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之华家故事》樱桃小y

55、第 55 章

　　乘船换车，经过两天的颠簸，终于到达了目的地，看着"苏州火车站"五个亮堂堂的大字，见颀和佩如双双热泪盈眶，见颀颤抖的手紧紧地握着佩如，激动地道："回来了，我们终于回来了。"
　　四人雇了两辆三轮车，往家的方向驶去，可是这个家到底还在不在呢？这只能在心中祈祷了。
　　三轮车骑过好多大街小巷，十年间，苏州变了好多。街上车多人多，更热闹了，马路都拓宽了，两旁也都修建了路灯，以前矮小的破房都不见了，还兴建起了很多厂房。
　　车子骑到了道前街，这是以前晖云庄所在的街道，如今也拓宽了，两旁还新开了好多商铺，至于原来的晖云庄，应该早被炸毁了吧。
　　正当一丝哀愁涌上，突然，有一块熟悉的招牌映入启恒的眼帘，他揉揉眼睛再定睛一看，没错，是"晖云庄"三个大字。
　　"快！停车！"启恒还没等车停稳，就跳下了车，冲到店铺门口，只见有两个小孩子在门口玩耍，他马上抓住其中一个问道："小朋友，请问这家店铺的老板在哪里？"
　　"你……你……"较小的女孩儿用一只圆鼓鼓的手指指着他，继而又挠了挠头，突然大叫起来："你是二叔！"
　　这时见颀和佩如也在乐妍的搀扶下来到了门口，另一个男孩看见后跳至他们身前，也高兴的指着他们大叫："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爷爷，你是奶奶。"
　　说完，两个小朋友边奔进铺子边叫道："爹，娘，三叔，你们快来呀，爷爷奶奶和二叔来了！"
　　不一会儿，铺子里涌出了三个人，没错，他们就是启轩、启文和小蕊。
　　时间就此停止着，门内外的七个人相互凝望着对方，内心的激动竟使谁也开不了口，任由眼中的泪水一点点充盈着眼眶。
　　"爹，娘，二哥！"启文第一个冲上前去，抱住了他们三个："你们还活着，真的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说着，又拉过了启轩道："大哥，我们等到了，我们终于等到了！"
　　启轩"咚"地一声跪在了见颀佩如面前："爹，娘，孩儿对不住你们，当年这么危险的时候，我都不在你们身边，我……我实属不孝！"
　　"不，不是的，"小蕊也在启轩身边跪下道："老爷太太，当年是我发生了意外，然后又被炸弹炸伤了腿，所以启轩才来不及赶回家，对不起，对不起，请你们不要责怪启轩。"
　　"起来，你们快起来！"佩如上前拉起了他们，紧紧拥住了启轩，边哭边道："启轩，我的儿呀，以前所有的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还能再见到你们，是这老天爷赐给我的福气，不枉我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我真的好惦记你们。"
　　"我也是，能再见到你们真是太高兴了。"启轩帮佩如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又转过身对见颀说："爹，原来的晖云庄已被炸毁，当时我和小蕊躲过这一劫后就留在了苏州，正好遇上这里重建招租，我就租了下来，一来是想将祖业继续下去，二来若你们真的能回来也找的到家，看来我是做对了，启文前几年回来，也是先找到晖云庄才找到我们的。"
　　"恩，好，好，我终于找到家了。"见颀抬头看着这亮闪闪的招牌，也是老泪纵横。
　　这时，刚刚门口的那个小男孩拉着见颀的衣角问道："爷爷？你真是爷爷吗？爹爹每天给我们看你们的照片，要我和妹妹认识你们。"
　　见颀蹲下身子，搂住了小男孩，但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怎么叫他，只能抬头疑惑地看着启轩。
　　启轩拉过了小蕊和另一个女孩介绍道："爹，娘，我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呢，我和小蕊已经成亲了，这是子谦，这是子怡，是你们的孙儿和孙女，子谦子怡，还不快叫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两个孩子高兴的扑到了见颀和佩如的怀中，哄的两老都合不拢嘴了。
　　身边，启文一直用眼光寻找着那个让他既害怕见面又期待见面的人，可是都没有看到。这时，启轩用手推了推他，又对他使了个眼色，启文马上意识到了，他移步到启恒身边道："二哥，对不起，这么多年，你能原谅我了吗？"
　　启恒马上拉起他的手道："不，是我对不起你，我……"但是没等启恒说完，启轩便打断了他，他一手搂过一个弟弟道："哎呀，你们两个啰啰嗦嗦的，上天让我们三兄弟又聚在一起，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兄弟。"
　　"对，一辈子的兄弟！"启恒和启文同时呼应着，三人抱成了一团。
　　启恒仔细看了看启轩，那原本英俊的脸，已经有些岁月的沧桑，他心中一酸道："大哥，这些年苦了你了，我能想像守住晖云庄，要付出多少代价。"他又看了看启文，那个一脸稚气的小弟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启恒摸了摸启文的下巴笑道："真想不到，你都有胡茬了，我记忆里你总是那个长不大的小弟。"
　　兄弟三人眼中都带着泪，可却笑得无比灿烂，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无忧无虑的时光。
　　身边的乐妍也被感动的不行，她笑着抹了抹眼泪道："看到你们能重聚，我真替你们高兴。"
　　"哦，对了，瞧我高兴的，差点把你给忘了。"启恒拉起乐妍的手，向启轩启文说道："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乐妍，你们都认识的哦，她现在已经正式是我的女朋友了。"
　　"什么？你说什么？"启文瞪大眼睛望着启恒："二哥，你……你怎么能对不起羽祺？她人呢？她现在人呢？"
　　启恒和乐妍交换了下眼神后，深吸了口气，该说的总是要说。他握着启文的双臂，道："启文，你冷静地听我说，羽祺……羽祺在苏州沦陷的那天已经被日本人扔下的炮弹炸死了。"
　　启文顿时脸色惨白，如雷轰顶，不断地摇着头："不会的，二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我答应你，我不再和羽祺有任何瓜葛，但是，请你告诉我她还活着，还活着……"
　　启恒搂住了启文的头，不断的重复着："对不起，启文，是我没用，是我没有把她照顾好，是我对不起你。"
　　接着，他从行李中拿出了那个陈旧的藤盒，递给启文："这是羽祺看的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现在我把它交还给你。"
　　启文打开藤盒，布老鼠，千纸鹤，万花筒，羽毛小闹钟……
　　"这都是我送给她的礼物，是我送的！羽祺--羽祺--"随着几声大喊，启文飞奔了出去。
　　"启文！"启恒想追去，却被乐妍拉住了："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下吧，现在只盼时间能治疗他的伤痛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启恒回苏州已经一个多月了，生活也慢慢地步入了正轨。三兄弟还像以前一样，齐心合力地经营着晖云庄，本就生意不错的铺子在启恒这个设计师的加入后变的愈加热闹。
　　而启文，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渐渐正常，但是每晚，他都会对着羽祺留下的每一件物品发呆，回想着以前的点点滴滴，无论快乐的，悲伤的，如今都已成了回忆，一辈子的回忆，时间真的能治疗伤痛吗？或许可以，但是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却是永远也无法愈合的。现在，唯有亲情，才能给他些许心灵上的安慰。
　　这天，正是子谦八岁的生日，一家人欢聚在苏州最有名的得月楼为他庆生。
　　举杯后，启恒站起身道："今天，我有两个好消息要宣布。第一，我和乐妍准备择日完婚。"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喜糖吃咯，"子谦还没听完就跑到启恒跟前叫道："二叔，我来帮你压床，一定保证你和二婶生个像我这么漂亮聪明的小宝宝。"
　　启恒抱起子谦，在他胖嘟嘟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下，笑道："好噢，到时你和子怡一起来，保我们生一对龙凤胎，乐妍，你说对吗？"
　　启恒这么一说，可把乐妍羞的红了脸，忙转移话题："快，快，还有第二个好消息没说呢。"
　　启恒放下了子谦，继续说道："爹，娘，我和大哥、启文商量过了，我们准备扩张晖云庄，准备把晖云庄搞成像晟泰这样的百货公司，你们说好吗？"
　　"好，当然好，我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你们这三个好儿子，光宗耀祖。"说着，见颀拿起了桌上的酒杯笑道："来，帮我满上，为了我们全家再能团聚，干杯！"
　　"干杯！"正当大家喝的尽兴，聊的欢畅时，门外突然异常吵闹。启文转身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叫花子正被店堂的伙计辱骂，咦，这人好生眼熟，启文再定睛一看，守业，那叫花子竟是钱守业！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守业见是启文，拨开人群就跑，但是他的左腿已经残废，没跑几步就让启文给追上了。
　　"钱业守！你这个狗汉奸！你也有今天，真是苍天有眼！你们父子俩害得我们华家好苦，先吃我一拳！"启文揪住守业的衣服就要动手。
　　启轩从后面赶过来拉住了启文，他看着蜷缩在地上的守业问道："守业，你怎么会沦落成这样？你们一直在苏州吗？那玉蓉呢？"
　　"启轩，你就别问了，以前我们家对不起你，你就当我们都死了吧。"
　　"这怎么行？玉蓉毕竟还算是我的妻子，战争后，我也找过你们，但是钱家被炸毁，你们也都不见踪影，我以为当初你们和日本人关系好，都离开苏州了。"
　　"别和我提那小日本鬼子，"守业突然很激动地叫道，双手插到篷乱的头发中，流着泪道："玉蓉，玉蓉就是被他们害死的。"
　　"什么？玉蓉死了？"启轩在守业身边蹲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那天你带着小蕊离开后，我也回家了，当时玉蓉正准备回华家，我就拉着她没让她走。没多久，战争就打响了，我们全家逃去了日租界，找到堂本先生保护我们。他一直说外面乱成一团，让我们别出去，没想到他竟然独吞了我们的全部鸦片，那是我爹用尽家中所有积蓄买的，准备开烟馆之用，我爹知道后当然去找他理论，他们这些不讲道理的无赖，就把我们全部关了起来，还每天虐待我们，爹娘终于受不了折磨死了，玉蓉为了救我出去，她，她跟了堂本，你也知道小日本的变态，她每天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终于找到机会偷出钥匙，放走了我，当我和她一起逃出来的当晚，她就自杀了，她自杀了！你知道她最后和我说的是什么吗？"说道这里，守业抬头看着启轩，眼中充满了悲哀："她和我说她这一辈子唯一爱过的就是你，虽然知道你从没有爱过她，但是她能成为你的妻子，她也高兴。现在她已经被日本人糟蹋了，再也没脸见你，她还一再地说叫我不要告诉你，这样在你心中，她虽然坏，但至少还是干净的。"
　　启轩默默地站起了身，脸上浮现出一丝同情和哀伤。对于玉蓉，他恨，他厌，但是也着实有些自责。这些年，因为玉蓉的下落不明，他一直都有一个心结、一个牵挂，现在终于有了她的消息，可没想到却已是阴阳两隔，而更没想到的是玉蓉竟对他有着如此的情深，他咬了咬牙，向守业问道："玉蓉的坟在哪儿，我想去看看她。"
　　守业万万没料到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启轩还能对玉蓉有着这么一份心，虽然明知这是份同情，但也是妹子最后的心愿呀。他错了，他彻底认错了，他跪在了启轩面前，哭道："启轩，是我对不起你，当初我和我爹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对不起华家啊！还有……还有些事你一直不知道，今天我说给你听，当年晖云庄库房漏水，布料被淹是我干的；启文被绑架，也是……也是我干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玉蓉爱上了你，非你不嫁，我爹和我又觊觎你们晖云庄，所以当你到处筹赎金之前，我们散布消息，苏州城里的钱庄都不肯借你，最后才逼着你到钱家求助，才……才有了这桩婚事和……和后面的入股。启轩，启文，我错了，我不是人，你们打死我吧。"
　　这番话如同一个炸雷响在启轩和启文的耳边，启轩呆呆地立在那里，当年的一幕幕如电影回放般出现在眼前，原来竟是这样。
　　这边启文早就抑制不住怒火，上前一拳打倒了守业，"混蛋！你这个混蛋！你害了我大哥一生！"
　　"启文，住手！别打了！"启轩回过神来，连忙拉住了启文，"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钱家也得到了报应，况且死者已矣，算了吧。"说罢，他转向守业道："放过你是要你好好做人，以后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为非作歹的话，我一定不饶你。"
　　"知道了，谢谢，谢谢你。"守业对着启轩磕了几个响头。启轩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这就带我去看看玉蓉吧。"
　　拜祭了玉蓉，所有的恩恩怨怨都在最后的一支香中化解了。这之后，他又给了守业一些钱，让他以后好好做人，找份工作，别再过着行乞的日子了。

　　四季轮回，秋至冬来，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十年前，他们在这儿有个约定，一个属于他们的约定，如今，启文虽然孤身一人，但他还是如约来到了这个属于他们的地方，来履行这个诺言。
　　腊月的山坡，除了白色的雪花，就只有那许愿树孤立在风中，好似启文空洞的内心，任由寒风呼呼的吹着，好冷，好痛。
　　启文不知站了多久，不知多少画面在脑海闪过，第一次许愿，第一次牵挂，第一次相拥，第一次亲吻，太多的第一次，太多的回忆，如今却要试着去遗忘，可能吗？真的可能吗？不是因为舍不得，而是因为刻的太深太深。
　　往事已如轻烟，来去无踪，再怎样浓烈的感情也只能摆荡在心中。也许在午夜梦回时会有一丝甜蜜闪过，但现实中，决计着不会再有缘分相见了。
　　透过树叶的缝隙，阳光洒下斑驳的回忆，启文抬头望向天空，自言自语道："羽祺，你在天堂过的可好？你是否还记得今天呢？你也许已经投胎，已经遗忘，传说中喝了孟婆汤后就可以忘掉一切，是不是呢？不过我期盼你能够遗忘，那样不会痛，不会想，不会念。但是我还有个愿望，唯一的愿望……"启文闭上双眼，双手合十，期盼着下辈子能再续今生未完的缘。
　　倏忽间，启文觉得身后似乎有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迎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启文下意识地抬起手遮在额前，阳光中有一个清丽的身影缓缓向他走来，一个深深刻在记忆中的声音轻轻飘荡到耳边："启文……"
　　这一切似梦似真，如云如雾，启文注视着眼前那熟悉的人儿，
　　丝毫不敢眨眼，他怕，他怕这如同他的梦一样，醒来一切如旧。
　　他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与惊诧，狠狠地咬了咬嘴唇，疼痛与咸咸的血丝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