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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仙女坞之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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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在见到几人时,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七姨,她们是来找静婆婆的。”牧童见了这个七姨立时收敛了刚才的嬉闹笑脸,可见他是有些惧怕这个七姨的。
七姨打量着宋筝几人,宋筝连忙对她施礼道:“七姨有礼,我们是奉淮云先生之命来拜会静姑姑的。”
七姨一听是淮云先生的人,稍微敛了几分漫不经心,不过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语调:“跟我进来吧!”
进了院门,几人皆惊得张大了嘴巴,这院里的景象实在是太美了,原来湖光山色还可以搬到家里来,只见一条河流穿梭在树木楼台间,亭台楼阁隐在大片大片的林子间。河边各种奇花异草纷纷扰扰,看乱了眼睛。而这个院子简直大得没边,难怪叫仙女坞,可比仙境还美上三分。
苍术忙不迭的弯腰摘了一朵红色的花朵,大惊地对宋筝道:“宋姐姐,你看这花是真的。”
苍术这话说完,立马惹来七姨不悦的眼神,吓得苍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宋筝接过这朵叫不出名字的红花,果然是真花,还幽幽的散发着香味,心中着实惊讶,在这严寒之际也有这许多花草旺盛成长着。到底这里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宋筝心里隐隐期待着。
绕过回廊,穿过水榭,再经过大片的枫林,终于来到一处高阁前,名曰燕飞阁。
七姨转身对宋筝等人道:“几位稍候,我去通知我家师父。”转眼见牧童也立在后面,立时拉下脸来:“星童,现在这个时辰你该干什么?”
星童被七姨这么一问,紧张的一下揪着衣角道:“星童这就去牧牛。”临走时别有深意的望了望宋筝,似是在提醒她别忘了之前的约定,这才颇有不甘的走了。
七姨进去后,宋筝等人在门外等了片刻就听见里面七姨千年不变的冷漠的声音传来:“几位进来吧。”
入得燕飞阁,宋筝第一眼看见的并非心中期待已久的静姑姑,而是坐在客位的何太匆。宋筝心中诧异,不晓得何太匆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但她还是极有规矩的上前给天静行礼:“淮云先生门外弟子宋筝拜见静姑姑!”
“筝儿不必多礼,来到这就当是自己家吧。”天静倒是极为和蔼。
宋筝道了声“是”,这才转向一旁客位的何太匆,对他行礼道:“阿筝见过太匆师傅。”
何太匆笑眯眯的让她起身,问道:“淮云老兄为何不亲自来,却让你这个丫头大老远往这跑啊?”
“先生身体微恙,不宜长途奔波。”宋筝言简意赅,并没有做过多解释。
“哼,只怕是故意躲我这个老太婆子。”天静动怒,语气也不善起来。
宋筝这才仔细打量起她来,按说她是先生的师妹,也该有五六十岁年纪了,可她的样貌看上去顶多也就四十多岁,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就连发脾气也是中气十足,哪里像是快要奔赴黄泉的样子?难道她是欺骗于先生?
“呵呵,我说静妹子啊,我看淮云老兄并非是故意躲你,他铁定是猜到你是诓他的,谁不知道仙女坞的主人鹤发童颜是不老传说,岂能说离世就离世的?”
宋筝这下算是了解个大概了,感情静姑姑是在装病想要骗先生到此,哪知先生看出她的把戏,却让自己顶替他来到这里。想到这里,宋筝抬眼瞄了一眼天静,果然看见她神色尴尬,许是被太匆师傅当众揭了短,面子上挂不住。
“好了,筝儿几人远道而来,仙女坞不能怠慢了他们,我们两个老人家就不耽误他们歇着了。阿七,带他们去歇着吧。”天静赶紧转移话题,缓解难堪的场面。
宋筝几人在七姨的指引下各自住了下来,先生没让他们急着回去,且住下再说,这仙女坞大好景色堪称一绝,怎能不好好观赏一番呢?
傍晚时分,星童果然来找宋筝教他吹笛,宋筝就捡了几支简单易学的曲子教给了他,星童学了新曲,兴奋的跑到没人处练习去了。
映雪无声无息走过来,看着宋筝一脸空寂的模样道:“姑娘可是在想方公子?”
宋筝回头黯然道:“映雪你的功夫越来越好了,走路都不带声儿的。”
映雪一笑:“是姑娘你想的太入神了。”
沉默了会儿,宋筝突然道:“映雪,等再见了方锦程和温禄他们,我将你许给温禄吧。”
映雪一怔:“姑娘何以生出这般想法?映雪发誓要一辈子侍奉姑娘的。”
宋筝“噗嗤”一笑:“傻映雪,难道之前都没有感觉到温禄对你有情么?说什么一辈子服侍我?我是残了还是瞎了,一辈子要人服侍的?”
“映雪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映雪现在……”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温禄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亦不是看中你样貌,他定不会因着你的腿就变心的?”
映雪不再言语,宋筝也不再说话,还是让她自己想通了才好。想来若是方锦程知道他们的事,也该会同意的吧?只是真的有再见的一日么?虽然心中知道他就在衢州,离这里只有一日的路程,只要自己勇敢一点就可以去找他,可是为何还是这般懦弱的不敢前去?在醉江月酒楼听说他有危险,那时真恨不得立马飞奔去他那里,可是理智还是占了先,此次出门是去仙女坞找静姑姑的,若说还要做别的事,也该是在见到静姑姑之后再做才是。那么现在静姑姑也见了,而且她又是健康的活着,是不是代表她的任务完成了?是不是就可以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了?想到这,宋筝心里一阵激动,如果现在去向静姑姑辞行,应该不算失礼吧?虽然说今天才刚来。
“阿筝,你要去哪里?”
宋筝刚起身就听见何太匆的声音传来,忙站定唤了声“太匆师傅”。
何太匆不慌不忙的坐下笑着问道:“我那徒儿当国主当的还可以吗?不行的话,我可要去把他抓回留笑庄练剑啦。”
“听先生说,煜弟勤政爱民,是个好国主。”
“那我就放心了!”
“太匆师傅为何会在这里?”问完宋筝就后悔了,怎么会问出这么失礼的话。没想到何太匆倒不介意,对她侃侃而谈:“你也看到天静的脾气了,三十多年前,我和天静还有你家先生,我们三人是无话不谈的好友。直到天静的父亲也就是你家先生的师父去世,天静来到仙女坞自成一派,只收女徒。淮云去到玉竹岭开山立派,只收男徒。两人怄气,暗自比较,都想将对方比下去。这一比就比了三十多年了,天静就看开了,想要与淮云和好,这才想了这个法子修书一封给淮云,又把我找来做见证人,岂料到淮云将她用意看透,派了你来。”
宋筝恍然大悟,原来先生的师父就是静姑姑的父亲啊,笑笑道:“那阿筝这次前来岂不是很不受待见?瞧先生给我找的好差事!”
“哈哈哈,你这丫头,倒埋怨起淮云来了。丫头,这趟你可不白来,淮云老兄什么时候做事没有深意的?后面的事保管叫你改变这个想法。”
何太匆这话引起宋筝极大兴趣:“后面会发生什么事?”
“天机不可泄露啊!”
翌日清晨,天静将宋筝等人传到燕飞阁,明里暗里问了好些玉竹岭的事,宋筝看出天静还是很是关心淮云先生的。虽不知先生和她之前到底因何而生了嫌隙,不过三十多年都过去了,有什么不能化解的呢?宋筝摇摇头,先辈的事还是不要操这么多心了,还是先向静姑姑辞行吧。
这时七姨过来传话说是九娘在外求见。
宋筝还在想既然静姑姑有客来访,那么自己要不要先回避一下,却已经听天静道:“让她进来。”
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款款来到堂前,恭恭敬敬的向天静行了礼,见到一旁的宋筝等人,婉约一笑,,宋筝也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这时,映雪靠近宋筝耳边轻声说道:“姑娘,这个九娘就是前日我们在醉江月里见过的老板娘。”
宋筝大惊,可面上有迅速恢复常色,难怪觉得面熟,细一看确实与醉江月的老板娘一模一样,虽只远远见过一面,可那丰盈曼妙的体态又岂是轻易能忘记的?日前听到她与平歌的对话,知道她与方锦程也是相识的,似乎还知晓方锦程处境的危险,想到这,宋筝不禁心里着急起来,不知九娘来这里做什么,于是仔细聆听她们的对话,这时突然感激起天静没有让他们回避。
“阿九,这么早来这里可是有什么急事?”天静不紧不慢的开口问道。
“回禀师父,阿九这次却有要事禀告。如今衢州的形势堪危,梁国似乎有进攻衢州的动向……”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朝廷之事我不想管,以后别拿这些烦人的军事来扰我。”不待九娘说完,天静就急忙打断,语气颇有不耐。
“可是,师父。衢州就快守不住了,衢州一旦失守,金阳也将不保啊!”
天静一听,果然不再发怒,她也清楚金阳若是遭到战争掠夺,那她花去毕生心血营造的这个仙女坞将会毁于一旦,从此世间再无这般美景可赏了。作为仙女坞的主人,她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思虑再三,天静终是缓和了语气道:“作为我仙女坞的弟子,我已经纵容你出去开什么酒楼,如今还要我出力保住衢州,真不知有你这样的徒弟是幸与不幸。也罢,我也不是多么不讲道理的人,这件事我应了,你且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
九娘一听大喜,忙把衢州的情况详细的说了一番。宋筝也听了个大概,知道了衢军急缺冬衣,情况已不可再托了,心里也不免着急起来,方锦程,他一定更加着急吧。
“照你这么说,衢州的情况已经危急万分了。可是你告诉我,能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给他变出冬衣出来。”天静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令九娘十分着急。
“九娘知道主人你一定有能力帮到他们,九娘求求您了!”九娘说着就要下跪。
天静见她流泪,无奈道:“我最见不得人哭了,行了,这事我会想办法的。”
“谢谢师父!”
天静没好气地说了句“真拿你没辙!阿七何在?”
七姨闻声立马进得堂来:“主人有何事吩咐?”
“一早上的,阿九就过来跟我哭诉,拿她没办法,方才我们说的事你也听到了,这就去办吧,还有,把金阳刺史曹正中给解决了。”天静吩咐的极为平静,就像是在家常闲谈一样。
“阿七遵命!”
待七姨和九娘都离开了,宋筝还处于惊愕当中,这么一件大事被天静三言两语就解决了?她这么厉害?
“筝儿,想什么呢?”
“阿筝惶恐,只是感叹静姑姑的本领之大。”
“哈哈!你是被我给吓到了么?你来到仙女坞见到这里有什么和其他地方不同之处吗?你一定见到路边的丝绢之花了吧,还有这里面原本开在春天的花却在寒冬之日竞相盛放。其实,初次来这里的人都会惊叹不已。”
“静姑姑,那您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做到这样奇景的?”宋筝着实好奇。
“这个么?是我独门秘方,只有我门中之人才可传授,我有心教授与你,怎奈你已经拜在我师兄门下,虽不算正式弟子,可事实上却与师徒无异了,不过少了个师徒的名分罢了,可那些都是虚的。不过若是你弃玉竹岭,转投我仙女坞的话,我就可以将这秘方传授于你。”天静此话已经说得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希望宋筝拜她为师。
可是宋筝又岂是三心两意之人?以她的为人,断不会做此等欺师之事,当下就拒绝了天静:“静姑姑的好意,阿筝心领了,可是阿筝虽年轻不知世事,但也明晓尊师重道的礼义,先生待阿筝恩重如山,阿筝此生都报答不完,又岂可弃先生而去?静姑姑种花植树之奇异本领自然举世无双,但是阿筝也知世事皆讲缘分,这等无双技艺又哪是人人都能学的?阿筝有先生教习的知识技艺已经知足了。静姑姑的弟子都是绝顶厉害的,又哪里能轮到阿筝走这好运呢?”
天静颇为满意的听完宋筝的一番话,心中更是对她喜爱了几分,这个丫头还真是有趣的紧,明白的就是拒绝了当她的弟子,却还把话说的这么中听,句句都是夸赞着仙女坞却又丝毫没有贬低玉竹岭,真真是个懂事明理的孩子。
宋筝说完,心里隐隐发虚,自己这般不识好歹的驳了她的好意,她该不会生气吧?一抬头却看到天静一张笑脸的望着她,忙问:“静姑姑可是怪罪阿筝……”
“没有,你不要多心了。只是有个小请求想要麻烦你一下。”
“静姑姑有事只管吩咐就好。”
“也没什么,就是我仙女坞里虽擅长草木花树的培植,却于医药一道不甚明了,你们玉竹岭以医术著称,可否请你的两个小徒再这里小住数日,教我门中之人一些简单的医药学识?”
“当然可以。”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石斛和苍术二人足以胜任这项差事。
“那我就谢过筝儿了,筝儿想要去衢州,我也不便强留,想要什么时候出发,我命人为你安排车马。”
宋筝心中诧异,静姑姑何以知晓她要去衢州的?她并未说与别人听过,连对映雪也不曾提起过。
天静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笑着道:“你不用惊讶,我说过,我很厉害,知道你的事也不奇怪。”
宋筝也笑笑,道了声“是”。
送筝和映雪离开仙女坞时,漫天大雪如鹅毛般飘洒,石斛、苍术二人挥泪告别。
“宋姐姐,你在衢州办完事,回去时可别忘了来这接我们啊。”
映雪“噗嗤”一笑:“多大的人了,还要我们来接你,自己没长脚,不识路么?”
“不管,你们要是不来,我们就不留下来了。”
宋筝连忙笑道:“还较起真了,映雪是跟你们开玩笑的,放心,我们定不会忘了你俩,安心在这呆着,好生教她们,静姑姑留你们可是莫大的荣幸。”
“嗯,知道了,宋姐姐你们一路好走!”
七姨装好马车,请宋筝和映雪上了车,忽听一童音呼喊:“姐姐,等一下!”
宋筝探出头来,却见是星童,星童跑到马车边,踮起脚道:“姐姐,你还会来教我吹笛吗?”
宋筝看着星童天真无邪的眼睛道:“当然会,我还有好多曲子要教给你,等你把那几首练熟了,我就回来教你可好?”
“好!”星童高兴的大叫。
七姨难得的这次没有呵斥星童,任由他拉着宋筝吵嚷了许久,直到马儿不耐烦的开始乱动,她才拉住星童,让车夫驾车离去了。车帘落下那一瞬,宋筝看见仙女坞里灿烂一片的榈树花在飞雪中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