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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旧人 ...

  •   当淮音就着陆续上来的菜式,边吃边和两人稍显拘谨的聊天时,沉默的年轻男子始终只喝着杯盏里的茶。
      “一路走来,不容易吧。”淮音正琢磨着如何让对桌的男子开口。印远归倒是好奇起来,询问了诸多关于羊羔的小细节。
      “嗯,羊群不太听话,”小羊倌夹过一块熏肉,放入嘴里,鼓着腮帮子嚼着,“羊羔又受伤,照顾它们比我一人吃饱要困难多了。”大口吃菜,再大口喝水,眼前这位刚认识的友人在饭桌上毫无顾忌。他不会考虑饭菜里是否有令人困扰的药物么。淮音在心里微微摇头,初涉外界生活的少年郎,想起那块双纹织锦,他单方面给小希下了一个定义。

      “你们呢。来的路上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比如好吃的……好玩的……说说……”
      明显一句话还没说完的某人眯了眯眼帘,似乎又瞌睡了。 “淮音……地板在晃……”
      淮音心生疑惑,“怎么了”三个方才问出去,要回答的人已经倒了下来,头枕着一条胳膊的同时,打翻的茶水淌了一地。水滴掉在地上,啪嗒啪嗒,清脆作响。
      下一秒,他手里的短笛已经直指黑衫男子,“你在杯子里下了什么!”而印远归,几乎是同时,用指尖把住了小羊倌的左手手腕。

      “怎么肯定是水里有药,也可能是菜肴中掺了东西吧。”被威胁到的人反问起淮音来。言下之意似乎是当心你自己更好。

      遇上男子的淡淡的视线,他心底虽自是困惑,但也说出想法:“饭菜我和徐大哥都吃了,我们没事。而茶……”
      对方接过话茬:“我也喝了。”

      淮音迅速思忖着遇到男子的一幅一幅画面,试图甄选出有蹊跷的地方。
      印远归这时却直起了身子,重新落了座。咳咳两声,欲言又止。
      话语权改到了一方,男子淡淡的分析:“曾听闻续城之主擅医,医道却颇为奇特,若不入法眼,见死不救也是常事。替他把脉的,应是前辈,可否尊称一声“印兄”?这边横吹随身携带的,则是来自以乐律见长的棘西的商家后人吧。”
      对方顿了一顿,唇线明明没有弧度,语气却是稍稍亲切的样子,正眼看向剩下的一个人:
      “至于中间这个,赖在我家紫檀饭桌上装死的,还不起来么。”

      听了这话,本来一动不动的“尸体”,手指突然在木桌上点了点,又点了点,内心似乎挣扎了下,噌地重新坐直了。小羊倌表情写着不满,嘟囔:“演戏演了半天,也只让你泄露了“你家”二字。不划算。”

      淮音慢慢把始末猜了个八开------装作中毒倒下的小希,不过是想让这个夏侯家的人出点乱子,不料却正是这样,令他捏准了另外两人的背景。
      被称作“印兄”的人,这时才道出了真实身份。印远归。续城印家嫡子。排行第三。远归,远归,缓缓而行,想来自名徐行之,也是有所影射。“请勿见怪。行之二字,是幼时乳娘取的小名。”淮音点点头,出门在外,隐藏一些自是对的。自己不也没主动说明商姓么。
      这么一来,酒水都是无毒的。不然,主人家也不会气定神闲至此,连小羊倌的嫁祸把戏都丝毫不予考虑。紧绷久了的气氛,稍微松了点。
      “喂,你就不介绍介绍自己么。太不礼貌了诶。”刚刚复活的人继续抗议。
      “你不早就发现是我了么。从大门那里开始就察觉了。还是,”他顿了一顿,声线凉了一截,“你违反约定,先把我忘记了。嗯?”

      “咳咳。既然当事人不愿意自报家门。小希就越俎代庖一回。”无视掉对座面无表情的男子,小羊倌翻正之前倾倒的杯盏,起立躬身,伸长手臂,够着了一直放置在男子桌前的青瓷壶。然后自斟自饮,朝他努努嘴,开场向两位新朋友说书了。“这家伙就是夏侯森阳,森冷之阳,够矛盾的名儿吧,所以我当时封他绰号“冷面公子哥”。是这里当家人的掌中宝啊,心头肉啊。这么多年不见,本想多少改了些,今日一看,绰号延用。”
      然后说书人啜了口茶,清清嗓子,发出感叹。“嗯~知道么,我顶喜欢你这儿的什么水。”
      “说过多次了,这不是“什么水”,这茶叫云息。还有,这么多年不见,你依然是我的喉中鲠,心头刺。一秒钟也未曾变过。连堇希。”
      说出了见面后最多字数的夏侯森阳,朝其他两人颔首,随即起身离开。离开前嘱咐了主人身份的话语。“宴期于三日之后正式开始,我代表夏侯一族,欢迎各位的到来。”
      转身后,淮音的压力感顿时消失,只瞅见他的发带,沉玉色浮现云纹,好像在哪里见过。主人已经离桌,淮音才发觉自己进入晟城都有好几个时辰了,滴水未饮,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清凉的液体,出乎意料的润爽,滑入喉里之后,淮音心中那不安定的心绪竟然稍稍稳当了下来。
      “呵呵,怎样。兼具安神补脑,润肺清肠之功效吧。”一张笑脸在旁调侃。云淡风轻的样子。
      淮音看看也是刚刚饮过清茶的印远归,微微赞赏的表情,心下明白小羊倌之前为何夸奖了。
      这茶,是叫云息吧。的确能够息敛内气,镇静心神。更奇特的是,作为常常翻阅药谱,自认为熟识各种药性的淮音,也没能立即将其清雅的气味与脑海里任何一类或几种草本植物对上等号。
      风过境。涌云将息。

      出了小厅,外围早已经是夜色深沉。门口出现的侍者,领着三人去继续朝前走。
      木质走廊曲折宛转,石质台阶,步音清脆。乳色的月光,替陶瓦,卷檐,树木镀上了一层白色。月色之下的曲苑流水,成了静谧里少有的动景。反倒衬夜色得更加静寂。
      行路队伍当然不会沉闷。这个叫小希的人,顽劣的表现实在出乎淮音的意料。他要么摘下道旁开得正盛的花朵,要么顺势把小石子踢进草丛里。
      前方带路的侍者一心只看路的情形,并不管束他们。
      队伍里殿后的印远归这时幽幽地问出一句话。“不怕有蛇么。”
      “诶?”闹得正在兴头上的少年郎动作明显一缓。一朵芍药花幸免于难。
      看到这个细节,淮音笑了。他自己是不怕的。即便是在这似乎诸多谜团的晟城,就是有条碗口粗的大蟒被小羊倌惹到,半路杀出来他也不用担心。短笛在手,音蛊可是商家历代的拿手强项。倒是始作俑者会怎样呢。他有点好奇他被吓到的表情。
      “印大哥,你不是传说中的“医不死”嘛,你在这儿我们何必担心。”笑意得逞的成分不在少数。“淮音也不能小瞧了。如果真有大蛇,那就能见识见识音律对蛇类心智的掌控,到底怎样咯。”
      边说边继续动作,手指一掐,开得太美的芍药终究还是逃不过魔掌。
      剩下两人怔住。尤其是淮音,想回驳却但找不到词句。什么才是这个少年人的“把柄”呢。他刚想从那块双纹织锦上思索出个所以然,不料思路被侍者的声音打断了。
      “您的房间是东厢房。右起第一间便是了。”
      不知何时已经走进新的院子,四合构型,月亮此刻不偏不倚,孤单悬在方格的天顶。小羊倌的屋子隔着院落,安安静静的立在淮音房间的对角线上。印远归则是住在余下的一个角上。看两人的窗子里依次有了亮光后,淮音才进房用火折子点燃了灯盏。

      莫名其妙的相遇。
      意料之中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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