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身为人母》吟柔

10、恩义难还

　　自那天后，藤原和前田的关系明显融洽了许多，两人如约定好了似的，在我面再没有发生争执，偶尔对视的眼神还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虽然如此，藤原依然坚持上课前要先做一个全面的灵力分析，类似于真央的入学测试之类，据说这是因为“了解自己比了解敌人更重要。”

　　让我惊讶的是，源家竟然连“灵力测试仪”这种边缘产品都有存备。我按藤说的方法把双手放到一颗水晶球上，透明的圆球先是微微震动，接着映出一层淡淡的红光。

　　“这是火系……不，竟然是木系灵力。”前田有些吃惊地说。

　　木系灵力很少见吗？

　　前田摇头，解释说：“木系灵力本身并不少见，譬如藤原大人，但其灵光多为绿色，这样分明是木系的感觉却有火系灵光的，在下也是第一次见到。”

　　“没错，确实是木系。”拥有木系斩魄刀的藤原真造肯定地说，语气带着丝遗憾：“木系灵力很难孕育攻击型的斩魄刀，所以有木系灵力的十之八九都去四番队了，幸好公主殿下的灵力十分纯净，还可以从鬼道上着手一试。”

　　我听了不禁汗颜。虽然嘴上说要变强变强，内心定下的目标也不过是能甩几个鬼道，被群殴的时候能施展瞬步逃之夭夭之类的。斩魄刀神马的，我很有自知之明地想都没想过，可藤原君竟然已经为我想到这一步了……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拼一把，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的底线？

　　首先是藤原的灵子基础知识讲座。

　　“总之，构成这个世界的基本单位是灵子，所有的物体都是有无数个灵子组成的。殿下要做的就是感知到自身灵子的波动，然后把它引导出来……”

　　“嗯，嗯。”我边听边记，刷刷刷下笔如游龙。

　　“感觉到了吗？灵力就像溪流一样在体内流动。试着约束它，汇聚到一点，像这样。”前田毫不费力地制作出第N个灵力球。

　　我想象着武侠小说中神奇的内功，尝试气沉丹田，游走于奇经八脉之间，然后汇入大海……

　　试了几次之后，感觉手心一凉，定睛一看，一只粉红色的鸡蛋赫然趴在我的掌心上。

　　我竟然“生”出了一只蛋？一阵恶寒，我嫌弃地说：“这是……什么？”

　　两人眼中有掩不住的惊异神色，相互对视了一眼，前田说：“恭喜殿下！这就是您灵力的样子啊。”

　　小说里练就神功之前不是都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么，或是掉落悬崖高人指点，或是受到刺激幡然顿悟，这样就成功了，过程顺利地让我很是无语。我脸皮还没厚到自称练武奇才，于是只能归因于贵族血统质量高，加上有良师教导，所谓赢在起跑线上就是如此吧。

　　正当我使劲把鸡蛋变鸭蛋的时候，大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

　　“大胆，谁允许你进来的？”

　　“快拦住他，混蛋！”

　　前田和藤原不动声色地戒备起来，藤原把手按在了斩魄刀上。

　　“发生了什么事？”前田高声问。

　　前来回报的侍卫跪答道：“万分抱歉！有个孩子闯进来，惊扰了公主殿下真是罪该万死，属下这就把他赶出去！”

　　“公主殿下！请让我见公主殿下一面吧，拜托了！呜……”属于男孩特有的清亮的声音挣扎着被阻断了，许是被侍卫堵住了嘴吧。

　　好奇心占了上风，我命令道：“把他带进来。”

　　“太鲁莽了，万一是刺客呢？”藤原皱着眉问。

　　我嗤笑：“有这样大张旗鼓的刺客吗？还是小真没有自信保护好我？”

　　藤原明知是激将法，也只能干瞪眼。

　　那孩子被侍卫带进来，一改方才大喊大叫的风范，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跪在走廊外的空地上，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瘦弱的身体在初秋的风中微微发抖。

　　我轻声道：“抬起头来。”

　　男孩迟疑了一下，就着俯趴的姿势慢慢抬起脸来。看起来文文弱弱、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苍白的脸上还有不知从哪里蹭到的灰渍，垂着眼不敢看我，好像路上被丢弃的小狗。

　　“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我问。

　　“公、公主殿下，我……不，小人名叫光，您的侍女志乃是小人的姐姐。”

　　“志乃……”这个名字我的确听说过，志乃、志乃……我猛然间想起来了，那个遇袭的夜晚，为保护我而死、倒在我怀中的侍女，可不就是叫志乃？

　　啊，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只顾着自己的心情，对那位为我牺牲的忠心的侍女的家眷，我竟然没有给予应有的安慰和悼念，想到这里，惭愧和自责让我血涌双颊。我不禁坐直了身子，重新打量眼前的男孩。在初秋的天气里，他还穿着一身洗得掉色的单薄衣裳，拘谨不安地跪在偌大的庭院中。

　　——他是来责怪我的吗，责怪我夺走了她的姐姐？

　　我起身挑起竹帘，走到檐廊上：“你就是志乃的弟弟吗？”

　　“是。”那孩子声如蚊呐地说：“有件事小人想求公主殿下帮忙，请您看在家姐的面子上，务必答应……”

　　带他进来的侍卫被这唐突要求惊得额角都渗出了冷汗，大声斥责道：“混蛋！你知道自己在对谁说话吗？！”说着抬手就要赏他一耳光。

　　“等一下。”我急忙制止，“没有关系，志乃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请你但说无妨。”

　　“多谢公主殿下，多谢公主殿下！请您、请您……”男孩握紧双手，鼓起勇气说：“请您让我去真央吧！成为死神是我的梦想，我一直以来都为此努力着，虽然……去真央也不一定能成为死神，但是我想去试试！这也是家姐的心愿，所以，拜托了！”

　　这孩子想去真央，来求我做什么，要我出生活费？

　　他这番慷慨激昂的表白着实弄得我摸不着头脑，叫来春日仔细询问，才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原来志乃和光姐弟俩是孤儿，且都是源家的家奴。家奴，奴仆里最下等的等级，婚嫁生死不能自主，形同被买卖的奴隶。奴隶本就是为主人而生，为主人而死的，所以志乃的牺牲在源家看来是理所应当的，分量轻如鸿毛。

　　家奴如果被主人赏识，可以脱去奴籍，升为普通侍从，但这就晋升到头了。一介奴隶竟然想去真央读书，还想成为死神，简直是天方夜谭。

　　奴隶制，竟然还保留着这种野蛮的制度……听了春日的话，我才第一次知道静灵庭黑暗的地下还存在着这样一群如蝼蚁般劳碌而卑微的人。这种事发生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也就罢了，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何况他的姐姐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恩情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改变。

　　下定了决心，我说：“光，你的事情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请你暂且耐心等待一段时间吧。”

　　春日听了这话，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回房之后劝道：“大小姐，您还是不要管这件事了，如果是介怀志乃的事，我可以把光调到好一点的地方工作，给他一笔报酬，或者提拔他为侍从也不是不可以。让他去当死神这种荒唐的事，家主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我有些吃惊，“父亲大人是那么温柔的人……”

　　“这是两码事啊，大小姐。所谓贵族的亲情，都是建立在不触犯规则的立场上。无论家主大人再疼爱您，他也是源家的家主大人。您要记住，那个人首先是源家的家主，其次才是您的父亲！”春日拉住我的手，意味深远地说：“哪个人甘心一辈子为奴为仆，哪个奴仆不可怜？但如果所有的家奴都像光一样向您求情，难道您要全部赦免他们吗？那么那些辛苦的工作由谁来做？”

　　春日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我承认当时想要帮助光一半是意气用事，包括对他姐姐的愧疚，对奴隶制度的憎恶，还有被光的执着和勇气所感动。本想只要好好求一求父亲大人他准会答应，春日话让我犹豫不决了。

　　是夜，借着烛光，我把父亲送的珠链拿在手里细细观看，粒粒白玉的珠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父亲……总是温和地说话，甚至有些腼腆的父亲大人，会是春日口中那种冷酷的家主吗？可春日是不会骗我的，从旁观者的角度上，春日也许比我更了解父亲，或者我应该相信春日推心置腹的忠告？

　　“你们觉得我该怎么办？”我向我的贴身侍卫征求答案。

　　“您了解那个叫光的家伙吗？”藤原哼了一声，说：“真央是那么好进的吗？难保不是个只会说大话的小孩！”

　　“属下觉得，如果公主殿下是真心要帮助那孩子，不如找白泽大人商量一下。”小川建议道。

　　好主意，我怎么能忘了他？想起那人淡定如风的微笑，好似混沌中开辟出一丝亮光，前路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小川君，拜托你把这封信交给白泽舅舅，告诉他我想跟他在外面会面，请他想办法接我出去。”

　　“是。”前田把信放入贴身的衣襟里。

　　“还有小真，我也拜托你一件事，今晚，请你去看看那个叫光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