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成沧海》阮卿辛

1、第一章 迷离蝶树千蝴蝶，衔尾如缨拂翠恬（1）

　　下午，阳光明媚。蓝的几乎透明的天空上缀着丝丝缕缕的白云，太阳泻下耀眼的光芒瀑布，校园的树林中弥漫着白雾，空气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清新。
　　连月来的阴霾一扫而空。
　　水音站在教学楼前，打量着这个她即将进入并停留一段时间的地方。
　　"这就是人类学习的地方？"一只蝴蝶停驻在她的眼睛框上。
　　"茜雪，不要开口说话，小心被发现。"水音神色无异，却暗用心音提醒。
　　"我忘了。"小蝴蝶立马改正，"不过公主，我们真的要待在这吗？这里看上去一点都不好玩……"
　　"公主可不是来玩的，你也不是。"一个饱含威严的声音传入两人脑中。

　　一位老妇从后面走了过来，低头对水音轻声说："手续已办妥，请进去吧，公主。"继而又用严厉的眼神扫过，小蝴蝶便骤地振翅飞远："我这就去。"
　　"姥姥，她还小，不用太严格了。"水音柔柔的声音在老妇脑中响起。
　　"也有百年道行，该懂事了。却还是这样，会误事的。"老妇严肃地回答。
　　"自从那次惨案后，她就一直把自己禁锢在幻想中，拒绝长大。真的很可怜。"水音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那腥红的血海仿佛仍在眼前。
　　"走吧，公主。"

　　"你就是龙水音同学吧。"胖胖的中年妇女见两人走进办公室，起身说道。
　　"是。"水音乖乖回答，走了过去。
　　"我刚看过你的档案。啊，我是你今后的班主任，陈艳。"胖女人坐了下去，也招呼两人坐，"水音同学以前一直在外地生活，适应这里吗？"
　　"还好。"
　　胖女人见她如此温顺，满意地点头。眼看初三马上结束，这时候转来学生，就怕会出什么事。这个龙水音应该没问题。于是胖女人看向新学生旁边的家长。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整个都被冻僵了。那位老妇面含冷色，眼露威仪，令人不敢直视。她慌张地把眼神撇过："这位就是水音同学的姥姥吧。"她记得档案上说龙水音目前跟姥姥生活。
　　"是。"水音轻答。这个人被姥姥吓得不轻。没办法，姥姥不仅要尽到一族族长的责任，而且自从父亲去世，她还要辅佐和照顾自己。不论琐事重事都要她负责，难怪姥姥本来就常板着的脸更紧绷绷了。
　　"呵呵，你姥姥看上去是个很会管孩子的人。"胖女人干瘪地笑笑，气氛更冷。她决定早些摆脱老妇那寒冰似的眼光："好，就这样吧，我带你去教室，家长请回吧。"说着便站起来朝外走。
　　两人也起身跟着她。走出办公室，姥姥定住。她实在不放心公主孤身在这险恶的环境里，也明白此事已无回旋之地，唯有多多提醒公主小心。
　　"姥姥，放心，不会有事的。"水音看向她，以心音安抚她的担忧。

　　"安静！"胖女人推开门，走进闹哄哄的教室大吼，周围立马鸦雀无声。
　　水音站在教室外，并不在意胖女人在里面说什么，她目不转睛盯着对面教学楼顶生长着的茂密花草，群蝶在其中翩翩起舞，似乎没有异样。
　　"进来吧，水音同学。"胖女人站在门口对水音说。
　　水音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听她的站在讲台上。水音清楚地听到了下面一片轻微叹息，和远处的窃窃私语"我美丽的梦想啊…..""…..悲惨的青春….."的确，水音现在的模样真的很普通，放在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到。椭圆的黑框眼镜，旧式的齐耳短发，平凡的长相，平板的身材。难怪这些男生会感慨。
　　"现在，请新同学做一下自我介绍。"胖女人威视下方，学生们立即配合鼓掌。胖女人扭头对水音客气地说："开始吧。"
　　水音轻轻点头，说："我叫龙水音，请多多指教。"还略略鞠了一躬。修篁说要放低姿态，以免招不必要的麻烦。
　　"水音同学不久前才搬来这里，有不明白的你们要多帮忙，知道了吗？""知道。"胖女人很满意学生们洪亮的回答，指了个座位说；"水音同学，你坐那里可以吗？"
　　"是。"水音应着走了过去。
　　"继续上自□□女人说完又出去了。

　　"你好，我叫谢莹。"水音刚坐下来，前面的女生就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友善的笑容。这是她接替其父王的使命以来，首次跟人类平和相处。"你好。"水音也回以笑容。
　　教室里又掀起一阵喧噪。
　　只见几只貌似平常的小蝴蝶在室内悠闲飞行。几个学生站起想去抓捕，却是徒劳无功。蝴蝶在他们头上盘旋了一会儿又飞走了，无所获的学生也无奈坐下，殊不知祸事已从天而降。
　　水音也一直专注于那些蝴蝶，却看见了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她看见蝴蝶在振翅时有磷粉撒落，暗暗记下到底有谁沾到了这些粉末。她还看见有一个男生特别奇怪，磷粉竟然无法近他的身，纷纷从他身边滑过。
　　他全身笼着一层泛着柔和白光的透明薄膜。那是结界，水音看得分明。
　　报告上只说这间学校里的蝴蝶有些不寻常，可并没有提到其它异常。
　　难道这里还暗藏有修道之人？

　　"呐，谢莹，我都不认识班上的同学，你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水音觉得有必要探探那个男生的底细。
　　"好啊，我从班长说起好了。"谢莹很乐意地说，"那个坐在第二组第三排，戴个傻瓜眼镜，一脸痘痘的男生就是我们的班长了。看到了吗？"
　　"看见了。"水音点点头。其实那个班长也没有她说的那么奇怪。
　　"旁边的那女生就是我们班的团支书。"谢莹热情高涨，继续说道，"她旁边的是成源，再过去是金喜。"
　　"那金喜旁边坐的是谁啊，就那个看上去高高瘦瘦的男生？"终于问到重点。
　　"啊，他啊，他叫尹清翔。我跟你说，水音，如果没有必要，不要和他说话，也不要接近他。 "谢莹一脸神秘地说，那表情像踩到狗屎一样。
　　"为什么？"看来他果真有异。
　　"你别看他长得蛮清秀的，可是他啊……"谢莹刻意在此顿住，以营造出一种骇人的气氛。
　　"他怎么了？"水音急忙问。
　　"传说，尹清翔被诅咒过，他能看见鬼，而且要是谁惹到他就会遭殃，还有啊，我也是听来的，他……"谢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怖想象中。
　　水音对她后面说的一点也没在意，一听就是无聊的人肆意跟风胡掰的。但是关于他的传言一定有根据，空穴才来风。再说拥有"见鬼之才"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这个尹清翔似乎不仅仅如此。
　　看来不能对他掉以轻心，更何况还不清楚是敌是友。

　　第三节课是体育课。
　　下课铃刚响，男生们就冲向了操场。女士们则是拖拖拉拉挨到快打上课铃了，才慢慢地走去，直到铃声响过才到操场。
　　"公主，公主……"一个微小的声音传进水音的脑中。
　　水音朝声源处看去，一只小蝴蝶轻飘飘地从对面教学楼顶飞了过来。
　　原来茜雪看姥姥离开了，又有胆来找水音了。
　　水音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真的很怕孤单寂寞。突然她惊讶地睁大双眼，尹清翔竟在看着茜雪！一直到茜雪落在她肩上，他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茜雪！
　　他究竟是何人！
　　水音认为既然一时难解此人奥秘，且来此目的并不在他，只要他不妨碍她们的行动，暂且搁置一旁也无妨。

　　打定主意，她就不再在意尹清翔，转而关心茜雪这边的情况："怎么样，有发现吗？"
　　"我在那儿转很久了，除了有好多花草和蝴蝶，没发现有什么被法力控制，都很普通平常。公主，你真的认为是‘虚’做的？"小蝴蝶抖了抖翅膀。她真的觉得那里根本没什么不对，她跟那些蝴蝶讲话啊，它们竟然还是一个劲的在她眼前飞来飞去，一点都不好玩！
　　"不一定，所以我们才来卧底，查清楚。"水音眼看前方学着体育老师做体操，看上去真的是极其专注，脑子里却不忘提醒茜雪："你要时刻小心，不要总是想着玩，如果真‘虚’就麻烦了，要记住。等这事结束了，我给你买冰糖葫芦。"水音适时地丢出诱饵。
　　"你说的，我要七串哦。"毕竟是小孩心性，茜雪毫无招架之力，立刻狗腿地接话。
　　"好，但你得把事做好。"水音有些想笑。这孩子，有那么好吃吗。
　　"我一定会做好的。"留下一句话，小蝴蝶再次飞远。

　　这时操也做完了，自由时间。
　　"水音，我要去小卖部买水，你去吗？"谢莹似乎已经把水音看做朋友了。
　　水音则想自己亲自去看看那个楼顶，况且姥姥要是知道她和人类这么亲近又会担心了。于是她笑着回答说："不了，我想去厕所。"
　　"那你找得到厕所吗？"谢莹还不放弃。
　　"我刚有看到，行的。"

　　水音站在一幢五层高，已略略泛黄的继荣楼前。
　　据情报所知，这幢楼因为是捐赠楼，只做计算机房和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图书馆用，平常并不常使用，所以总显得阴气深深，当然就会产生许多不好的传言。校领导为了维护捐赠这幢楼的高层领导的名声，也为了安抚学生和家长，于三年前在楼顶种上了大量花草，以达到烘托人气的目的。
　　现在，顶上的花草长势良好。就是当年用来做陪衬的爬山虎，如今都已贴满了大半个外墙，估计再过些时日人都没法进去了。
　　的确如茜雪所说，她确实也没从爬山虎上感应到异常，就是普普通通的爬山虎，顶多是营养过剩而已。
　　但还是不能大意轻敌，以免重蹈覆辙，水音决定上去探查个究竟，不过得先把在后面跟踪自己的家伙解决掉才行。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她突然转过头去，一脸严肃地问。
　　尹清翔没想到会被抓个正着，本来生性羞怯又不善言辞，此时更是结结巴巴："我，我，我看你像是要上去，只是想说，那上面，有不好的东西……"说到这里，他就不敢往下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