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牵魂引 ...
-
小凡轻轻的打开窗，腐朽的窗框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桌上一人闻声抬头，娇媚的脸颊上早已浮上了两丝红云，眼睛虽亮，却已经显得很迷离了。她的身旁，小灰已经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偶尔竟会打个酒酣，猴爪中兀自抓着一个有些干瘪的酒袋，使人忍俊不禁。但这个寂静的夜并没有人发笑，这样的气氛，太静谧了。
“小白，前辈告诉我世上还有一法可救碧瑶，虽然我听了很高兴，但是也不禁忐忑不已，毕竟能救碧瑶的希望更加渺茫了...”小凡回过头，眼中看不出是兴奋多些还是慌乱多些，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有些发抖了，“如果能救碧瑶，不管有多艰难，我也不会放弃的！”他的声音慢慢变得坚定了，说到最后一个字时，眼中的迷惘、困惑与忐忑都不见了，有的也只是一些轻轻跳动的，希望的光。
“嗯...谁知道那个臭老头...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这个人啊，有时世俗的很，有时呢，又让人感觉深...深不可测...”小白酒喝得不少，虽然脑袋还算清醒，但总觉得舌头在打卷，吐字都不清晰了。她忽然又想到周一仙当年在义庄外，一语道破她的身份，那时她惊讶至极，直到现在想起来也还有一丝不解。
小凡也不再说话，摇摇头，努力使自己变得更加清醒。想起几天前与周一仙的偶然邂逅，他的嘴角忽的咧开了一些，分明带上了一点淡淡的笑。
“姑娘，我看你眉目含有异象，骨骼精于常人，老夫与你有缘，就度化于你。既是有缘之人，也就无所谓什么金钱银两，我给你打个对折，算你十两一次吧！”一仙风鹤骨，长须飘然的老者正拦住一位姑娘看相。他手里拿的，赫然是一根“仙人指路”的竹竿。他此刻和蔼的笑着，真是要多像得道仙人就有多像。那女子似乎动心了，正踌躇着要不要上去算算命数，小凡已经迎上去道：“前辈别来无恙，多年不见，身体还好么？”
周一仙眼中已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但还是摆摆手，努力以一副仙人的姿态来回答：“老夫修道有成，又遍访古今名山大川，采之灵气，调和己身，早已身在五行之外，自然身体无碍。今日偶然遇到有缘之人，因此现身度化于她。”
小凡心里对此是有些不信而又有些伤感的，不信是因为他知道周一仙的信口胡诌，伤感的是当年周一仙曾帮他算过一卦，说他此去困难重重，要历经数般磨难，最后果真如此。就连碧瑶也为了在诛仙剑下救他，使用了禁术“痴情咒”，虽然保下了小凡一条命，但她自己却失去了三魂六魄，若不是至宝“合欢铃”扣住了她残下的一魂一魄，早已灰飞烟灭...他的左手抓住了周一仙的衣襟，猛的开始颤抖起来，一股大力，竟是“吱”地一声将周一仙衣服上的布料扯了一大截下来。那个想算卦的姑娘看情形不对，也就远远地避开了。
周一仙的脸色忽而变得凝重，望着小凡眼中越来越重的戾气，皱了皱眉，伸手抚在他的肩上：“你还好吧？”小凡只觉一股清凉的感觉透体而入，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他也不太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苦笑了一下，声音沙哑：“还好。”
周一仙默默凝视着他，他的眉头似乎永远都解不开似的，年纪轻轻地，鬓间就多了几许白发，就像是承受过天下所有的苦难似的。他顿了一顿身子，缓缓道：“你是在想念碧瑶么？这世间，或许还有方法救她的。”
小凡原本黯淡的眸子闪了闪，忽地明亮了：“可是碧瑶不知所踪，就连合欢铃也...”他越说越是踌躇，终于，声音淡了下来。周一仙望着他再次变得沮丧的神色，说：“其实...也许还有一物是可以救她的。老夫虽不敢夸口见识非凡，但曾在南疆偶然听闻过一件异宝的消息。此物状似铜铃，下系阴阳丝，身涂水火漆，可凭人日常亲密之物引人魂魄。老夫猜想，这件宝物也许...可以救碧瑶吧。”
小凡听完这番话，只觉得曾经缺少的东西好像又回来了，连心房都被填得满满的，这，该叫做满足吧？他急切问道：“那这个宝物是什么名字，又在何处呢？”“牵魂引。”周一仙也摇了摇头，叹息道，“但我也不知道此物现在何处，但南疆五族之间，应该会有它的消息吧？”“谢谢前辈！”小凡再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眼睛望向周一仙，忽的尴尬笑了，“只是不小心打搅了你的生意，还把你的衣服...”“不妨事的，只是...你对你的身体情况，还清楚么？”周一仙皱了皱眉，似乎陷入了沉思，“你已修习了天书五卷，按理来说自能调节己身，化噬魂之戾气为己用，可是我适才一探，发现你体内的戾气，似乎，要更深了几分。”
小凡默然了，的确，体内噬魂戾气本来早已被自己以修炼天书的道行化掉。但三年前，青云之上与血魔影一场决斗，引发诛仙剑阵，诛仙古剑多多少少都会反噬于他。本来修行天书后也无大碍，但击败血魔影后，他身体虚脱，被掷进了戾气漩涡，一股股戾气瞬间便冲入他的体内，他已无力再抵御了，任凭这股熟悉的冰凉，这股比噬魂的更强百倍的戾气遍布他的身体。那之后他调和过，但一经触碰，那股戾气总是狂涌起来，难以抗拒，最后的他总是红着眸子，一点一点地把这股戾气压回去，现在想来，还是不自觉的一头冷汗。
周一仙见他沉默，也不再多说什么。良久，他望着他：“天下之大，总有方法可解，何况你修习了天书五卷，至少是可以压制这股戾气的。你今后造化境遇，老夫以为，只怕是深不可测。好自为之吧。”
小凡点点头，告声打扰，转身而去。其后他救碧瑶心切，不分昼夜急迫前行，终于体力不支，被体内戾气反噬，昏倒在路旁。幸好小白恰巧经过，听到小灰焦急的“吱吱”声，以她千年的道行暂时帮小凡压制住了戾气，这才救了小凡一命。之后小白说自己颇为怀念南疆的烈酒，想和小凡一起去南疆。说到此处，小凡尚无反应，多日以来无精打采的小凡却是兴奋地“吱吱吱”叫着，手舞足蹈的，可也是馋酒了么？小凡苦笑着摇摇头。这之后，一人一猴一狐便结伴而行了。不日到了南疆境内，本来焦急的小凡此刻却忽然有些后怕什么似的，缓缓放慢了前行的脚步。小白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只是多有安慰于他。今夜，小凡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担忧，这才有了上面的一番对话。
小白努力睁开眼，似乎清醒了一些：“小凡，你也不用担心，既然已经到南疆了，总会找到办法的。对了，我曾经在苗族祭坛的一幅机关引出的壁刻中看到一些东西，也许，就会与这神秘的“牵魂引”有关。”
小凡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他转过头，面上尽是惊愕，也带有一丝欣喜若狂：“什么？”
小白似乎在努力回想着什么，半天才说：“那幅壁刻之上，在一个极隐秘的角落描绘了当年巫族曾经经历过的一番浩劫。自古以来巫族人就在南疆繁衍生息，日子过得倒也不错。但上古蛮荒时期，却有一位灭世的魔神降临于这片南疆沃土。据记载，南疆历史上曾有一块巨大的陨石撞击下来，摧毁了麦田房屋无数，也砸死了许多人。后来人们慢慢聚拢回去，发现陨石落下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大深坑，一眼望不到底，直径也有数千米之广，更恐怖的是，深坑中慢慢浮现出了一个虚无的影子，他占据了当时巫族族长的身体，化为了牛头人身的魔神。”
“这和牵魂引有什么联系呢？”小凡皱了皱眉，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止住了，望向小白，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魔神复活了被砸死的人们，赐名“九黎”。复活后的人们身体变得更加彪悍，力大无穷，同时还能用身体内的兽魂进行攻击，可以说是魔神的精锐部队。他奴役了南疆的巫族，以“蚩尤”之名同炎帝战斗，最终获得了胜利。远古的人们意识到了蚩尤的强大，团结起来，推举黄帝为盟主拼死反抗。但蚩尤和他手下的九黎族却几乎是杀不死、累不垮的怪物，人们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却依旧无法打败他。而且九黎族的大巫师更会一种异术，可以凭借人身边亲近之物勾人魂魄，杀人于无形。巫族的人们也是在那个时候逐渐掌握了吸引人魂魄的法术，但所学不精，只能以人之魂魄为媒方可施展，后几经发展，终于形成了“招魂大法”的巫术。”
“九黎族巫师用来施法的，莫非就是...”
“不错，正是“牵魂引”。那个时候的巫女娘娘叫做“旱魃”，她委身于蚩尤，这个占据了她身为族长的哥哥身体的魔神，终于打探到了蚩尤和他手下怪物的弱点——听到雷声就会失去力量。旱魃派人偷偷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黄帝，约好在击败蚩尤之后，两家和好。终于，黄帝用夔牛皮蒙鼓，以雷兽的骨作为鼓槌，制造了“震天鼓”，在涿鹿之野击败蚩尤，并用“轩辕剑”砍下了他的头颅。但蚩尤却还没有死，壁刻记载他“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更号“刑天”，取逆天而行之意，带领手下九黎族重返南疆意图东山再起。但旱魃率领手下的勇士在陨石坑附近击败了他，并将他和手下的大部分勇士打入陨石坑中，旱魃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封印了蚩尤，终于平息了灾难。”
小凡默然，原来巫族历史上还有这样一段可歌可泣、血雨腥风的故事，闻之令人神伤。“那牵魂引呢？”“随九黎族的残部一起，消失了。”小白苦笑，安慰小凡，“不过现今五族之中多少会有一点关于此物的消息的，你就不要再担心了。”
小凡并没有回话，他望着远天繁星的眸子变得模糊了。良久，“滴答”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他的耳边回响起一个绿衣女子的声音：“娘说过，人死了以后，是会变成星星，继续望着，守护着她最重要的人哦。”他的泪再也止不住的划过面颊，喃喃道：“碧瑶...现在的你，是不是在望着我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牵魂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