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华章》倾天

4、刀锋乍现

　　第一场战斗来得相当快，就在一半军队刚渡过无底之渊的时候。
　　渡河而过的亚哈军队似乎闯进了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一枝箭不知由何处飞下，准确地穿透了位于最前沿的骑士的咽喉。骑士仰面倒下马来，还未成形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睁得大大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天空。随后一声号角，箭矢开始由四面八方飞下。
　　赛西尔及时命令前锋骑士们排开阵型，训练有素的亚哈军队在起初遭到偷袭的慌乱过去后，迅速勒紧了缰绳，外围的战士一手执盾，一手持剑，列出了防御阵型，内侧的弓箭手搭箭上弦开始回击，还没有渡河的骑士们也加快了速度。
　　黑蒂斯战士的长弓对亚哈骑士的重甲效果并不大，但第一波箭雨只是诱敌。在左翼悄悄飞下三枝平行的箭矢，每枝箭的尾部都绑着一个羊皮卷轴，这三枝箭准确地钉在了简易而坚固的渡桥之上。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卷轴炸开了。能容纳四名骑士并排而行的渡桥被炸出了巨大的缺口，桥上的骑士失去平衡落入水中；又三枝同样带着卷轴的箭矢飞下，这次整个渡桥被爆炸的气浪掀起，残骸也落入水中消失了踪影。
　　这才是真正的开战信号。

　　亚哈军队被受诅咒的河水分割成两半，已经渡河的近战骑士们掩在盾牌后面，丧失了绝大多数自由活动的空间，远程射手还有大部分还滞留在河岸另一边。而后方的近战骑士则完全失去战斗力，射手的射程又不够远，喀亚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缰绳。赛西尔位于前锋，是个最大的目标，但他已经无暇担心，只顾大吼着下令后方的骑士迅速重新搭建便桥，幸而之前已防备着有偷袭，还留有备用的木料，只是每耗费一分时间，前方的战势便多一分紧张，而对方的准备显然比自己想象得充分。
　　已经渡河的骑士面对的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不断有骑士想要突破掩蔽与对手正面相抗，但对方始终隐身在树上，而且似乎个个都是神箭手，箭箭瞄准眼睛咽喉要害，几乎没有落空。塞西尔本已经张开了风盾，但是看着射手不足导致无法有效还击，身边的骑士次第坠马，他只有冒险撤盾，转而施出雷火术，意图打乱对手的攻击节奏，为己方骑士找到敌方的藏身之处。盾刚撤，就有一箭向着赛西尔飞来。赛西尔抬起手中佩剑挡下这枝箭，格飞第一枝箭，紧接着后一箭又已射到，他情急之下只能勉强侧转身子让过要害，箭头插进了左肩，带来一阵撕心的疼痛。身旁的骑士立刻以身为盾挡在他身前。此刻前方箭矢如雨，他强忍着疼痛，低声吟出咒文，一团电光在周围一片树梢上炸裂，顺着风势燎着了更大范围的树冠。
　　这一下确实有些奏效，箭矢渐渐稀疏下来，可是仍然没有发现敌人的身影，骑士们开始突前寻找敌人。塞西尔的视线已经模糊，还挣扎着想说些什么，可是消失的力气不允许他再作努力，而试图追击的骑士突然一个接一个倒了下来。从森林深处射出的每一箭都又狠又准，硬是把追击的骑士压回河岸边。又过了几分钟，森林才真正平静下来，不再有箭矢毫无征兆地射出。只有散乱了一地的骑士才能证明数分钟前这里发生过一场形势悬殊的战斗。

　　喀亚终于带着射手过了河，但他一望便知敌方已经撤走，又不敢贸然进入森林深处，只能打扫战场，又去查看塞西尔的伤势。
　　塞西尔已经恢复了意识，靠坐在树下看着喀亚一脸寒霜地帮他包扎伤口。箭头并没有淬毒，外伤也不算严重，只是未来会有一段时间左臂不能行动而已。他现出一个苍白飘忽的笑容：“不要这么严肃，你该庆幸希尔没有亲自出手，否则我活不下——嗷！”
　　喀亚面无表情地把在他刚包扎好的肩膀上捏了一下的手放下来。“我确实要庆幸希兰蒂亚没有亲自出手。”他向身边的副官巴兹尔点了下头，巴兹尔会意，略一欠身：“两位殿下，——骑士阵亡三百零二人，伤十七人。我已经派人在附近搜索过，没有发现痕迹，对方可能——可能毫发无伤。” 巴兹尔是个年长的战士，从喀亚成为战士开始就跟在他身边，身经百战，一直是喀亚得力的左右手。
　　这是个可怕的数字。损失的多数都是精锐的近战骑士，还有少部分弓箭手，而对方却没有损伤，如果接下来都是这样防不胜防的小规模战斗，那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胜算。塞西尔脸色苍白，沉默了一会突然试图起身去查看战场，他的副官哈维及时扶住了他。
　　骑士们的遗体已经整理完毕，一具一具排列在河边。塞西尔从起出来的夺命箭矢中拣出一枝形状奇特的黑箭。这枝箭跟其他的箭差别很大，既没有箭头也没有箭羽，仅在纯黑色的圆形箭杆一头斜削一刀形成尖端，而箭杆的钝端则镌了个小小的银色字母“H”。
　　“这种箭一共有多少枝？”立刻有士兵过来清点，一共三十四枝。塞西尔默不作声地去察看骑士们遗体上的伤口，黑蒂斯战士用的普通羽箭都有增加杀伤力的倒钩和血槽，拔出后伤口血肉模糊；而这种黑箭造成的伤口只是一个小小的半月形血痕，很容易辨认——所有黑箭全部命中咽喉。
　　喀亚脸色铁青地跟在塞西尔身后，他已经猜到了答案。“这是希兰蒂亚的箭？”
　　“是。他随身的箭囊里总是有四十枝箭。你确实要庆幸希尔没有亲自对我出手，否则我活不下来。”
　　对话又回到了起点，喀亚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被阻隔在河岸这边的战士们有几个人目击到炸开浮桥的是六枝黑箭；而他们清理战场时发现咽喉上带着半月形血痕的骑士几乎都是在战斗尾声意欲追击时被射中的。年轻的黑蒂斯国王太过强大而骄傲，骄傲到不屑于掩饰自己。但是——
　　“如果我的推断正确，对手兵力太少，不会与我方正面冲突，只会不时侵扰试图削弱我方的战斗力。”喀亚是个对战争有着敏锐直觉的冷酷将领，目光一闪间他已经窥视到了这场战争的胜利曙光。“塞西尔，我们需要改变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