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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荒山福地 ...

  •   琴魔府在花谷一隅,为了不给禅音徒增麻烦,宋狸尽量避免外出,将近一个月的养病时间里,因伤口愈合不久,尚不能随意坐着,寻常时就搬了木榻在院中,趴在上面懒洋洋的浅眠。

      这花谷的太阳由始至终都是暗暗的,从没有阳光普照的时候,这样的感觉就越发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松风路过,看了眼睡得极其舒适的宋狸,摇头,“真是只懒猫。”

      水月不知从哪里冒出头来,笑道,“在姐姐眼里,她是懒猫,公子却说了,这是狸猫的习性,她想怎么睡就怎么睡,由着她。”

      “公子待人总是很好的。”松风颇赞同的点头,“对了,最近公子脸色不好,也不知是不是这狸猫白日睡多了,晚上扰了公子的好梦。”

      水月道,“以公子的修为也不至于此,姐姐,我倒是不怕这些,只是担心公子太过隐忍.......”

      松风也跟着沉默了,公子的性子,这几百年来难道还见识得少吗?

      宋狸背对着她们,睁开了眼,不由变得心事重重。禅音对她而言总是那么好,而自己却对他,却一无所知。

      夜晚,禅音背着琴从外回来,本应清润的眉目覆了轻微的苍白,神采也不及以往,显然是疲惫极了。

      他走路极轻,一步一步缓行,不带一点声响。

      宋狸就坐在屋檐下的角落里,因为光线太暗也不容易察觉,她就这么看着他,直到白色身影快要隐入门内。

      至始至终,他都把光明磊落,从容宽怀的一面呈现给众魔,他的孤单却从不出口,只会藏心里,甚至不愿让人看见他有落寞的一面。

      他的肩膀可能不宽厚,他的修为或许也不是最好,但他就像一枝长在孤崖上的兰花,独自绽放着芳华,给人以醇香却无人能够靠近。

      宋狸不再沉默,跳跃而起,化作一只狸猫,几步跳到禅音的身后,跟着他进入房内。

      禅音回头,看见身后的宋狸,苍白的脸终于浮现笑意,腾了一只手出来,“你怎么来了。”

      宋狸也不客气,轻轻跃上禅音的手臂,依偎在他怀里,“睡不着,一直在等你。”

      禅音顺势把琴放好,就抱着它坐回蒲团上,背靠墙壁,疲惫的闭上眼,好一会儿没动,宋狸几乎都觉得他是睡着了。

      禅音却突然开口,“我是不是很狼狈?”

      “嗯。”宋狸毫不犹豫的点头,“神仙都会有烦恼,何况是魔,与其装作无事,不如狼狈的时候就索性狼狈,这并不是过错。”

      又一阵沉默,隔了好一会儿,禅音的嘴角起了苦笑,睁开眼注视着宋狸,“琴魔要是不再良善,那谁又来给众魔希望,到时连我自己也无地自容。”

      宋狸震惊不已,“禅音...”

      禅音忽然笑起来,明朗的笑声似乎久违,“别这副表情,我会难受的。”

      “我没别的意思!”

      禅音挑眉,难得带几分戏虐,“玩笑而已,别当真。”

      宋狸耸着眼皮,暗自磨牙,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禅音正色道,“我要去趟枉死城,明日就起程,这一去恐要月余,我没在身边,自己要多小心一些。”

      枉死城?宋狸忽想起,那晚的红衣女人,不就是枉死城里的人吗?当时阿瘦和小胖还叮嘱过,千万不要和那里的人来往,据说是很不好。

      想到此,宋狸探出脑袋,“枉死城很危险。”

      禅音若有所思道,“是很危险,所以更要去,以前一直有顾虑,加上夜君阻拦,所以从未踏足,如今深思,那里的人更需要我的琴音,我又怎能为了自身的安全,弃他们于不顾呢?”

      为什么每次在禅音面前,宋狸总会觉得自己渺小,这种小让她发觉自己的狭隘,自私是这样的可耻。

      禅音似看懂了她眼里的自责,覆上她的头,轻轻的来回抚摸,仿佛在用他的方式安慰她,“每个人的路不同,选择的方式也不尽相似,但总归是殊途同归,你的本意何尝不是为我好。”

      宋狸低头不说话,突然想起来一事,问道,“关在无量火狱的魔头怎么办,难道不用按时去给他弹琴吗?”

      禅音的眸色黯淡下去,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无妨。”

      宋狸也不再说什么,窝在他的臂弯,或许温暖得太有安全感,以至于又犯起了困。

      半睡半醒间,她感到禅音就这么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等不及就睡着了。

      *

      次日醒来,禅音已经起身赶往枉死城,想到要分别一个月的时间,宋狸就很失落。

      何况还有那些未知的危险,就更加的坐立不安。

      坐立不安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让宋狸实在憋不住了,她想要出这个院子,到外面看看,并且美人的礼物还没送给花夜,不如趁现在得空把礼物送过去,早早的了了这桩事。

      宋狸把心里的想法一说,松风和水月并没有阻止,反而笑着说,“也好,但不许乱走。不管夜君收与不收,傍晚前必须返回。”

      宋狸连连点头答应。

      出了琴魔府,才知别有洞天。曲水流波,楼亭重重,连绵起伏坐落在谷中,四周是忘谷花成片的海洋,宛如世外桃源的宁静安详。

      如画的景色里,虽然白衣侍女偶尔穿梭其间,却丝毫不影响这片安宁。

      宋狸走走停停,美景也欣赏得差不多了,这才拉着一位侍女问,“夜君在哪里?”

      “夜君在碧泉殿。”侍女反身遥遥一指,白云掩映中露出宝顶一角,相比较其它建筑似乎高大了许多,但离得太远,并不能看见其真容。

      宋狸道谢后,就往碧泉殿走,想她伤还未全好,路途遥遥,身体某个部位实在有些痛不可言。

      眼看碧泉殿越来越近,宋狸心生雀跃,脚下快了几步,正要踏过前方的拱门,只见白光乍现,化作两名女子拦于门前。

      “放肆!”尖厉的喝声随即传来。

      宋狸眨了眨眼,尚还不明自己怎么放肆了,其中一人又喝道,“哪来的丫头,碧泉殿也敢乱闯?”

      另一人瞟她一眼,接过话道,“下面的人越发没规没矩,也不知清媞是如何教导的,夜君虽在养病,也不怕杀一警百。”

      杀杀杀...杀你个头!从头到尾咱都没说一句,你俩要杀给谁看呢。宋狸压抑着怒气,摆出一张死鱼脸,“告诉花夜,我是宋狸,来还匕首。”

      两人俱是一惊,侧目打量她,表情难以置信,说不清的五味陈杂,隔了好一会儿,才道,“稍等,我去通报夜君。”

      一人离开,留下一人守门。

      很快,那人就回来道,“回去吧,夜君不见。”

      这种结果,似乎早在意料之中,就算她再笨心里也清楚知道,自从扶摇宴故意把匕首塞给她起,花夜对她的态度就很明了,不过棋子一颗,必要时就拖出去暴打一顿,全凭他要的目的使然。

      宋狸并不吃惊,反而扭头就走,转身低头不禁阴测测的笑起来,比耐力吗?咱狸猫别的没有,独独此枚优点尚还不缺的。

      这次不管如何,都不许再做缩头乌龟,她打定主意,脚步越发欢快起来。其实世上本无难事,难的不过是愿不愿摒弃心里的阻碍,坦然的面对。

      第二日,宋狸如常的来到碧泉殿门前,请求通传,两名女子原想打发她走,但见宋狸站在门前,倔强的望着远处的碧泉殿,一声不吭的微笑,眼里的某种神情坚定而持久。

      两名女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果真进去通传了。

      剩下的那名女子,盯着她看了半晌,“你伤了夜君,若不是琴魔相保,不可能会全身而退,所以你莫要再让琴魔为难了。”

      想必是禅音一向待人甚好,连守门侍女也对他眷顾几分,深恐她的鲁莽而间接的害了他。

      宋狸无波的心里,似被撩拨了一下,遂点头,“知晓了。”她这次要做的,不过是送礼而已,还真与禅音无关。

      进去通传的女子,很快走了出来,还是淡淡的一句,“夜君不见,请回。”

      宋狸的笑淡淡隐没,说不失望是骗人的,千里迢迢而来,历经了危险才找到了这个人,明明就只差一步,仅仅一步,而他却把咱拒之门外!

      这是要怎么样的残忍精神,才能做出这么伤人的事啊?

      就当两人以为她会发怒时,宋狸反而一笑,颇有礼貌的说了一声,“谢谢。”

      第三日,宋狸估摸着酒饱饭足好说话的道理,去的时候比往常要晚得多,几乎是到了天色薄暮,刚吃完晚饭后的时候。

      宋狸笑盈盈的立于门口,还不待她开口,对面的两人皆是一怔,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夜君一日不见,我便每日都来。”宋狸神采飞扬,笑着开口。

      女子道,“今日夜君并不在碧泉殿,你还是回去吧。”

      宋狸挑眉,这个理由一点也不好,夜君近来都在养病,怎么可能不在自己的寝殿呢,分明是在塘塞咱。

      宋狸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前,就是不走。

      两人被她笑得发毛,十分尴尬的叹气,“真没骗你,夜君的确不在殿中,下午时分去了福地。”

      宋狸看她二人不像在诓她,笑着继续问,“福地在哪呢?”

      女子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道,“那里便是。”

      宋狸回首一望,在极远处的地方,一座翠峰耸立,山周多有云雾,竟有种美人掩面,不得真容的神秘。

      既然知道他身在何处,没理由退却,宋狸道过谢,便往翠峰福地赶去。

      站在山脚下,宋狸便后悔了,此时天色已暗,即使蓝黑的天空闪着繁星,也挥不去周围阴森恐怖的氛围。

      一眼望去,山中漆黑,无明灯。

      咱虽为妖,但本性胆小,这是遗传,改变不了,宋狸内心有着激烈的争斗,殷切的期盼着能斗出一个妥善的理由,能让她正大光明的逃开这里。

      禅音叫你回去吃饭???宋狸甩头,不,禅音去了枉死城。

      松风水月担心她迟迟不归???那就更不可能了,哪次回去的时候,她们俩总不是蹩眉问,这么快又回来了?

      想到这里,宋狸忽然察觉自己了无牵挂,按捺下恐惧心,终于决定冒黑上山。

      摸着山路前行,实在想象不出大半夜的,堂堂魔界的夜君为何会来这种野草丛生的荒山。

      宋狸摸着下巴想,福地这名太虚,还不如叫荒地来的实在。

      清朗的夜空,伴着虫鸣,寂静得不能再寂静。

      凉风袭来,一阵草的芳香,前面的雾色渐浓,带着一丝湿气,混淆着前方的景象,明暗不清起来。

      忽然,一团昏黄的光从远处飘然而来,不及细看,就见一小童手执灯笼如鬼魅般站在前方。

      这不就是当初云川河畔,为花夜开路的青衣小童么,那挥手间杀人的本事仍旧历历在目。

      宋狸止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莫非花夜要杀咱灭口...宋狸被自己的想法吓得脑门发汗,纠结着是就地装晕好,还是变成狸猫逃跑更实际一点。

      正在挣扎,就见青衣小童藐视的瞥着她,字字清晰,“胆小如鼠!”

      士可杀不可辱!!

      宋狸虽红了脸,也毫不含糊的反驳,“你懂什么,家父说这叫审时度势,你可以看不起我,但绝不可以侮辱家父的生存心得!”

      “无知!”青衣小童面露不屑,不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径自转身而去,“随我来。”

      怒,宋狸做深呼吸状,公的狂妄自大,我母的才不与你计较,咱忍了!

      四周的荒草凄凄,水雾弥漫,只有青衣小童手里的那盏灯笼,似明非暗,反倒起了一种恐怖的视觉冲击。

      诡异,实在太诡异了,这是要上演荒山野岭大魔吃小妖的虐情剧么,宋狸左瞄右瞄,忍不住喊道,“喂,你到底带我去哪?”

      青衣小童也不回话,继续往前走,以致后来越走越偏,不得不用手撩开茂长的野草,在里面穿行。

      “到了。”青衣小童吹灭灯,回首看她。

      宋狸一身狼狈的从草笼里钻出来,正想开口,不料一抬眼,便惊呆了。

      前方是一片平坦的山地,那里长满了竹子,青绿盎然,竹林中隐约可见一座茅舍,舍前有一池碧水,水中有莲花。

      最最妙不可言的是,空中飞舞的萤火,把这方圆之地照的如梦似幻,即便是在黑夜,也明如白昼。

      茅舍前的木榻上舒躺着一人,黑衣松垮不复以往的严谨,墨黑的长发披散晾在身后,风华毕露,看样子应是刚刚沐浴完。

      而此时,萤光洒在他脸上,显得异常柔和,他微闭的眼睛狭长而瑰逸,刀刻一般的嘴唇轻轻翘起,清傲孤绝,又仿佛风月自成。

      美,实在是美,世无玉树,完全可以此景当之。

      青衣小童轻喝道,“还不快跪下。”

      宋狸方才如梦初醒,走进几步,屈膝跪倒,什么冤啊仇啊全都抛掷九霄之外去了,“拜见夜夜君!”

      宋狸就像只待宰的猫,埋着头不敢再看,只觉似有目光看来,如芒刺在背。

      清风拂过,已是半晌,花夜悠悠开口,“听说你要见我。”

      宋狸也早有准备,从后背摸出一柄匕首,爪子往前一伸,青衣小童皱眉,正要出身相挡,就看见那只狸猫露出狗腿一般的笑容。

      “夜君,您的刀,已经洗干净了。”

      青衣小童嘴角一抽,撇头更加鄙夷。

      花夜也不接,嚼着微笑,“狸猫,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

      “这...”琥珀色的眼珠骨碌碌的转,你想听马屁是吧,咱拍就是了,能屈能伸方显真母性的胸怀,宋狸嘿嘿一笑,“定是夜君大人慈悲为怀,不忍乱伤生灵。”

      “愚不可及。”花夜痛批。

      宋狸垂搭着头,默默在心里狂吼,你才愚不可及,你全家都愚不可及。咱在讨好你呢,说的都是反话,反话难道听不懂?

      宋狸憋得难受,小声嘀咕,“明明就是你好色,拉我做垫背。”

      花夜翻身坐起,盘膝坐在木榻之上,目中神采奕奕,“说什么,大声点。”

      宋狸一怔,视死如归地抬头,“刺客是送美女来的那人,并不是我。”

      花夜静静的端坐着,笑中透着清亮,“那并不重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荒山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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