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功能眼镜》枯米

12、第 12 章

　　佟斌觉得这是他今年遇到的最倒霉的事了。
　　他的一车包裹还没有送完，电动车静静停在路边，里面还有易碎品。而他却不得不蹲在旁边，跟一个自称郑博的人围观二妖打架。
　　没错，二妖。佟斌跟这位叫郑博的男人对话完后才得知原来被他贸然打断比斗的双方皆是妖怪。
　　耻辱啊，这是他身为道家传人的耻辱。怎么就能把妖怪认作同道中人呢……佟斌苦着一张脸在心里默默跟他的十八辈道士祖宗谢罪。
　　若不是那叫颜谨的眼镜妖画的是道家的符……若不是那水牛妖妖气冲天遮盖住了那眼镜妖本身仅有的那点的妖气……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妖怪也能学道家法术呢……这颜谨莫非是在修仙？可他一丝仙气也未察觉到啊……还是他其实是半路成妖，可一点也看不出来这家伙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物种的痕迹……啊，真是愁煞他也。

　　跟面上苦心里也苦的佟道长不同，蹲在他旁边的郑博反而显得异常兴奋。
　　高人啊，是高人啊！会动的啊！活的啊！他亲眼所见的啊！！！此乃郑博此刻的心理活动。
　　尤其是佟斌向他表明自己的道士身份之后，郑博的眼睛就更亮了。
　　你会求雨吗？会画符吗？懂面相和风水吗？会收妖吗？好想看啊这里刚好有两只妖怪你收来给我看看好不……当然这种话郑博只是心里想想，过分激动的同时他也是会保持一定的理智的。

　　那边正在纠结如何收场的颜谨却快要没有理智了。
　　为什么郑博不停地盯着那个道士看呢？论法术和道行明明都是他比较厉害为什么只顾着看那个道士呢？明明刚才郑博一直都在看着他的，怎么这个道士一出现就全然不顾他了呢！
　　这厢水牛妖却还在磨磨蹭蹭地念叨，什么他无故先中了一招，若要为了公平，颜谨也要生受他一招才行。
　　颜谨懒得跟他多磨叽，他这会儿只想赶紧把这事解决回去把自家主人的注意力重新引到自己身上……于是他做了一个跟他原先计划完全不符的动作——一拳将那还在废话的水牛妖打翻在地，再从手中幻化出一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剑刺穿了它的头颅……
　　整个过程动作之迅速，下手之狠辣，以及那原先雄赳赳气昂昂的水牛妖眨眼之间被他踏在脚下完全挣脱不开来的那种与他本身完全不协调的诡异武力值，让在场的两个围观人类完全愣在原地。

　　水牛妖只来得及在地上蜷缩两下，便摊住不动，随即变回原形。留在那里的只有一滩血水以及一头脑袋上插着把剑的大水牛。
　　一旁郑博盯了它半响，手里的饭盒啪地落在地上，转身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佟斌也变了一副神色，拍着还在呕酸水的郑博的背脊，望向正在朝这里走来的颜谨眼中满是戒备。
　　颜谨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停下脚步，困惑地望着两人：“怎么了？”
　　郑博喘着粗气，回过头冲他吼道：“你你你……你把他杀了？！”
　　颜谨眨眨眼，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何这么激烈。
　　“杀……杀人是犯法的知道不！”
　　颜谨觉得奇怪：“可他不是人。”
　　“就算不是人！你也不能杀了他啊！那……那也是一条命啊！”
　　颜谨更奇怪了：“可是你们人类不也经常宰杀动物，再将它们的尸体吃掉，为什么我就不行？”
　　“你……你别再说了……”郑博扭过头，忍不住又吐了起来。
　　佟斌向前大跨一步，道：“人类吃那些动物是遵从食物链的法则，如同狼吃羊、猫吃鱼一般。而且吃的大多是无人性，无喜乐的家畜。倘若我没记错，这只水牛妖不过是在跟你比试武艺，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下这么狠的手将他置于死地？”
　　颜谨毫不犹豫地道：“因为他要对郑博不利。”
　　佟斌一怔，郑博停止呕吐，沉默半响，招招手让颜谨过来。
　　颜谨听话地走到他跟前。
　　郑博沉默着掀起他的衣摆，按在嘴上擦了擦。
　　佟斌：“……”
　　郑博：“那尸体还有用吗。”
　　颜谨摇头：“没用，那些盘踞在家附近的妖怪，看到我们先一步回去，就会知晓结果识相离开。妖界的法则是弱肉强食，不会有人再来寻他。”
　　郑博‘哦’了一声，深吸两口气：“那我们能把它埋了吧，尸体在野外腐烂掉会污染环境。”
　　颜谨‘嗯’了一声，变出一把铲子开始挖坑。

　　郑博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佟斌有些担忧地走过来拍他的肩膀。“郑先生，你还好吗？”
　　“嗯。”郑博闭眼，眉头深锁，“第一次看到人的脑袋被那什么直插进去……今天晚上会做噩梦的吧。”
　　佟斌欲言又止：“那只眼镜妖……”
　　郑博抬起头：“哦，他是我家的。”语气平淡却坚定，“回去之后……我会试着跟他对话。”
　　那边挖着坑的颜谨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翘起了嘴角。
　　佟斌隐约能猜到他俩的关系，道：“我看得出他对郑先生没有恶意，郑先生看起来也不是恶人……我能看得出来，那只水牛妖作恶多端，杀生无数，所以不要太放在心上。”
　　郑博点头：“我明白佟道长的意思，是说我其实是为民除害了吧。”
　　佟斌：“所以……”
　　郑博：“可问题不在这里。”他顿了顿，道：“我觉得，颜谨好像并不是怎么在意人命。这才是让我觉得麻烦的地方。”
　　佟斌表示理解：“你家的这只妖怪……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郑博：“我觉得这是我的错，如果我能早点察觉到的话……不过现在也不晚，我会立刻开始纠正他的三观，努力把他教成德高道广的好妖怪的。”
　　佟斌：“……祝你成功。”

　　那边颜谨埋完了水牛妖的尸首，还有模有样地在上面立了个碑，用隶书规规矩矩在上面刻了五个大字“水牛妖之墓”。
　　郑博走过来问：“他就没名字？”
　　颜谨道：“我不记得了。”
　　郑博&佟斌：“……”

　　虽然颜谨表示此妖生前作恶多端，罪孽深重，死后不会去投胎而是会下地狱去。但郑博还是觉得过几天有必要带点贡品过来拜拜。以求心安。

　　于是这事情算是全都解决完了。佟道长也回归正业，骑上他的电动车送包裹去了。
　　临了跟郑博相互留了联系方式，意有所指道：“以后要是出了什么‘那方面’的麻烦，可以找我。”
　　颜谨有些闷闷不乐：“我比他厉害多了，不管什么事我都会护着郑博的，不要再去找他了。”
　　郑博的回答是默默将佟斌的联系方式收在贴身皮夹里，把掉在地上的饭盒捡起来。这么一折腾居然也已经临近中午。
　　然后，他们要回家了。

　　等回到公寓，郑博手里一直拿着的炒饭此刻已经完全凉了。放微波炉里随意转了转，将就着吃完后，把颜谨叫到跟前，正襟危坐道：“我要和你谈谈。”
　　颜谨乖乖坐着。
　　郑博：“请先……让我了解一下，颜谨你对杀人怎么看？”
　　颜谨眨眨眼：“无聊无趣的事。”
　　郑博：“……那杀妖怪？”
　　颜谨：“有时很有趣，有时候也无趣。”
　　郑博：“……”合着人类在你眼里已经渺小到不稀罕杀的地步了吗！
　　他沉痛扶额：“你这样的观念究竟是怎么来的……”
　　颜谨歪头：“陶彦书传授的。”
　　郑博：“……！”
　　颜谨表示，在他刚刚成妖，涉世未深的时候，头一个遇上的妖怪就是陶彦书，然后被灌输了一大堆‘妖怪’理论。在他对人类和妖怪的关系感到迷茫的时候，陶彦书说，你就把自己当成鲸，把人类当成鱼。偶尔会有几条敢咬你的虎鲨，不过大部分都只是小鱼小虾米，把它们放在眼里做什么呢？
　　于是他就真的除了自己的主人，就再也不把任何人类放在眼里了。
　　当他对自己这样特殊的妖怪和普通妖怪的不同感到困惑的时候，陶彦书又说，你就把自己想成和田玉，把它们想成烂砖块，能区分了不？
　　从此颜谨就真的一直都把别的妖怪当成能随脚踢碎的烂砖块了。
　　郑博：“……”这就是失败的教育成果！

　　好吧，看来他要重新给颜谨灌输恰当的三观。这简直比毕业论文还要让他纠结。
　　思来想去很久，他终于斟酌着开口：“人和妖呢，其实是一样的。”
　　颜谨不解地望着他。
　　“人是人他妈生的，妖也是妖他妈生的。所以你要平等地对待人类和妖怪还有你自己。”
　　颜谨皱眉：“许多妖怪都是无父无母天地生养，我则是受道法洗礼后开悟的。”
　　郑博沉默，好吧，的确还真没听说过眼镜能生出小眼镜来。那就再举个例子，“那我也是人啊！你能用对待我的态度来对待其他的人类吗？”
　　颜谨摇头：“不能，主人和他们不一样。”
　　“……”不知为何心中有点窃喜的郑博立刻接下话茬，“那你就干脆把我也当成一般的人类，你能像对待其他人类那样对待我吗？”只要他说不能，那郑博立马就能就这这个观点反驳他。告诉颜谨他也不是在把全部的人类都同等对待，最后一定能说服他保持对待他的那种态度来对待其他人类！

　　颜谨听罢幽幽抬起眼：“主人……你不要我了吗？”
　　“……”这怯生生的小表情是怎么回事！你明明比我高大多了不要用这种撒娇的眼神盯着我啊！郑博无力地解释，“怎么扯到这来了……不是，那个……对了！”他忽然灵光一闪，跳起来道：“你不是说你无父无母？那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你必须也要把我爸妈当成你爸妈来对待。走，不是能缩地成寸瞬间移动吗，现在就跟我去乡下，见咱爸妈去！”
　　郑博一头热地将颜谨拉起来，心里想着只要让颜谨体会到家庭和亲情的温暖，就一定能纠正他对人对事的错误观念。对！就这么办！回去跟爸妈商量下一定会同意的！就当多认一个儿子嘛！
　　颜谨却定定站在原地，道：“可是，我们还在通缉令上啊。”
　　郑博愣在原地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是啊，通缉令的事没解决，可不能把那样穷凶极恶的妖怪引到爸妈那儿去。顿时又联想到刚刚颜谨杀人的一幕……好不容易咽下去的反胃感又上来了。
　　颜谨见他脸色难看，出声道：“不用担心，这回我把执法大将解决了，相信很长一段时间内妖界都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大动作。”
　　郑博心中一喜：“果真？”那他明天就能照常上班去了？
　　颜谨点头：“妖界法则乃弱肉强食，恃强凌弱欺善怕恶则是天性。斩杀掉实力强劲的执法大将后，所有妖怪都会对我们有所忌惮。不敢轻易来犯的。”
　　郑博疑惑：“……那头水牛妖，就是执法大将很厉害吗？”
　　颜谨：“算是是整个妖界绝顶厉害的了。”
　　郑博沉默半响，喃喃道：“……妖界，这么菜啊。”

作者有话说

　　不是想着每日三千的吗……这都快四千了……苦着脸表示码字码的心力交瘁，求顺毛求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