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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兄与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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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吹弯了草叶,吹响了虫鸣,吹圆了新月,吹老了枝条。柔软的风拂过额头,带走缠绵了一夏天的黏腻,带来秋天的干爽与清凉。总之,这是一个适宜运动的月份。
木叶村附近范围极广的树林中,经常可以发现尚未从忍者学校毕业的小小少年们有模有样地进行各种基本忍术或体术的修行,偶尔也能看到学龄前儿童在家长指导下挥舞稚嫩的手臂锻炼身体好为日后的学业打基础。
巨树的浓荫下铺着橘色的稻草席,竹片编成的篮子里整齐地摆放着毛巾、水壶、天蓝色的便当盒,颜色诱人的水果装在透明的盘子里,乍一看倒像是典型的野餐篮,唯一不太和谐的,是篮子一角齐刷刷地排列着的四支奶瓶。
不远处,刚满五岁不久,身量高出同龄人很多的少年认真地出拳、踢腿,汗水一滴滴落在土地上。
佐助稳稳地站在草席上,学着哥哥的动作击打身边的树干,幼嫩的手掌上缠着的绷带隐隐沁出血迹。
——没错,经过多方努力,佐助终于争取到了与哥哥一起修炼的机会,而他的斗争过程名副其实地充满了汗水与鲜血。
正常来说,这个年龄的佐助至多能够在长辈的扶持下站立走上几步。佐助目前所能做到的程度,对身体素质远远超出常人的忍者而言也称得上惊人。若仅仅是身体好倒还不算什么,就算再加上智力较为出众,这样的孩子在天才辈出的木叶也不很少见,真正令富岳和美琴都吃惊的,是他的意志:
在一开始,坚持要找到哥哥的佐助就展现出了极为坚韧的、几乎不可能为他的年龄所拥有的意志力。佐助的体力差得可怜,平衡感也差到几乎走不了几步就会摔跤的程度,但哪怕是摔得四肢青肿,又被石块、树枝划破皮肤,鲜血直流,佐助都不吭一声,坚持向着不知怎么确定的方向前行。
忍者不可能是只因为怕麻烦就放弃的人,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更是有着无穷的耐心。美琴和富岳之所以容许佐助时时刻刻粘在鼬身边,连训练时都在一起,唯一的原因,是他们都被佐助的决心所触动。
佐助寻找鼬的过程,美琴在暗中观察了不到一刻钟就心疼得妥协了,她遵从了儿子的意愿,把佐助送到了鼬身边;而第二天富岳则坚持看完了全程,他注视着佐助在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里,不停踉踉跄跄摔着跟头,用鲜血在身后勾画出一条蜿蜒的小路。
这个过程中,佐助必然是疲惫、痛楚的,偶尔体力实在不支,他也会坐在路边稍事休息,但他从没有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五分钟以上的时间。
这是一场考验,即使没有人说出口,但富岳知道,美琴知道,佐助也知道。
最后的一段路程,早已疲惫无比的佐助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的。在路途的终点,他靠在一块巨石的背面探出头望着不远处正在修行手里剑之术的哥哥,笑得安心而温暖。
然后他转过头扬起小脸仰视终于现身出来的父亲,再次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
富岳表情仍然严肃,眼神中却难以察觉地流露出一丝震撼,一丝敬意。他伸手抱起小儿子,瞬身回家。
傍晚鼬训练结束回到家中时,美琴告诉他佐助今天有些发烧,已经吃过药了,现在正在睡觉。鼬站在小床边注视了一会弟弟宁静的睡颜,就悄悄关上门离开,以免打扰到佐助的睡眠。
这件事,鼬从头到尾都不知情,作为参与者的三个人默契地将他瞒在鼓里,就像佐助向父母用一场考验来证明自己资格的默契一样。
佐助身上的擦伤痊愈后,他便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和鼬共同训练的准许。而后每天鼬训练之时,美琴都会把佐助安置在旁边,富岳在指导鼬之余,也会稍稍指导一下小儿子。
“佐助。”鼬结束体术锻炼,从篮子中拿出毛巾给弟弟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休息一会吧,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牛奶?”
佐助摇摇头,依旧老老实实地站着马步,向前出拳。
小小的孩子骨骼还不够坚硬,头重脚轻甚至连平衡都掌握不好,平均每分钟都要摔上一跤,但他每一次都顽强地爬起来,重新摆好姿势击向树干。
“休息一下吧。”鼬握住佐助的手臂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看着摔得满身灰尘,脸上也有好几处擦伤的弟弟,胸中泛起一种闷闷的感觉。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程度呢?我的弟弟啊。
佐助歪头看了看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呆呆的哥哥,推开了鼬的手打算继续修行。
兄弟两人的手碰到一起的时候,鼬猛地一个激灵。
佐助的手并没有小孩子应该有的光滑水嫩,反而覆盖着一层湿润而粘滑的液体。那是——什么?鼬看着自己的掌心,愣住了很长时间,直到佐助怯怯地拉了数下他的衣角,他才回过神来。
“啊。”佐助指指自己,又指指鼬,满脸的担心。
鼬用力攥一下拳,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坐下来,拉过佐助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柔声安慰他:“没关系,我没有事。”
佐助微歪着头,表情疑惑。
“真的没关系。”鼬习惯性地去擦弟弟额头的汗水,掌心擦过之处却留下鲜红的痕迹。
他慢慢地皱起了眉。
“啊,啊?”佐助努力想说些什么,但未发育好的音带让他仍然只发出了两个音节的啊啊声。
鼬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他抱起佐助,把弟弟放在树下的稻草席上,拉起佐助的双手放在自己膝头。
血液渗透缠得紧紧的绷带,将鼬的短裤染上小小的一片鲜红。
“唔……”佐助惊慌地缩回手,把两只手藏在背后。
“佐助。”鼬揉了揉弟弟的头,发丝并非是婴孩应有的细软,相反,佐助的发有些粗,也有些硬。
真是固执的孩子呢,鼬想。
“佐助,我没有生气,也不会再阻止你修行。”鼬看着弟弟的眼睛说:“所以,把手伸出来,你必须要换绷带。”
两个人对视了十数秒,佐助慢慢地把手重新放在哥哥膝头。鼬解开几乎完全变成了红色的绷带,用小刀小心地割开被凝固的血块黏在皮肤上的几处,他再次轻叹一口气,说:“要擦药了,不许哭哦。”
佐助仰起头,冲鼬开心地一笑。
啊啊,当然不会哭。鼬泄气地稍微用力戳了戳弟弟的脸蛋。
把药膏在自己掌心揉开后,鼬一边用指尖将之涂在佐助稚嫩的手掌上,一边想:佐助这孩子对痛苦的忍耐力几乎比得上成人,反而是不准他修炼才会哭得昏天暗地给你看呢。
想到这里,鼬气愤地将空掉的纸包一把捏扁,用力掷出,纸团划出半条抛物线,达到顶点即将下落时,一道橙红的火焰凭空出现,将纸团烧成灰烬,随风而散。
佐助一缩头,暗地里吐了吐舌。
“很高兴吗?”鼬的语调中多少有些阴沉。
佐助正襟危坐,一声不吭。看着那张故作成熟的脸,鼬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佐助露出“啊,终于笑了”的放松表情,但他马上重新板起脸,坐姿挺拔。
真是拿这家伙没办法,鼬摇摇头,仔细地将绷带缠在弟弟的手上,他的动作熟练,效果完美,既不过松,也不过紧到压迫伤口,同时还要留下一点手掌、手指做各种动作的空间。
“好了,活动一下吧。”
话音刚落,佐助就从地上弹起来直撞入鼬的怀里,他略踮起脚尖搂住哥哥脖颈,讨好地蹭着哥哥的脸颊。
“好吧好吧,我不生气了。”鼬无可奈何。
佐助露出大大的笑脸给他看。
鼬再次叹气。他握着佐助的肩让弟弟站在自己面前,严肃地说:
“佐助,练习要注意适量,你年纪还小,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知道吗?”
佐助用力点头。
每次都答应得很好……鼬稍稍前倾上身,低头与弟弟额头相抵:“身为男孩子,说话要算话。”
佐助用迷惑的眼神看他。
好吧,每次提到这个都要给我装听不懂……
鼬认真地思考要不要做些什么来表现哥哥的威严,告诉弟弟自己不是好糊弄的,然而佐助又蹭了上来。
头发扫在脸上,有些痒痒的感觉。
好吧,其实我很好糊弄……
佐助这个家伙固执起来,是谁都没有办法的,何况修炼绝不是什么坏事,父亲和母亲也都支持他,自己的反对不是早就证明没有效果了吗。早些开始修行,日后也就能成为更加强大的忍者,就能更好地在战场上活下来吧,鼬这么说服自己。
但是……
鼬紧紧抱住佐助,声音却很轻很轻:“不要拼命地修行啊,你不需要现在就变得强大。我会保护你的,哪怕父亲和母亲都不在了,哪怕所有人都不在了,我也会好好的保护你。你年龄太小了,现在就这样拼命的话,纵然以后能变得很强,身体也会受到巨大的伤害,恐怕会有不好的影响呢。”
鼬将佐助的头按在自己怀中,不想再给他糊弄的机会。
“至少,要量力而行,好不好?”
许久,佐助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