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长篇家庭伦理小说)》风清扬卧槽

22、晚宴(2)

　　这话说得很大声。乔静有点坐不住了：“爸，妈，你们先看会儿电视，我去帮帮忙!”
　　乔远山和佟秀敏互相看了一眼，心有不甘，又不好说什么，看向因诡计得逞而得意扬扬退出厨房的丁致萍的眼神，就多了些深沉。
　　丁致萍才不在乎呢。这个家，她在乎的就一个人。就这种眼神，还好意思搞秒杀!
　　搞冷战就冷战。谁怕谁啊。
　　于是，窄窄的沙发，一边坐着老乔两口子，有心无思地翻看着电视；另一边就坐着丁致萍，玩着大拇指，键盘如飞，不知是在玩游戏，还是在发短信。空气着弥漫着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味道，让老乔和佟秀敏特别难受。
　　厨房里，偶尔还传来丁致远和乔静的切切斯语，还有小格格那甘摧的银铃声，让丁致萍竖起的耳机也如针刺一样。
　　真的是度秒如年啊。直到乔静开始摆各种冷菜拼盘，丁致远开始炒各种热菜……
　　酒上倒上了，饮料也斟上了。但是，这一顿饭，开局就比较深闷。乔远山和佟秀敏都不说话，丁致萍更不言语。乔静捅捅丁致远的腰眼。丁致远无奈，举起酒杯：“乔叔，佟姨，欢迎你们到家里来……”
　　巴砸，巴砸!桌上响起不和谐的砸巴声。不用看，就知道是丁致萍夹了一块麻辣鸡，三口两口就连骨带肉全吞了进去，砸砸嘴唇，舌尖卷过唇边，噱豁两声，显是她也给辣着了：“小哥，这味没咋进啊。这肉也有点炖烂了。不是我说你，比老妈做的又差了几分。怎么越做越退步了？这用的啥辣椒啊，干辣干辣的，一占都不香!”浑没有一点打断丁致远开场白的觉悟。
　　丁致远苦笑。这小妹，什么时候了，还给自己捣乱。乔静不乐意，皱头轻皱了起来---还不是你说要来!才临时把清炖鸡改成麻辣鸡的!
　　丁致萍眼角余光一卷，尽揽无遗，嘴角泛起一丝狡黔的笑：“小哥，你今天生日，我先敬你一杯!”端起杯子，皱了皱眉：“橙汁啊!小嫂子啊，今天小哥生日，我该喝点白酒的啊!怎么，水井坊是好酒，舍不得我喝啊？”
　　佟秀敏眼一瞪，想发飙，手腕被老乔牢牢锢住，乔静一个劲儿地使眼色，才愤愤地把溜到舌尖上的怒气给咽回到喉咙里----什么人呐，什么素质!咱是领导，不跟学生一般见识!佟秀敏努力地平抑自己起伏不平的心胸。
　　刚才乔静倒酒水时，明明就问丁致萍“要不要晚上喝点白酒”，丁致萍指指了胸口，摇了摇头，示意心中难受，乔静才给她倒上橙汁的。乔远山和佟秀敏都看在眼里，当时还奇怪乔静为什么要说这个话的，现在也明白了丁致萍为什么不开口明说了----那时，丁致远还在厨房里忙着。
　　乔静心如电转，兰质惠心，瞬间就明了丁致萍打的什么主意。心一横，包袱一放，立刻站了起来，拿了一个三两的杯子过来，笑意盈盈：“对不起，小妹，是当嫂子的疏忽了。来，给你到多少，三分之一，半杯？!”扣个嫂子的帽了了，压死你。
　　“倒满!”丁致萍血气上冲。她就听不得乔静自称嫂子---她叫乔静嫂子，是揶揄。乔静自称嫂子，是显摆---“来，哥，感情深，一口闷。我先干为敬!”一抑脖子，把近三两的白酒，喝了个干干净净，脸不红，气不喘，末了，还把杯子朝下，滴酒未滴，向乔静示威式地道：“怎么样？嫂子!我哥生日，你不喝一杯!”
　　乔静脸色不变，夹了一筒子虎皮尖椒，搁在丁致萍碗里：“不急。先吃口菜。你小哥专门为你做的。”
　　丁致远瞥了乔静一眼，略有些嗔怪，举起杯来：“来，乔叔，佟姨，我们先碰一杯!”轻轻抿了一口，又招呼：“来来，吃菜，吃菜。”夹了一口青菜放在丁致萍的碗里，不动声色地把那截虎皮尖椒夹了回了。五十多度的白酒，本来是烧心攻脉，再一口辣椒，不上火才怪。乔静朝丁致远扮扮鬼脸。
　　老乔看在眼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咱家的小格格，就是不肯吃亏的主。夹了一口菜进嘴里，还没来得寻磨出味道，丁致萍已经自个儿斟满半杯，举向了乔远山：“乔叔，我跟着我哥叫你叔了哈。你是长辈，今天不知道你来，所以没买见面礼。就借我哥这酒，借花献佛，敬你三杯。我们巴山蜀水，穷乡僻壤，没啥好东西，就讲究一个礼数。第一次见到最尊贵的长辈，就一定要敬三杯。三杯一定要见底，不然就是瞧不起。不过，你又是我哥的岳父大人，不知你酒深酒浅。这水井坊又是好酒，我一个人喝了，怪可惜的。所以，就打个折，半杯当一杯，我连干三杯，你至少得把一杯喝了……”说完，又是一仰脖子，连喝三个半杯，喝完后又是杯朝底，滴酒不滴。
　　乔远山有些尴尬。他还没有这样喝过酒。他喝酒都是一口一口地品，那有这样牛钦。而且，还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这样用话将他!借花献佛---她肯定猜到了那酒是自己买的。讲究礼数---分明讥他们拿有色眼光看他们。最要命的是，她喝了三个半坏，却当成了三杯，自己却要实打实地喝上满满一杯!不然，就是瞧不起人!一辈子都讲究兵不刃血尤其是对丁致远这个看不对眼的女婿更是讲究温风细雨愁杀人的老乔，终于遇到了这个哈姆雷特式的困境：喝，还是不喝，真的是一个问题!
　　拿眼睛看丁致远：丁致远埋头吃饭---从丁致萍进厨房起，他就猜到她想找回些场子。再拿眼睛去看乔静：乔静摇了摇头，爱莫能助---她是领教过丁致萍历害的，这一回合你挡了回去，马上就会迎来暴风骤雨式的报复的。老乔只好侧过脸来，向佟秀敏求助---却发现佟秀敏早已两眼发光，人才啊，人才。乡政府临时办最需要的是什么？就是这样的人才啊!
　　于是，佟秀敏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很优雅地接过了乔远山的酒杯：“小丁，老乔身体有些不舒服，喝不得急酒。不过，你说得对，第一次见面，礼数不能缺。所以，我就代表老乔和我自己，感情深，一口喝干了这杯!来日方长，毕竟我们已经老了，比不得你们年轻人。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
　　一仰脖子，果然喝干了。末了，把酒标轻轻搁下，并没有把杯底朝下---那其实是年轻人、或者不熟识的陌生人才会有的鲁莽的动作。
　　小姑娘，在酒桌上，你还嫩了点!
　　丁致远略有些惊鄂地看向佟向敏，仿佛不认识她似的----这才是他岳母的另一面啊!果然是“官场中人”，优雅，老辣，完美地狙击了丁致萍的进攻---其实他是真不知道佟秀敏的这一面的。
　　乔静也未必明白。只有老乔，才明白佟秀敏这一句话的完整意思：“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归根到底，世界是不是你们的，还是得由我们说了算……”
　　这才是对伟大领袖那句著名话语最接近社会现实的真正表述。
　　那一刻，乔远山从容地笑了，优雅得如同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