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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章五 泛溟渤 ...

  •   转眼间,梨花落尽,碧云天清,秋意深深,秋风拂过我的耳畔,与我低语的苑中梧桐粲然恣肆的姿态,倒令我生生地渗出了几分感慨。风卷残荷香,想着那灼灼红莲颓靡的模样,不由十分惋惜,便又想叹春悲秋一番。
      秋风瑟瑟,只披了件薄衫,不由身子地有些发抖,便摸了摸身旁的酒瓶子,乍一喝却是淡淡的菊花香气,暖意直透心底。我很是错愕,什么时候桂花酿成了菊花茶了?又听到身旁窸窸窣窣的声响,便气到:“徐览,你在干嘛?”只听道他坐下的声音,与我一同靠着梧桐树。
      他沉默,我也无言,一时间竟十分寂静,殊不知我心底的怒火正烧着,又碍着面子不好发作,只扔掉了那瓶子。却听见他沉沉的笑声:“眼睛不好,还喝酒?”我心底更加不爽,便直接起身,跺了跺脚,甩袖离去。他却在我身后淡淡地道:“秋风凉,多着些。先生说,明日泛舟。”
      徐览此人,真乃天下第一厚颜之人,从这年的年节到现在,在我家都待了好几个月了,名不正言不顺。我本是不喜束缚了,他非要像藤蔓一样缠着我,着实心烦至极。但这几个月,我也是饱了耳福,徐览的琴声甚是合我心意,安神定气,让我很是顺心。
      带着忿忿不平之心,我还是安然入睡,梦里是幽幽的琴声,一曲《白雪》,我恍然见到了雪中一枝腊梅初绽,还未真切抚触,便被离玉唤醒,想不到,这一觉竟十分长久,睡到了明天清晨。
      离玉今天有些憔悴,声音也是哑哑的,灵动之气少了几分。我不明所以,便倒了一杯茶给她,问道:“姐姐今天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儿吗?”她却猛摆手,连说几声没事儿,却让我更加担心了。我想起今日似乎要去泛舟的,便又问了离玉,却听她叹道:“应要晚些去,先生昨晚见了个客人,整夜房里都亮着。”
      我感觉这几天院子里似乎有许多陌生的脚步声,叔父也越发凝重,有时独自对着院子里的梧桐发呆叹气,有时望着莲池里的游鱼沉默,着实让我很担心。叔父心绪不宁,离玉欲言又止,让我感到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日过中午,叔父还未睡醒,我便有些百无聊赖,平安的脚步声却翩然而至,这小子,今天心情很不错。只是后面细细的步子,柔软而小心,我便笑道:“平安,回来了?”平安笑着道:“是啊,阿姊,用膳了吗?”我摇摇头,却有些狡黠道:“那位小姑娘是谁啊?”
      平安身后的小姑娘便羞涩地出声,还行了个礼道:“小女高雁芜,叨扰姐姐了。”我一听讶然一惊,竟是前一年才认识的高家小妹,平安那小子,这几个月天天往外跑,是为了这个?
      我默然了,看来我得好好想想,要不要告诉离玉这桩事儿。徐览却在远处朗声道:“蕴蕴,平安,叔父醒了,过会儿便启程。”我听到“蕴蕴”这词从徐览的嘴里说出来,是几个月前的事,但现在我还是一听便会浑身一颤。
      平安应了徐览一声,便放软了声音道:“阿姊,我想请小妹跟我们一起去,你跟叔父说说。”我反应了半天他那声小妹合着“高家小妹”,蓦地感到我们姊弟俩的默契真是绝了,便欣然应允。高家小妹甜甜地道:“叨扰了,还谢过姐姐。”我很客气地笑了笑,其实我十分感谢她。
      叔父正在洗漱更衣,听了高家小妹的事儿,十分高兴,连冠发都来不及束好,便匆匆地要跑去看看小妹的模样,却被离玉喝止。叔父的心情我十分理解,就好像你以前看到一块顽石,你以为他就是顽石,后来却变了璞玉,你就会好奇顽石怎么变璞玉呢?原来一阵春雨洗净了顽石的铅华,只可惜一江春水向东流。而现在春雨不仅没走还来你面前了,你怎么也好奇那是什么样的春雨有这般神工,将顽石变成璞玉吧。
      泛舟于浊浪之中,望着两岸青山,我倚着船栏,接过徐览递过来的清茶,悠然自得地喝着,听得水波荡漾,交错着天上鸟鸣的声音,心中油然生出温和之感。想着我谢家祖上谢太傅,同样也是泛舟溟渤,面对骇浪惊涛仍不失了雅人风致,着实让我敬佩不已。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悠扬的笛声,浩浩烟波展现与我眼前,莽莽江水激流奔涌,竟捧出的一轮明月,沃江而生,渺远寂寥之感,久久未绝。琴声渐起,和音而奏,两岸浮云涌动,悬崖赤壁之上,默默清泉无声汇入江中,迢迢不断。笛声消而又起,渔舟唱晚,猿长鸣于山涧,时有晚归的秋鹭回巢……
      跟前此人雅气虽不及徐览,但其笛声却是清澈如水,风骨傲然不失纯朴。江上小舟隔水合奏,那吹笛子的人桓豁便与和声的徐览成了莫逆之交,两人相见恨晚,携着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叔父更是恨不得把桓豁拐回家去,碍于风度,好不容易按捺住激动,灼灼地盯着桓豁。
      桓豁或许被叔父盯得不舒服,便自来拜见,叔父名声在上虞一带有口皆碑,桓豁表现得十分恭敬,我也向他见了礼,他很不好意思地道:“姑娘多礼了。”声音洒然,很是悦耳。
      平安和高家小妹乖巧地坐在一旁,离玉摆好了茶具和点心,也在我身旁坐下。只听桓豁朗声笑道:“想不到元览你竟有如此好的琴艺,这样才配得上‘绿绮’。”我思索了会儿,不可置信地向着徐览,绿绮可是汉代司马相如的琴,一曲《凤求凰》,便夺了蔡文君的芳心,是天下古琴之首,失传多年,徐览竟这样藏着。可怜我平时流连东山,少不知事,连‘绿绮’这琴也认不出来。
      徐览笑了笑,饮了口茶道:“子放的笛声丝毫不亚于先祖桓子野,想必,那玉笛,便是‘柯亭’。”桓豁愣了半响,笑着点头。我惊讶地捂住嘴,这位桓先生,竟是桓子野桓伊之后。想当年,我们谢家和桓家还针锋相对过一阵,甚至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我想,我上辈子是积了德的,“绿绮”“柯亭”都听着了,还是双器合奏。十分感慨造化弄人,缘分妙不可言。
      桓豁自本逍遥,与我们小坐后便离去,笛声飘入我心中,一曲《梅花三弄》,穿云而过,回荡天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章五 泛溟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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