,而且还有点抗旨的性质在里面,不过好在康熙心情好,也许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或者他原本只是玩笑,总之这件事是暂时搁置了。一旁站着十四看上去很无所谓的样子,我当时很是气恼,还偷偷地踩了他一脚,他身子纹丝不动,脸上却是龇牙咧嘴地冲我做鬼脸。不过待他们走后,他才一瘸一拐的走来拧着眉头质问我,“姥姥!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舍得了元祜?”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用在德妃的身上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每次她陪同康熙来访时总是笑得心花怒放,两眼放光,我甚至会产生错觉,这元祜到底是谁生的,怎么你一个做奶奶的会比我这亲妈还骄傲啊?
元祜过百日时那赏赐就真跟天上掉下的巨无霸冰雹似的能把人给砸死。我原就不是个拜金主义者,如今见多了这些金银珠宝泛滥成灾,人也就越发的“超然”了,今日送你个金瓜子儿,明天送他个景泰蓝,乾西四所周围的奴才丫头们都多多少少得过些十四福晋的赏赐,日子过得也算和谐舒适。
自搬来宫里,额娘便不如以前那样常来看我了,有事了便写了信托人送来。最近的一封信上说王珂来京开店了,具体是什么店我这糊涂额娘倒是没提几个字,一封信的大半都在讲沁芸的事。
“我看这老太太是真把她当女儿了,连俺这亲闺女儿给她生外孙的事儿都不那么上心。”走在去往宜妃寝宫的路上,我扭着信纸低头走着,景舒冲我贼笑道:“得了吧同志!党和人民怎么教育出你这么个人来了?你的马列信仰共产理想呢?小样儿,你还真假戏真做啦?就不怕……”
居然敢抢我的台词!?
“嘘—— 小声点儿!我管您叫大爷还不成吗?”我伸出食指做禁声状,见周围一切正常,便清了清嗓子道:“恩哼,那个您没听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吗?还有知道生物的六大本质属性吗?第一条就是‘生物具有适应性’……”
“少跟这儿贫,说说那个沁芸的事儿吧!她是叫人抢了还是拐了?”
“叫人选了。”我冷不丁地回了句。
“哦——我想起来了,对!她是应选的内府秀女。可是不对啊,你那个吝啬鬼Padre不是砸银子了吗?怎么还是被选上了?”
“而且蹊跷的是她居然被选去了毓庆宫!”我们不约而同的停滞了脚步对视了一会儿转而同是摇头、叹气,“可怜的孩子!”
到了永寿宫门口,就见永和宫总管太监长贵、九爷的太监何玉柱领着一班宫女太监恭敬地立着,原来今天这儿还挺热闹的啊,敢情是开政协扩大会议呢!
我们走过去时,他们上前行礼,我们条件反射地回了句“都起吧。”便迈开了步子,只听“嗖”的一声,一阵风拂过耳侧,已然见长贵哈着腰一路下跑到景舒身侧,“请四福晋留步。”他声音有些哆嗦,甚至还微喘着气。
“公公这是什么意思?今儿四福晋和我只是来陪宜主子说说闲话的,您在这儿无缘无故地挡道是为哪般啊?”
长贵这回把头压得更低了,一脸尴尬地笑着:“您就是借奴才八个胆子也不敢啊,咱也得想着自个儿那点嚼谷不是?您要是非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奴才只能告诉您这,这是德主子的意思,奴才也是只管办差。”
“罢了!大不了今天不去了,景舒,咱们回吧!估计元祜这会子得闹了,他呀跟他阿玛似的都是分泌502胶的主儿……”
我瞅见那长贵看我的眼神就跟看一会说话的□□似的,眼儿都绿了,“十四福晋,您……您不能够啊,德主子她们专等着您呢!”
等我?专等我?而且是在排除景舒在场的情况!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放到永和宫的台面上说?我和景舒惊异地对视着,阿波罗十三号坠入永寿宫?
我当时特严肃地握着景舒的手告别,那架势就跟真的要进龙潭虎穴似的,她也特激情飞扬地说道:“沙家浜第五场!”
我带着紫陌绕过琉璃的影壁后见到的第一人居然是九爷,一年到头能在宜主子宫里碰到他也就那么一两次吧,一来我不是这儿的常客,二来他跟十四兄弟长兄弟短的又不在我面前钩肩搭背的,我也懒着管他们兄弟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倒是这次挺让我意外的,他一上来就满面春风的,跟我说长道短嘘寒问暖的,我就纳闷了咱啥时候那么瓷实了,说得就跟八拜之交似的。
我特含娇带羞地说:“九爷,您别笑成吗?我都不好意思了。”您的笑阴得我的牙都快得风湿了。
“哈哈,那敢情好,今日我牙疼得厉害,哭还来不及呢,我听弟妹的话就是了。咱也别跟这儿甩片儿汤了,费神呢。”他又意指正堂里,“我新弄来的鸭梨,降火的。十四弟说你喜欢这个,快进去尝鲜吧。”
呵呵,又不是三伏天,哪儿那么多火好降的。我冲他点头笑道:“您不同往?”他又无药可救地笑道:“我去跟奴才们交代些事儿,说话就来。”
“呜哇……呜哇……”
刚打了帘子矮身进去,就听到熟悉的婴儿啼哭声,寻声望去,德妃正抱着一个襁褓哄着呢,糟糕的是越哄哭闹得越厉害,我摇了摇头,毕竟是没带过孩子,这点我要比她得心应手些,毕竟我和元祜呆在一起的时间长些。想到这里我心下顿生疑惑,元祜不是在乾西处歇午觉吗?
见德妃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我忙上前福身请安,正在这时一个穿戴华丽的女子闪身在德妃身侧,于是我把到了嘴边的话改成“儿臣问二位母妃吉安!”
“快免了那些劳什子的礼吧!兰儿来哄哄元祜吧,这孩子也不知怎的才醒来就吃个没完的,肚皮儿胀得老高的竟还不消停……”德妃一脸焦虑手足无措地看向我。
一旁的宜妃探手摸着元祜的脸蛋,“哎呀!莫不是病了吧?瞧这小脸儿涨红的呦……德姐姐,要不宣太医来瞧瞧?”
我忙接过包裹着元祜柔软身体的襁褓,在确定他没发热后我向她们摆了手摆手,“这孩子没什么要紧的,就是会耍小脾气,吵着午觉了就非要我来哄才不闹。”
“唔,这点倒是像极了你十四爷小时侯啊……说来也巧了,那会子每每我去阿哥所看胤祯,只要我抱他就会闹腾,怎么这爷儿俩那么像呢,一点面子也不讲……”说着两个半老徐娘就都掩嘴笑了起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融洽轻松了许多。
“宝宝乖哦……宝宝听话……额娘的元祜最乖了……”我柔声哄着元祜,轻柔地拍着他软软的背部,很快他便安静下来,睁着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直直地望着我,那么执著那么仔细,他看到了什么呢?是我瞳中倒映的他的影子还是看到了我内心的甜蜜感受?忽然他“呵呵”地笑了,瞬间将温暖传遍我的全身,那细微的电流成了微妙的享受,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吻他,就像吻他一样,刹那间我仿佛拥有了一切。元祜小小的身体因为欢乐而扭动起来,他甚至通过一番挣扎从包裹严密的襁褓中伸出他如藕节般细嫩白皙的小手,下意识地含在嘴里,傻傻地眨着纤长的睫毛。我低下头去亲吻他富韵奶香的肌肤,却被他糊得一脸口水,这让我气恼不已,可我的嘴角却荡开了散着奶香的花朵……
元祜一但醒了就不容易睡着,若是放开他就会立马大哭所以我只好一直抱着他逗他玩,宜妃劝我不要这么惯孩子,可我只是笑笑,这么听话的孩子我怎么舍得放开呢?
原先站着寒暄倒不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可坐下来吃鸭梨时三个人就都不讲话了,德妃脸色突然便得有些苍白,还时不时地瞥几眼宜妃,宜妃在数次和德妃交换眼神后还是欲言又止,于是为了打破这种怪异的情形我决定开口提出个话题,“前些日子玉滟姑娘还常到我那儿替娘娘送些糕点呢,怎么今儿没见她?”通常情况下,一个宫女不在该出现的地方出现那一定不是病了就是休假,我明知道自己问的是屁话却还是要问,不然就这么干坐着?那我还不得坐歇菜喽?
德妃吃惊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宜妃的话便随着她的轻叹声飘了出来,“她有了。”
“哦。”我下意识地应了声,但很快唰的抬头,“有、有了?有喜了?”
宜妃无声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神情凝重,德妃也没出声只是有些出神地盯着我怀里“咿咿呀呀”叫着的元祜。
是康熙的?呼呼,这种事居然发生在宜妃自己身边,别提有多窝囊了,嘿嘿,这会子可抓到话题八卦一把了!
“莫不是,龙种吧?”我几乎是用我能发出的最小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是什么话?当然是老十四的!”正在这时九爷的声音如利剑般从碧落的珠帘外飞刺而来。
呵呵,今天是愚人节吗?好象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嘛?
“弟妹笑什么?我还怕你听了会上火呢,看来是这鸭梨管用啊。”九爷的笑真的可以钩出神经风湿来。
德妃叹了口气,“兰儿,我知道这事儿是够窝囊的,胤祯他这么做确实是委屈了你,不过谁叫你是嫡福晋呢,一些事情总归是要拿得起放得下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啊。往后你俩日子还长着呢,万岁爷也说过胤祯的子嗣还是应当再多添些为好,怕你一个人太累,隔个两、三年填入个把个侧、庶福晋散枝开花,也算是孝敬祖宗了……”
“十四弟一向眼光贼好,先前是娶了你,这家世,这才识,这性情那是没话说啊,如今又要娶我表妹,啧啧,真让人艳羡不已啊!”
宜妃又接着说,那语气特真诚特温柔,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还替我含了些同情泪:“忘了知会你一声了,玉滟这孩子是正白旗下伊尔根觉罗氏我妹妹的女儿,既然是我侄女儿,出了这么个事儿,面子上怎么着也得给他们个交代,如今玉滟已有了俩个月的身子了,不管怎样,既然怀上了皇家的血脉就得给个名分吧,兰儿,这个你看……”
“这事传出去恐怕会对老十四不利,对上面也只是说两情相悦,许是老爷子也能明白的,他老人家自是不会多问,到时候抱孙子比什么都好,弟妹总该明白吧?”
我感到特无助特伤心,明白伤心的意思吗?知道心被生生撕扯的滋味吗?但我不会哭,我今天就是把嘴唇咬破了我也不哭,我会让自己笑得要多妩媚有多妩媚,不是因为我脑袋叫门挤了,而是我不想在这些个张牙舞爪的人精面前落泪,那样的话会很丢人的。我突然想起景舒说的话,丫真有先见之明啊,沙家浜第五场——坚持!
没耐性听她们挨个说下去了,谈判已到签署文件的地步,还屁话个什么?我斩钉截铁般打断道:“您说什么都好,我没意见。”最后还面带微笑的特兴奋特肯定地加了句,“真的!”
“哇呜……哇呜……”怀中一颤,一个声音清亮地响起……
出来时已是夕阳西下了,可景舒还站在血色宫墙下,残阳如血照红了她半边脸,她身后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我走进她投下的一片阴影可笑地奢望着这方寸的混沌能遮住我所有的忧伤,麻痹我刻骨的痛楚……
她担忧地问我:“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他们不会说了什么特损的吧?你可别想不开啊……说来让我听听呢……”
我勉强装笑,死掐了她一把骂道:“你丫说话真难听,我安可是那种窝囊废吗?我就一健忘派,看见没有?阿波罗都下班了,这么久了谁还记得那些破事啊!”
然后就见她特没心没肺地笑了,“听你贫,我就知道没事儿了。今儿晚上太阳忒好,丫走路时要忧着些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竟有种苏轼笔下“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感觉,真的,特科幻。
当我打开自己的房门时,我终于控制不住了,我以为我会哭得惊天动地连带泣鬼神的,谁知我只是像断了线的木偶那样松垮垮地仰躺在炕上,微咸的泪水一直无声地不停的从泪腺里流出,划过太阳穴,经过耳廓、耳垂直到湿透了偌大的天蓝色引枕,我就看着那天蓝色由浅入深最后染成了一片深邃海洋……那里没有平淡的惊涛骇浪、汹涌澎湃只有更猛烈的山呼海啸,我看不见它们是因为我以彻底沦陷其中……
我不愿回忆,因为那里写满了欺骗和谎言,为什么直到被伤害到支离破碎之时我才会意识到那所谓爱情的甜蜜誓约真的飘渺得如同吹过耳畔的流沙?
哭够了,泪溶了。我要开始思考新的生活。睁开干涩的眼,屋内是一片无止境的漆黑,但我不会害怕,我会亲自点亮我心中的希望和温暖,失去了就失去吧,他也许本不是属于我的幸福,我只是个时空中无意的过客,这百年的时空错位注定成错,追悔无益,而我坚信这不是我的终点站,我会站在路边等待我的下一班列车。
想好了我顿时感到轻松许多,于是兴致勃勃地冲到厨房,赶走了在那里谈天说地的厨子嬷嬷们,关上门,凭着记忆中的菜谱边甩着头特摇滚哼唱Brian Adams 的“It’ a new day , it’s a new start ……”边做起了美味可口的罗宋汤。
我不能委屈了我的胃,无论如何这都是前提。
他还是那么温柔,甚至很孩子气的和我贫,我尽力维持矜持的面具,可是我心里在清楚地数着这该是我们之间的倒数第几次……
这一晚,我刻意地装扮了自己,扔掉素净的家常服取而代之的是一席白色彩蝶翻飞缠枝纹的旗袍,外罩一件粉紫色同样主题的琵琶襟马褂,头上梳的是双插凤的两把头正中有流苏垂落,两旁雕兰镶丝金步摇随步生风姗姗可爱。
是的,我要让他知道我满布荆棘的美丽就是一把纯粹的双刃剑。
我哄了会子元祜,很快他便沉沉的睡去,奶娘抱走了元祜,而我却没有吹灯,我只有一个目的,等他,这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等他。
我能察觉到今晚的我究竟有多惊艳,当我与他对视的时候。他琥珀色的明眸中闪现了如屡般迷离的眼神,是那样的痴迷那样的惊叹,他仿佛不是在看他的妻子更像一个虔诚的教徒的顶礼膜拜。我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就转身倒茶,借此镇定情绪,我捂着胃部,有人说过最脆弱的地方最会背叛你自己。
身后的他踏着如乐音般动听的步伐快步靠来,张开受臂紧紧地从身后将我抱住,充满热力的胸膛几乎包裹了我的后背,冒着几丝青龇的下巴缠绵在我的侧脸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他呼出的热气可以吞噬我仅有的氧气,“兰儿,我求……你不要这么美,这会让我害怕失去你,答应我……”
我不禁微微惨笑,他或许就像现在这样搂过那个玉滟吧,恐怕连同样的话都会重复很多遍,我没有被他麻痹,我只感到恶心,只为这虚伪的证词。
“我等了一年了,这次可不可以……”他含着我的耳垂问,我身子顿感酥酥麻麻如同有电流经过一般,心中一颤,犹豫了半秒然后我转过身来靠在他肩头,只是沉默……可心里却绞得倍儿痛。
他轻笑了出来,“还记得咱们大婚的洞房花烛之夜吗?就因为你那三个问题我居然被轰去书房睡,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气吗?从小到大没人可以这样对我的……”
“可你还记得……”我的话就这样被汹涌而来的吻堵了回去,这次无论我怎么反抗他都不放开我,我的呼吸也变得麻木,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过了多久,他把我放倒在床上,粗鲁地拉断了衣上的钮绊,扯开了我的中衣,吻如雨点般落在锁骨处,可我内心正翻涌着不可抑制的恶心,他让我恶心!十足的恶心!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会让我如此厌恶……
“不要!不要……放开我!混蛋……”喊着喊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放开我!!”最后一声大得足以把他震懵了,他呆呆地俯视着我许久,伸手去抹我的泪却被我反手挡回。他又试图将我拉坐起搂在怀中,“我刚才是不是……”还未待他说完,我便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几乎是下意识地抡圆了胳膊狠狠地照着他的脸抽过去,“啪”的一声响起,几乎可以唤起这世间最深的昏迷。
“胤祯!你大爷的不是人!”
他被我抽得当场懵在那里,过了许久他才捂着脸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神中满是诧异、惊怒和一抹难以置信。他那琥珀色的眼睛让我感到最深的忧伤,我是多么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你以为我疯了是吗?”我坐直了身子,定定地看着他,他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苦笑着把罩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我继续道:“大婚那晚我问你的问题你是不会忘记吧?最后一个是什么来着?”
他淡淡地回道:“你问我会娶几房妻妾,我当时自然是不知道,只听你说是五个。怎么?就为这老黄历的事你竟然抽我?”
“兰茜这厢恭喜爷了,下个月您就要迎娶新的侧福晋。”我讽刺道
他瞠目结舌地盯着我,“什么?下个月?我怎么不知道?是哪家的?”
我没好气的反问:“你觉得这出戏还有演的必要吗?你到底想瞒我多久?”他居然还跟这儿装傻充愣地问道:“娶就娶吧,有皇阿玛的旨意我能怎样?只是求你别绕弯子,我究竟瞒你什么了惹你这么大火气?”
“你和玉滟的事是真的吗?”他没想到我会问这个,脸唰地变白了。
我跪坐起来,捏起他的肩膀迫使他看着我,“回答我!‘是’还是‘不是’?我要你的答案!”他痛苦地拧着眉头不敢看我,“说啊!有种你倒是说啊!”
他终是没有开口,但还给我的却是一个微微的点头,这个“回答”如此的轻微却足以带走我全部的体温,我蓦的松开了捏他肩膀的手丢了魂似的重重地向后跌坐了下去,在那一刻我感觉很多东西都随着我们之间越拉越远的距离丢失了迷路了,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傻,一个十足的蠢货,我为什么要奢望从他嘴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可我只是不甘,胤祯啊,你知道吗?只要你能看着我坚定地说个“不”字,我就会信你,那样的话或许我不会那么痛,但是现在……真的是回不去了,纵有天主显灵也完成不了对这肮脏灵魂的救赎……
“你丫真有种……”我抹了泪,苦笑着骂道。
他靠过来,捏起我个肩膀急切地辩驳着:“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我求你听我解释,那天……”我下死力气推开,“你给我闭嘴!胤祯,你大爷的!我一句鬼话也不要听!”
可他还是坚持要说,我死死地捂着耳朵就是不听,我气恼极了,到现在了,他居然还要编故事哄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啊!
我抽了挂在帐中的剑直指他的喉头,“你丫给我滚!滚!我一个字也不要听!不要听!”
他双手夹住剑,一字一顿地说:“你今天就是要杀了我,我也要说!”他的倔脾气一上来,挡也挡不住,我扔了剑,继续捂耳朵,甚至钻进被窝里,我就是不要听!反正我知道他是一直执著地讲完了他的故事。
我一个字也没听,真的,我特牛掰。
我就这样钻在被窝里直到第二天一早紫陌来叫起我。
景舒来看我的时候,我正在试图撸下那个“踏沙行”的镯子。该死的!手腕都磨红了,疼得我龇牙咧嘴的,那镯子还是弄不下来,我想算了,只要我不去想他,戴着它也没什么说法。
“你就这么走了,可曾想过后果?”我向景舒说出了我的想法后,她却扔出了个我没想到的问题,“在这儿的你不是那个靠足球赚钱为自己买阿玛尼香水的安可,离开了他,你只是个无依无靠的女人!和这里的每一个女人没有什么差别,难道你忘了这是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吗?”
“我不走,难道还要继续被人家当傻子耍啊!难道我受到的侮辱还不够吗!”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难不成我想走都走不掉?我几乎是绝望地听她说,“现在你必须面对这两个很现实的问题,我希望你能理智地思考一下。你走了倒干净,可出走的是谁?是安可吗?落在别人眼里只会是‘十四福晋’,这么一来岂不成了震惊朝野的大事抑或是皇室丑闻?罗察夫妇待你不薄,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而受牵累吗?”
我哑口无言,原来我不是个简单的过客,这里已有了我太多的挂念,我和他们一如牵绊的藤蔓分不清彼此,只感到举步为艰。我感到难以言喻的悲哀,这种悲哀源自于两种价值定位的激烈碰撞,如果放到现代,我安可要是遇上这中窝囊事,我的父母一定会强烈支持我甩了那混蛋,但是现在所处的社会,女人的社会意识中永远都充斥着奴性的卑微,她们自身也罢,父母也罢都甘愿忍受这种耻辱,只是因为她们司空见惯了,麻木了,自然就将其奉为从夫的道德准则,理所应当。
但是,我做不到!我无法容忍他的背叛!
“你不能带走元祜,无论从现代法律还是从古代的道德,你都没有这个资格。也许我的措辞有些不当,但愿你能明白,把元祜留给十四是最好的选择。”景舒说
我脱口而出,“这不可能!你还算我姐们儿吗?怎么处处都在……”
她重重地在我额上弹了一下,笑道:“我说这些废话只是想证实你丫情商一流,智商零蛋!因为我已有了一个最好的方案——李代桃僵。”
在景舒的安排下,我每天都装成一副为十四新婚忙碌的样子,每日去德妃处晨昏定省,家长里短的好不贤惠。十四自那日被我赶走后就越发的客气起来,也许他是为了讨我欢心吧,可那已对我毫无意义了,我只会对他微笑,而我们之间最大的变化就是不再斗嘴了,纵使他有时会挑起话题,我也不接茬侃下去,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我们俨然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和元祜呆的时间更长了,我放纵着自己去宠他,惯他,吻他,因为不久怀抱他的“额娘”纵使容颜未改却已然不似从前了。景舒知道沁芸与我酷似,便想了法子买通了内务府和毓庆宫的总管使了一些手段会在我离开之际将她及时送到,从此她就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了,而我将会有一个新的身份在这个世上闯荡漂泊。
我舍不得怀中叫着“咿咿呀呀”的元祜,他还那么小就没有了亲娘抚育,“元祜……额娘对不起你……”一旁守着的紫陌很是伤心地落泪了,她也是我不能带走的,没了她这出戏是演不下去的。
好在我还有飞絮,只是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那日从永和宫请安回来时看见飞絮拧着眉头弯身四下里像找什么东西,这才想起她是一直照顾小动物的,就叫住她,“是不是依依又不见了?你去雨花阁那边找找呢,我记得上回爷就是在那撞见它撕咬十七爷的袍子呢,快去吧,别再叫它干出什么坏事儿来。”
飞絮皱眉回道:“回主子的话,依依刚被惠主子要去玩儿了,这回不见的是那只前年冬天爷给主子猎的雌兔,奴婢都找了整整一天了,可它连个影儿都不闪,无缘无故地撂下一窝小兔崽子不喂养,这叫什么事儿啊?您说,有这么当娘的吗?”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跑了就跑了呗,咱们又不是养不起这几只兔子,赶明儿个我让爷再提溜个一模一样的回来喂它们不就结了?”
她涨红了脸,嘟起小嘴儿回道:“那可不是一回事儿,您也不问那些个兔崽子们答应不答应,我琢磨着还是亲娘好!”此话一出立刻引发随行众人的笑声,她看了我两眼只好红着脸低头告退。
谁也不知道,我当时的内心有多自责,一路快步走回房中,“啪”的关上门,我靠在门上身子一点点滑下去,眼泪跟长江决口似的往外留,我哭得特伤心却不敢出声,跟做贼似的,我怕有多心的人听见以为我是为十四的新婚而黯然神伤呢,我只是哭我自己没用,飞絮那句“这叫什么事儿啊?您说,有这么当娘的吗?”不断在我脑中回想,左右撕扯着我的心,它已无力承受了……
伊尔根觉罗氏最终于五月十八这天进府了,按说娶侧福晋就可免了些礼节了,可九爷因着是自己的表妹嫁来便怂恿十四大操大办起来,他低着头问我的时候,我特爽快地答应了而且办得包他们老少爷们儿连同贤妻娇儿都满意。
我是在他们兄弟闹洞房的时候决定回去做出发准备的,在那片灯火阑珊处转身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个身着大红吉服的身影扒着柱子痴痴的看着我离去的方向,我知道当我消失在月亮门的后面时,他一定还在那里,因为我听到查郎阿跪下磕头求他的声音……
临走时把一封信塞到了沁芸的手里,穿着我曾穿过的礼服,她分外的妩媚动人,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只是这个影子没有忧愁的缺口。
“拿着,小美人儿!如果有一天你十四爷发现了我们掉包的事,麻烦你替我把它转交给他。” 我轻拍了拍她细滑的脸蛋,冲她眨了个眼,又转过来和景舒深深地拥抱,“从此别过,各自珍重!”而后带着飞絮转身华丽地离去。
在景舒的打理下,我和飞絮顺利地出了西华门,就在会计司胡同里的约定地点,我看到了来接我的马车,车夫顶着一顶大沿草帽,在黑暗的胡同里辨不清容貌,他从马车上跳下,帮我拿过包袱,我福身,“有劳了!”
他手一抖,抬起头看我,此时恰有一打更人路过,灯火所到之处,我终于辨清了他的身份,这让我很是吃惊,身子不由一颤,“怎么是你?”cow!丫把我卖了!
“少废话,上车!”
鞭声清脆,马嘶长响,达达地蹄声不绝,带着我消失在黑暗的尽头……
==========上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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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过客也知道偶该名啦?不要问为什么哦,没见过善变的水瓶吗?同是水瓶的十四不也改过名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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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党的先饶俺滴小命诶,貌似十四干出这种事来是该千刀万刮的可是不骂不快啊~~~
郁闷的是同样欠揍的偶骂得还不尽兴捏,不行不行,还是淑女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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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我终于写完上啦!!!!!!!!!!!!!!
==========还有些事情要说的,下周六再发出来吧,偶现在好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