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山和许凡的恶心事儿》河马凉

6、第六章 河马曰：

　　第六章河马曰：

　　方山被轰了出来。

　　方小山同志一向觉得自己很重要，这次的过程却让他感受到了屈辱。

　　他从小屁颠屁颠跟着许凡，长年累月，这样就能通过他的缺点来突出许凡的优点，让大家看到许凡的优秀与杰出。所以——许凡需要自己，这就是小山下的结论。

　　可现在赛前封闭式训练导致他不能时时履行自己的义务，尽职的小山对许凡的想念从焦躁几乎演变成了狂躁，他想尽办法往许凡宿舍里混，却又一次次被门房值班大妈拎着脖子扔出来。

　　真的是被拎着脖子。

　　门房大妈五十开外，可能因为已经绝经的原因，身上的性别特征退化得非常模糊。她浑圆的胳膊、粗直的大腿、多毛的下巴、壮硕的腰肢……哦不对，她没有腰肢，唯一能显现出她性别特征的是那一头弹性十足像席梦思床垫里飞出来的钢丝一样的陶瓷烫。小山在她面前就是一发育不良的小鸡崽子，而且大妈自信地认为，这小流氓一定是看上了围棋社哪个姑娘了。多好的女娃娃们啊，哪能任人糟践！所以她对小山的态度就像是对待阶级敌人，这是你死我活的战斗。

　　小山发怒了，没了自己的陪衬（其实是反衬），许凡怎么能表现出那种优秀的气质呢！

　　这天放学，他找到班里一个女孩。女孩是全校合唱队高音部主唱，人很瘦很高，比小山还高出半个脑袋。小山仰着脑袋，这样才能直视她的脸，然后他用命令的语气说：“晚上出来一趟。”

　　女孩营养不良的面孔立刻变得绯红，她羞涩地点头，根本不问为什么。

　　在学校里有两种男孩子受欢迎，一种是许凡那样品学兼优的，一种是小山这样惹是生非的，并且往往后者比前者对异性更具有吸引力，就好比发情期的雌性动物都喜欢咋咋呼呼的雄性一样。

　　晚上八点，小山蹲在马路牙子上，女孩站在他旁边，他说：“再等等。”

　　九点四十，小山坐在马路牙子上，女孩子坐在他旁边，他弹掉手里的烟头说：“再等等。”

　　快十二点了，安静的女孩显得有点别扭，小山问：“你想回家了？”

　　女孩低着头声若蚊蚋：“我想上厕所。”

　　小山说：“别！就快到点了，你忍忍。”

　　女孩扁着嘴点头，表达了自己的忠贞。

　　路灯下女孩的脸越来越红，额头上开始渗出汗珠，估计是给憋的。小山不明所以，还以为女孩想了什么其它的事儿，一般自己在想到那种事儿的时候才会有这种反应，所以他觉得得解释一下：

　　“我找你是出来帮忙的，你别想太多。帮忙，你懂么？就是纯哥们式的。”

　　女孩儿望着星空，心里想：去他妈的哥们！

　　十二点整，小山在路边电话亭拨通了一个号码，递给姑娘说：“笑，什么话也别说，一直笑，尖着嗓子笑……”

　　女孩接过电话，嘴巴一咧，结果憋得久了，笑得有点跑调，反而听起来像在哭。

　　电话里一个老太太睡得迷迷糊糊的，喂了几声以后问：“小姑娘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呀？”

　　小山在旁边急得直跺脚，瞪着眼睛又不敢出声，嘴巴无声地喊：“笑！”

　　女孩儿含着泪调整声调，“呜呜，嘿嘿……嘿。”

　　老太太不吭声了。

　　小山示意，对方不扣电话不准停。

　　女孩越笑越难听，越笑越想尿，那笑声如鲠在喉如泣如诉如女鬼哭坟一般令人心焦……电话里传来“妈呀”的惨叫，然后断了。

　　小山抓住女孩的手：“你的演技太棒了！你的声音太美妙了！你的……”还没夸完女孩撒丫子犹如愤怒的公牛冲向了黑暗中，小山想女孩就是费事，像我们大老爷们，在路边找个角落不就解决了，还非得上厕所。

　　第二天，据说棋社门房大妈在领导办公室哭了一个上午，无论领导怎么用马克思主义唯物论开导她，她依然满嘴胡话，叨叨着什么女鬼索命、半夜鬼哭之类的封建迷信言论，夜里死都不肯再住单位。可偏偏越离谱越能被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和传播，什么棋社早前是前清坟地啊、是大明诏狱啊的小道消息满天飞，一破大院立马升值为文化遗产历史遗迹身价倍增，搞得其他人怕被冤魂纠缠也不敢住进那个屋子，于是门禁系统就形同虚设名存实亡了。

　　夜里小山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小心翼翼窜进宿舍楼，墙皮斑驳的走廊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小子轻轻敲了三下许凡的舍门，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窃喜，想象着许凡打开门后一脸迷惑地问“你怎么来了？”时的场景。

　　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

　　情景和想象中的差不多，月余未见许凡熟悉的脸显得稍有些瘦而且更加的白。但是他开口问的却不是小山猜测的那句，而是——“你怎么才来！”

　　小山被拎着领子进去，门砰地一声紧闭。

　　第二天天色未明，门又无声地打开，小山被拎着领子放在门口，他抱着皱巴巴的衬衫，靠在门上好半天才回过神，说：“操，我受到了惊吓……”

　　后来这种惊吓便每晚上演，一直持续到许凡参赛的前一天晚上。第二天许凡在赛场上横刀立马所向披靡的时候，小山蹲在马桶也是上大汗淋漓。十几个棋子黑黑白白带着血丝掉进马桶，小山终于长舒了一口气，抱着一卷手纸擦干脸上的汗。

　　一向严厉的教练握住许凡的左手，因为许凡的右手捧着职业棋手的证书。教练激动地说：“许凡同学，你真为我们棋社争光！”

　　许凡微笑，很谦虚地向着教练鞠躬，那一欠身无声地说明了功劳不能独揽，恩师教导有方。没人注意到在他们身后，和许凡同样处在定段赛年龄上限的边缘，却因一目之差与职业围棋永远失之交臂的谢东升狠狠地攥紧了拳头。穿着裙子的女孩们围着许凡，银铃一般七嘴八舌笑着说：“师兄师兄，给我们讲讲你的参赛心得吧！”“就是！你临战不乱的风范太令人钦佩了，让我们学习学习嘛。”

　　许凡平静地回答：“要懂得，释放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