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鱼落落

1、第 1 章

　　我是晏于墨，X城中心医院二病区228号房的一个普通病人。
　　不普通的是我得了一种怪病，在这个医院断断续续待了近十年。第一次见面的实习医生居然都熬成了我的主治，缘分真的是很奥妙。
　　我的病房条件不错，大大软软的白色沙发，两张二米长一米宽的床，偶尔另一张床是空置的，当然爆满的时候比较多。
　　就算是空置的，我也用不上。还是有个伴比较好，无聊了还可以讲讲话。
　　这是综合病区，形形色色的病人都有。最离谱的是有个小姑娘，17岁为了一个男人切掉了她一侧的输卵管，18岁再次躺到了手术台上，甘愿为了另一个男人切掉另一侧。
　　但毕竟是幸运的，她作为女人还可以为她爱的男人生下小孩。而我只是一个男人。
　　一个做梦的年纪，但她比我勇敢多了。
　　我梦游般地环视一圈，床头灯亮着，但我却忘记自己刚才想干什么来着。
　　“照片，在你的抽屉里。墨墨，你的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我的主治医生好心提醒我。颜雪，倒霉的熬成了主治的实习医生，她原本的志向是成为全国著名的肿瘤科医师，但种种原因，她来了这个病区后就再也走不开。个性好强，学不来溜须拍马，各方面成绩优秀，却只能熬在综合病区。没事就找我诉苦，明明也挺舍不得这里的老病人，但还是心有不甘。
　　得不到，所以心有不甘吧！
　　“不是，应该是别的什么事。”我摸出胸前口袋里的记事本，没办法，很多时候我就是靠这个才能稍微正常的过活。
　　“我站门口观察你有一会儿了，你摸了抽屉十次，床头灯开关了三次.......”
　　“颜医师说的对，你真的在抽屉那里磨蹭半天。”我的新室友好心搭腔，他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手术后第五天，我们相处了也快一个礼拜了，挺好心的人。
　　还有原谅我不喜欢病友这个词，总觉得回避那个词就可以只当是来这里做短期的旅程。
　　“颜医师来夜查房吗？”室友同志很乖巧的躺平让颜雪检查他的创口，男人这么积极一般都是有原因的，我们颜医师的桃花运一向很旺盛。即使已是如狼似虎的年纪，依然有很多被她娃娃脸欺骗的室友。据说和她眉梢的那颗桃花痣脱不了关系。
　　颜雪问了室友一些日常的问题，接着拉开我的抽屉，取出里面的相册，随手翻阅起来。
　　这种时候，我的神经往往是绷的紧紧的。
　　颜雪又准备测试我的记忆力，真是一种考验。说实话，不喜欢，还是说讨厌比较合适。
　　一本相册，是我二十余年生命的记忆，谁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笨到就算拿着相片也想不起甜美的往事这钟蠢事。
　　诶，颜雪对我太了解了，估计比任何一个认识我的人都了解。她是我的主治，不能在医生面前说谎，更何况她是全心全意为我着想。
　　无所谓，反正在她眼里我基本上和赤裸裸没两样。
　　一问一答后，颜雪失落的说：“我还要再多查阅一些国内外的医籍，墨墨，对不起。我还不够，还不够......”
　　“小雪，谢谢你！我看着你成长，你学习的很快，再过几年一定可以治好我的。”我是一个被专科主任医师都放弃了的人，能有小雪为我一再坚持，我很知足了。
　　这么多愁善感的雪真的不适合当医生，悲天悯人，把病人的痛苦加注到自己身上，每一个像我似的人都是她的刑具。真得为她领导果断的决定鼓掌，肿瘤科不适合她，她在那样子的地方一定会更加辛苦。
　　还有就是我觉得我一定要为颜雪的坚持鼓掌，在被间间断断问了十年后，我居然可以看着这张照片无动于衷。
　　晨光照着一张恬静的睡脸，就算是闭着眼，我也知道那是一双会发光的眼睛。曾经那双褐色的眼睛让我疯狂的痴迷，现在看着，说着，居然就像是前尘往事。
　　尘埃落定般的宁静。
　　我关上床头灯，表示我想休息了，小雪问了声安后也就安静的出去。
　　八点多，寻常百姓家那是刚聚餐完毕围坐在电视前的时机。但医院，特别是这么忙碌的医院，小雪却还有很多活要干。当然，小雪那口子一向不喜欢我占有她太久的时间。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基本上在这里我睡的极不踏实。我是那种稍微有一点声响都会被影响的人，而综合病区的特点就是鱼蛇混杂。
　　待了十年，还是不能适应。
　　曾经试过在周边找房子租住，但也知道医院周边都是黄金地段，租金之昂贵可想而知。曾经视金钱如粪土，但缺了人民币，我也就不再有资格再住在这里。即使这个病区由于政策问题，床费是最便宜的了，但现在的我也是一分钱掰成两毛用。
　　我是一个多么无耻的人，现在的他不知道还恨我不，可能已经忘了吧。
　　那段刻骨铭心的爱被我以一百万廉价卖了，连我自己都恨。
　　“呼......”我微微翻了个身，似乎缺了点什么助我睡眠。脑袋里空空的人，往往想的很多，总想着空空的脑子里面还有点什么的。
　　被子被我翻来覆去弄到了地上，以前他会偷偷帮我盖上，偶尔会吻吻我的额头，再偶尔会轻啄我的嘴唇，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假装熟睡。
　　其实我有一件事是瞒着小雪的。
　　我偷偷有在吃安眠药，开始偶尔吃吃，再后来每天吃一粒，现在两三粒也不一定有效，但有胜于廖。
　　我觉得我肯定是做错了，辜负了小雪。但也没有办法，这个可以让我见到他，可以让我回到过去，可以不用面对没有他的世界。
　　像一个孤魂野鬼似地存在的我，假如不靠做梦来维持，我都不知道怎么生活。
　　不出所料，没过多久我就沉入了梦乡。今天用了五粒，效果不错。
　　梦境更像是现实，有梦，我才可以这么平静的面对现实。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