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长篇家庭伦理小说)》风清扬卧槽

5、红烧肉

　　虽然佟秀敏说得载钉截铁，但是，吃定了佟秀敏脾气的乔远山和乔静两父女，都知道，她一定会顺着乔远山找的台阶往下走的，所以，周末过去吃饭，基本上铁板板钉钉的了。
　　自家的闺女自家知。乔远山知道，乔静现在真正的难题，是如何说服丁致远当着佟秀敏的面，“为她下厨”。
　　丁致远不喜欢做饭洗碗干厨务。为了乔静，他还能勉强收敛性子，洗手挂裙，三菜一汤，做得像模像样。但是，去乔家吃饭，他去死端着“姑老爷”的架子，不肯低头拖地，入厨洗碗。这也是佟秀敏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你不像秦嘉良一样嘴勤脚快，洗菜切焕，那么，等乔老爷给你做了一大桌子菜吃了，你洗碗总可以吧？俺家格格那么精贵，还从少就养成了他爸做菜，吃完了和她爸轮流洗碗的好传统呢?你，一个山沟里来的泥猴子，手就就那么娇嫩，怕洗粗了你？
　　他们交往的第一个元旦，丁致远还在佟秀敏的冷眼无视期中，不情不愿地被乔静拖到家里吃钣。为了防止不愉快的事儿发生，乔静还特意邀了自家刚读大三的表弟佟鑫和他的小女朋友杜佳佳一块儿来吃晚饭。佟鑫块头大，活宝一个，爱耍贫；杜佳佳江南小家碧玉，乖巧伶俐；两个人说笑逗唱，把佟秀敏逗得前仰后合，没顾上对丁致远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事实上，在佟秀敏看来，也用不着吹毛求疵，丁致远整个一肋排，不挑，自个儿都往外冒骨头渣!她就纳闷，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为啥就乔静看不过来呢？
　　没看出来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乔远山。丁致远那晚吃得特别实在，一筷子夹一大口菜，吃得狼吞虎咽---因为他肚子饿得能塞几头牛。整桌子就他吃得最多。在佟秀敏眼里，那是吃相不好，“像猪一样”，没教养。在乔远山眼里，却是这小伙子实诚---喜欢吃自己做的菜。他统计了一下，被丁致远消灭得最多的，都是老乔自己的得意之作，比如，葱烧黄花鱼、酱排红烧肉……都是平时闺女和老婆批评得多，咸了，肉多，蛋白质高，不能多吃的。所以，乔远山小小得意了一番，这小子识货。平常人家多大厨，大厨又是最寂寞；弦断无人听，恨无知音赏。老乔寂寞了二三十年，终于遇来了对满碗红烧肉大块朵颐的知音，所以，就像高山流水，伯牙遇见了钟子期，真的是心旷神怡，所以，撸袖子拿公筷，给丁致远夹了一块又一块。这小子毫不推辞，来一块消灭一块，纯粹是用做而不是说，来表达对老乔至高厨艺毫不吝惜地赞溢。浑不像秦嘉良那小子，好话说了一萝筐---“哎呀呀，叔，您的厨艺都快赶得上人民大会堂的国厨了!不对，瞧我这不会说话的，叔的厨艺已远超国厨房了。”“叔的厨艺我再练三十年，都赶不上十分之一。”“瞧这红烧肉，色、香、味都绝。早生三十年，毛式红烧肉，那还不得属你的。”----就是不夹一筷了，或者，只象征性地吃两口。只此一点，就让乔远山对丁致远，王八对绿豆，看上了眼，愣上把一大青花瓷碗的红烧肉夹了一大半给丁致远，还不停地问：“够不够？不够锅里还有……”最后，索性放下筷子，翻箱倒柜地找起饭盒来，还不断地问：“闺女，你读书用的铝合金饭盒搁哪儿了呢？干啥？我给小丁装一盒红烧肉好带走啊!”听得佟秀敏翻白眼。
　　丁致远还真就把那盒红烧肉带走了。而且，这一带就成了惯例。吃饱了，喝足了，还要带一盒走。让佟秀敏心疼死了，终于有一次逮住机会，数落他：“你这个败家子，知不知道猪肉多少钱一斤？今天就那一盒，就值四五十块!”
　　“贵又怎么样？那你还不是特意去买的？!”老乔回答得也挺妙：“再贵，咱姑娘也得吃肉啊!”看母老虎转不过弯的样子，老乔就耐心指点了一番：“一看小丁那样就不太会做饭。虽然，我相信闺女说的，他为了她在学着做饭，但炒炒蔬菜是可以的，做肉特别是大肉肯定是不行的。你说，我姑娘再减肥，一天该吃的肉还是得吃吧？”
　　佟秀敏嘀咕道：“那你还净装红烧肉!明知道姑娘吃鸡肉都得丢皮，还跟你吃肥肉!”
　　“你不知道了吧？”老乔得意地摸摸胡子荏：“饭盒里，就上面一层是红烧肉，下面大半都是排骨。”又看佟秀敏莫名其妙的样子，就开导她说：“那小子我看也是个聪明人。让他尝了点甜头，他就知道，就甜头是因为啥才能尝到的!我让他吃‘红烧肉’，他就会知道，怎么让我姑娘吃‘排骨’……”
　　乔静送丁致远到楼底下坐公交回居住的“蜗居”时，看着丁致远拎着那盒红烧肉，第一次忍住了没问。第二次，第三次，N次之后，终于问丁致远为什么会毫不拒绝地吃了还带盒走：“那红烧肉真的那么好吃吗？让你百吃不厌？”
　　丁致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刚开始，是因为我一周都没吃大肉了，乍一吃，觉得好吃，恨不得天天都能吃。后来觉得有些腻了，却觉得这是老乔的手艺，应该支持。再后来，发现红烧肉越来越少，最后固定为三分之一，就明白了，你爸其实是怕你跟着我，没有肉吃……”
　　乔静听出了里面的感慨意味，挣了了一下，反过去挠了挠丁致远的手心。丁致远的手大，她的手小，丁致远握着她的手，那带了茧的手，温暖而宽厚。乔静的指甲正挠到那茧子上，硬硬的，于是，莫名其妙地想起了丁致远一天只吃一顿白菜泡菜和五两米饭的日子，心就软软地温润了起来：“那你也觉得，我跟着你，会没有肉吃吗？”
　　丁致远停下脚步，侧转身来，伸出双手，搂着乔静瘦削的双肩，凝视着她，好一会儿，才郑重其事地说：“我不能许诺什么。但是，我想我能做到的事是，只要我有一口肉吃，就绝不让你喝汤。或者，我还能做到的是，你吃肉，我喝汤。”
　　他们站的位置是林荫树下，柳条垂拂。橘黄色的路灯穿透过来，投影到其中，斑驳杂离。乔静的眼睛亮闪闪的一片，过了好久，她才汲了汲鼻涕，一阵小拳，捶在丁致远的胸脯前，又疼又温柔：“你真坏。还嫌人家没为你哭够。好像人家多喜欢吃肉的。人家已经又胖了一圈。”
　　“我不会再让你为我哭了。”丁致远像是发誓，又像是下决心，瞬间握紧拳头又慢信张开，五指松散，为乔静拢起额前飘拂的零发，温柔而又怜爱地低声说：“你一点都不胖。你现在正合适。”
　　“那你是说我以前的身材不合适了？还是，那就还是长胖了。”乔静努起嘴：“我姐今天还说，我最近胖了点。”
　　丁致远轻轻一搂，抱起乔静甩了甩：“哪里胖了?看，还是这么轻。我一抱就起来。你妈逗你玩呢。不然，怎么还会给你买肉吃呢？那可是很贵很好的肉啊。”丁致远是农家子弟。从小的经历让他对鸡鸭鱼肉特别敏感。一吃就能分辨出好坏。
　　“难怪你吃那么多!吃不够还要带盒走。”乔静取笑他，话才说完，又觉得不妥，怕刺激到丁致远：“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关系。我不会这么小气的。”丁致远摇摇头：“那肉的确是我买不起的。所以，我想我带盒走，你过来时，还能继续吃到好肉。”
　　丁致远脸上浮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对不起，在我买不起好的肉给你吃的时候，我就不想拒绝你爸送的红烧肉。”
　　“不要说对不起。”乔静捂住了他的嘴：“我吃得不多。为了身材，我也要尽量少吃肉的。”
　　“其实你不用克制的。”丁致远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乔静的身材，说：“你怎么吃都不会胖的。“
　　“真的吗？”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承诺和保证时，乔静踮起了脚尖，吻了吻丁致远的面颊，然后，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那，不要都吃完了。要留一些给我噢。你先回去，我陪爸妈住两晚再回来。”。、
　　丁致远用力抱了抱她，重重地吻了吻她额头，很郑重地保证：“我等你回来了一起吃……”
　　对同一件事，在林荫道另一边等着打的的杜佳佳，对佟鑫的评论却是：“你那准表姐夫，怎么那么饿痨得很？像是八辈子没吃过猪肉呢？你姐那么清丽优秀的一个人，咋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就像农民工的人呢？”
　　“注意仪态。你这样，可一点都不小淑女!”佟鑫给她额头上来了个轻炒粟子，又忍不住摸了摸，像宠物似的：“那是你带了有色眼镜看人。他精明着呢，多吃两块红烧肉，就能搞定我那眼高于顶的姑夫。这笔账，你说划算不划算？我那势利眼的姑再彪悍，小事搞掂一切，大事还不是得我姑夫拍板……”
　　之后的几年，事实证明了，佟鑫说的是对的，丁致远能娶成乔静，说到底，就是因为吃了一碗红烧肉并且吃得很HIGH，所以，让老乔直到现在都力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