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笙迷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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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是康熙36年三月（1697年），就要万寿节了.
万寿节是康熙的生辰，自然是要大操大办的。由于今年不是整岁，所以用不着普天同庆。但在宫里，但顾及噶尔丹刚平定不久，国家刚刚安宁，所以还是要大摆宴席，为皇上祝寿的。也不知道康熙有哪门子的雅兴，居然说要把生辰的事情都全权交给姑姑主导，还开玩笑地跟我打赌说：“丫头，你长这么大了，还从来没未朕祝过寿呢！今年，你一定得送朕一个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寿礼，不然，朕可不能饶了你！要是朕满意，必然好好地赏赐你，随你要什么都行。要是朕不满意，你就得乖乖地听话，好好地做你的格格。朕早听说了，你啊，天天在宫里瞎转悠。今天玩死了御花园里哪盆花，哪棵树，明天打碎了哪件珍玩。据说这段日子，老十二宫里那些好东西，被你淘的淘，碎的碎，还有梁九公，也常被你拉去处理你捅的篓子。你以为朕真不知道你这小混世魔王亚？以后，不许你这么添乱了，知道不！”
我吐了吐舌头：“好啦！皇上我知道咯。不过赌约是你定的，您是九五至尊，不许耍赖哦！”
康熙摸了摸我的头，微笑着说：“朕一言九鼎，就看丫头你有没有本事咯！”
其实这样也不错啦！因为姑姑要忙寿筵的事，所以我可以借此机会出宫去玩。对外当然表明是去为康熙寻找寿礼的咯！虽说我有孝庄的玉牌，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回宫后姑姑要了去看，姑姑便把玉牌收了起来，不准我再向别人提起，甚至连皇帝都不可以。所以一直也没空出宫玩。趁着这次机会，当然要玩个够本，才不吃亏吗！更何况整天憋在深宫内苑，怎么可能想到令人耳目一新的寿礼，更何况赌上的还有我的自由。不自由，毋宁死。还是裴多菲说的好：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我一想到出宫，就像飞出牢笼的鸟，甭提多活泼了。跟姑姑交待了几声，就一个人出了宫，连索尔依都不带。本来，这么稀有的自由空气，先让我一个人呼吸够了再说嘛！
你别说，节前的北京城，倒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样子。街上人来人往，车马喧嚣，繁华极了。我看到路边有卖油酥的，有卖包子的，有卖冰糖葫芦的……冰糖葫芦，这新鲜，干脆买根尝尝。于是一个14岁的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拿着糖葫芦，满街瞎晃。本小姐感叹阿，什么时候我居然变得这么幼稚。
逛着逛着，我居然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建筑物——居然是教堂诶！北京城的南面居然有教堂诶！身为一个基督徒，我是多么地……无法用语言来描述。靠近，再靠近，宣武门教堂就屹立在我眼前。
踏进教堂，仿佛一步跨入了幽深浩渺的苍穹，硕大的圆柱支撑着巨大的拱型穹顶，拓展出一个仙境般辽阔而高远的空间。当你站在高达50米大厅中央环顾一圈，你会发现，在高大墙柱之间几乎看不到墙壁而只有同样高大的窗子。在总面积达一万多平方米的窗户上，全部镶着彩绘玻璃，在阳光的映射下异彩纷呈，人犹如走进了一个巨型的万花筒。彩色玻璃上描绘的全是《圣经》故事中的人物及场景，每一幅画面都是那么生动传神，仿佛随时会跳出画面向你走来，给人恍入天堂圣境之感。更奇特的是，教堂的大门不像其它教堂那样用西洋门，而是用了中式三开间大门，中式大门加西洋式教堂也是南堂的一个特点！
“小姐，你有事吗？”一个头戴神帽，身穿神袍，胸挂十字架的传教士向我走来询问。
“神父，你好。我可以参观一下吗？”我虔诚地对神父行礼。
“当然，您跟我来吧。愿主保佑你。”神父十分和善，带着我参观教堂。
进入大门后是一座圣母山和圣母玛利亚雕像。圣母山是天主教信徒参拜的重要场所！过圣母山穿过月亮门就进入了东院。顿时那雄伟的教堂便进入眼前。宣武门教堂建筑风格是罗马式半圆拱形，整个教堂坐北朝南。高大的十字架镶在教堂顶端。整个教堂磨砖对缝，十分精湛！教堂前是一个小院子，不知道是人为还是巧合，绿地被分割成一个十字架形状。在绿地两边各一块石碑，两块碑西边的是顺治皇帝亲笔《御制天主堂碑记》东边的石碑记录的是利马窦、汤若望两人的事迹及建造这个教堂的历史！沿着小路就来到了教堂门口，南堂的大门很华丽，中间的正门四周雕刻有极其精美的砖雕。教堂内很肃静，教堂内的柱子全是砖砌的，四周镶以水磨石，柱顶还镶嵌有鎏金花纹！教堂的最北边就是圣台，圣台中央挂着一幅“圣母无染原罪像”圣台西侧供奉的是耶稣基督圣像，东侧供奉的是若瑟圣像。
但在这里，我看见了一架令我激动不已的乐器——竖琴。在我看到它的一霎那间，我就知道，给康熙的寿礼是什么了。也许还差了什么。对，是衣服，一件希腊风格的衣服，配上我最熟悉的乐器，那就是爱琴海的声音。依稀间，我仿佛听见，悠扬的竖琴声，伴随着海的韵律，回荡在隐密的山谷间，飘荡成一种迷蒙的情绪，就连微风也赶来助阵，在耳边轻轻吹起了大自然的和鸣。竖琴唱着瀑布的歌，每一个音符都是滴飘落的水珠。
终于到了万寿节那天，一大清早，宫里人就忙开了。待我揉着惺忪的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时，索尔依说姑姑早就起来去张罗寿宴了，只有我这只大懒猪睡到太阳晒屁股。（没办法，天性如此吗！）不过好在我胸有成竹，才不怕他，反正这赌，我赢定了，所以不但不紧张，反而悠哉游哉。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索尔依皱着眉，为我担心不已。
我捏着她的嫩嫩的脸蛋，调戏道：“ 尔依尔依，干吗愁眉苦脸的，这样女孩子很容易老啊，那会长很多皱纹，变成黄脸婆了，很恐怖的。来，笑一笑，十年少。”
索尔依打掉我的手，没好气说：“奴婢为你担心，格格你反倒来笑我，以后不理你了。看以后格格溜出去穿帮，谁帮你缘着。”
我边和索尔依斗嘴，边起来洗漱。拿起本人自制的简易牙刷牙膏，对着镜子滋了一下我洁白的牙齿，突然又来了灵感：“索尔依，帮我拿剪刀来。”于是，本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解了麻烦的旗头，对着镜子做起了现代发型。但在缺乏工具的清朝啊，真是痛苦，光拉个头发，就花了我3个时辰。不过皇天不负苦心人，最后我终于大功告成了。看着镜子的自己，满意极了。齐眉的刘海，飘逸而乌黑靓丽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慵懒而性感。虽然是十足的现代发型，与身上的旗装格格不入，但配上我本来就偏带蓝色的眼睛，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化学效应。我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一种异域的风情。也许因为我本来就是有四分之一的混血血统，所以始终改不掉我这种奇异的气质。
“索尔依，你觉得我怎么样啊？”我推了推已经呈呆滞状态的索尔依，“你干吗呢？”
“格格，您真是太美了。不，不是美，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索尔依从来没见过有人这样梳头，可那好像又是最适合格格您的。总之，就是整体有一种索尔依说不出的味道。”索尔依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迷惑。
我抿嘴微笑了一下，其实我明白索尔依的意思。从小到大，打扮的事我也是久经沙场。在古代，缺少化妆品，加上我本来年龄就不大，又有婢女照顾，所以许久不再关心这方面。要不是和康熙打赌，我才不会把我的看家本领拿出来呢！也天生，我身上带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气质，包括我的过去，还有这个完颜舒宁给我的经历，加起来的自己，已经渐渐有些迷惑本人的身份。矛盾和疑惑，坚持和迷惘，好像从我的眼睛里流露，构成了一种不和谐，甚至有些妖娆的美。希望别人别把当成邪教异说我就谢天谢地了。
恰逢宫外我派人定做的波西米亚风情的服饰已经送进宫，如今，它正好好地躺在我的闺床上。索尔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她，总是知道分寸和进退的。细心的她早已发现，有时候，我冷漠到需要一个人呆着，因为我想家，甚至于疯狂地想念家里的一切。有时，我会没来由地一个人大哭一场，却什么也不能说。就算和姑姑再亲近，有些东西，我还是要一个人承受。所以，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虽然表面上依旧活泼，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当回家的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候，我才猛然惊觉自己不是2006年的那个千金小姐,也不是纯真的完颜舒宁，我只是一个，变色龙，伪装地活着。或许这就是我的本性吧！我是人，不是神。不会因为我是未来世界的人，就没有七情六欲，就是救世主。我也会想家，会颓丧，会哭鼻子，会思念青梅竹马的哥哥，而不是，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外面来了小太监传达旨意，与索尔依核对了今个儿安排的具体时辰，顺便催着我别忘了与康熙的赌约。我讽刺地笑了笑，便不再关心，反正又不会迟到，有人会提醒我，我不要脑袋他们还要呢，人都是虚伪的。难道我连自己呆一会的自由都没有吗？
房间里，我换上了全套的衣服装饰，摆好了发型。铜镜面前的人，恍若隔世般的陌生。我似乎已经不记得，我11岁生日那年，小时候偷偷喜欢的Jason哥哥送我的礼物就是这样一条裙子，当时的我手舞足蹈，好不开心，而现在的我，只是陷入了一种更深的矛盾而已。
忽听得窗外有人在吹箫，萧萧瑟瑟，混杂在远处热闹的喜庆声中，极度地矛盾却又统一。随着箫声泠然，我竟慢慢地哼起他的旋律来，悲凉之际，感慨丛生，仿佛吹箫人正是我的知己。他的每个音符，就好像流到了我心里的最深处，然后再也浓得化不开来，就这样，淡淡地沉下去。时间流逝，我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一直这么前行，谁也不愿打破这种宁静。抑或许，他并不知道，不远处，有我这个知音人的存在。
门外的太监开始催促我准备出发，要赶在吉时之前到场候着，以免耽误了皇帝的寿筵和表演。而我也顾不得吹箫的神秘人是谁，虽然我心里的好奇无法抑制，但是，今天怕是无缘了。一切，还是随缘吧！我被簇拥着，离开了屋子。
寿筵的情景一派豪气，而我躲在后台，有些莫名的紧张。刚才特地交待管事的太监把我的节目往后排，因为在这皓日当空下，我自认为我没有勇气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不是因为怯场，只是因为不想，因为我早已想好，当夜幕降临之时，如何洗礼我的人生。
等待的过程，说漫长，并不漫长，说不漫长，又好像隔了千世之久，终于，在晚霞的余晖中，我面前的幕布拉下……
琴声缓缓响起，空灵而清寂，抚慰人心的流动自如,清越婉转，好像一个未涉世事的少女，笑声纯净动人，又宛如一位多情婉约的古典美人，时而温存时而神秘。此时天地间，在我看来，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旋律中，好像吹来了海风。海，深蓝的海水依然给人透明的感觉，极目眺望，又是一种深邃夜空般的感觉，也许正是曾经的经历给了这无穷的遐思，那就是梦，一个浑沌浩瀚而又空灵飘逸的世界。音乐所笼罩的世界里，似是一个又一个晶莹剔透.流彩溢光而又充满奇幻的梦境世界。
那一刻，在场所有的人都被那缓缓悠长略带哀愁的旋律所震撼，再怎么粗莽的人，在视线碰触她的时候，都会在脑海中生出诗句般美丽的感慨……
白皙纤细的手指轻轻拨过竖琴的琴弦，长长的睫毛在白玉一般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所有人的灵魂似是被神祗系在了这架竖琴的某根琴弦上，在这双纤细如白玉的手漫然拨动时，心就会不由自主地震颤？
天空洒落淡淡的柔和阳光，又伴着绚烂的霞光，这在阳光与霞光交界的位置，伊人独立，就这样自然而然地绽放如昼与夜之间才吐露芳华的花。
没有人再可以用言语感慨，只是安静的倾听。
是时间，夜幕降临。就在最后一丝明光逝去之时，最最璀璨的焰火顷刻间绽放。烟花的残焰飘散在她的周围，衬得她就似误坠入尘的精灵，高贵得令人不敢凝视，仿佛每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这个她，是我吗？我不敢相信。我知道的只是：今夜，就让我尽情得燃烧吧，灿烂吧！
我忘情地弹奏着，早已不觉指尖的鲜血已随琴弦滴落，泣血地妖娆。
我闭上眼，在心中忘情大叫：就难过这最后一次，就迷惘这最后一次。权当今日的一切，是为与过去挥别的献礼，用最震撼最隆重的方式，告别我对未来所有的迷恋。既然回归无望，那索性我就忘了吧！忘了我的过去，忘了我的身份，让一切回归原点，让一切重新开始。
我已经忽略了一切，超然了一切，似乎到了庄子逍遥游的境界，留下人间的，只是看台前一群早已呈痴迷状态的俗人。电光火石间，所有生命已停止了一切行为，怅然迷失在琴声中。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笙迷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