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逆风舞》千载

1、01 有多少人不孤独

　　但凡每件事都会有个开头，比如水源，总会找到一个地方是一切的源点。陆雪和程白的认识，就像很多个男女都可能发生的情节——相亲，一样落入了俗套。
　　但俗归俗，两个陌生人总算有了交集，即便一人充满疑惑，一人冷淡无味。在休闲吧待了不到一小时，程白接到孟懿飞的电话说是有事找他，两人尴尬的相亲会总算结束了，留了对方的联系方式便分道而去。

　　陆雪蹬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很不适应，新鞋总是没有旧鞋穿着舒服，更何况她很少穿高跟鞋。前面是公交车站，此时正停着绿色大巴，她紧走几步没能赶上，吃了一身尾气，心情很烦躁。看看手表，下午四点。弟弟陆阳叫她相亲完后回家吃顿饭，陆雪觉得回家避免不了发生不快，忽然又不想回了，只盼着公交车快些来，回自己的住处。
　　陆雪对着站点的广告牌站着，里面映出她的影子，只看见轮廓看不清细节，而后一辆轿车的影子出现，缓缓停在路边。陆雪转过身，看见茶色车窗嗡嗡降下来，是程白。“上车，我送你回去。”
　　陆雪本想拒绝，想到先前坐公交的拥挤憋闷，不多犹豫说：“那就多谢你了。”程白打开车门很有风度地请她上车，她道了声谢，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这样的距离让她闻到淡淡的烟草香。
　　程白发现她很拘谨，或者说是小心，每一个动作都得体有度，两人接触的时间越长这种感觉便越发明显，虽然听说了她的一些事，但总归不如亲自体会来的贴切。校园里的小姑娘若都像她那样，生活岂不是很无趣？程白不经意笑了笑，顺手打开音乐播放。“放松一下，没什么可拘谨的。”　陆雪对他一笑。
　　音乐缓缓流出，最初是充满淡淡忧伤的旋律，而后节奏逐渐加快变成欢乐的拍子，再后来一直重复着。简单重复的音符却不显得单调，矛盾又和谐的感觉有着让人迷醉的魔力。
　　程白突然问：“有什么感觉？”
　　兴许是被曲子吸引了，陆雪被吓了一跳，想了想说：“很矛盾的感觉，快乐的同时却忧伤着。”
　　“你的乐感很好，也可以说是这首曲子很成功。”程白的手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骨节分明、白皙纤长。他继续说：“它是由两个音乐人创作的，他们的作品类型是以钢琴Hip－Pop为主，事实上不太能让人接受，这也是他们并不出名的原因。”
　　陆雪闻言，忽然明白了，“作艺术无非源于热爱，不被人知的寂寞是少不了的，他们借由这个曲子说出了自己的心声。”程白笑了，陆雪见过他笑，却没有哪一刻感觉如此干净。他说：“享受孤独的人都会喜欢它。”
　　陆雪好笑，“这么说，你觉得自己孤独？”
　　他苦笑，“有多少人不孤独。”因为找不到与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即便是拥有了全世界也觉得孤独，心无所系，如浮萍漂流。

　　前面是环岛，往北是陆雪的住处，她说：“我要去忆江南，麻烦你了。”
　　程白偏头，只一瞬又注意着路况，“你不回家？”陆雪笑了笑，“我和家人不住一起。”
　　程白若有所思地点头，“哦。”
　　程白一路把陆雪送回家，她住在燕高路东侧的小区里——忆江南，位于开发区核心地带，周边环境配套齐全，是华泰地产的倾力制作。
　　知道程白有事，陆雪也不便请他上去坐坐，只说：“谢谢。”
　　程白说：“你一向这么有礼貌？已经说三次谢谢了。”陆雪笑起来却不说话。
　　“认识你很高兴。”陆雪回道：“我也很高兴。”程白在心里可不认为陆雪说的是实话，也没再打趣她，向她道别便开车走了。陆雪却没立刻上楼，看着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她陷入了漫长的回忆，青涩的小男生一脸嬉笑着对她说：等我学会了开车就带你去旅行。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陆雪有时候会觉得仿佛一个世纪之遥，恍然若梦。

　　程白和孟懿飞约在酒吧里见面，那时肖彤已经醉了，她非要孟懿飞和程白解释，孟懿飞没办法才叫程白过来，其实孟懿飞知道程白只不过找了个借口想要和她分手罢了，原因不是重点，达到目的才是他想要的，孟懿飞也由着这位好朋友把自己拉下水，这是常有的事不是么？
　　酒吧，它既虚伪又真实。它能容纳各种各样的人，白日里西装革履的绅士，校园里德高望重的学者，靠月薪生存的上班族，当然也不乏街头混混、地痞流氓之类，在这里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地位，承担了多少压力，有多少钱，都能抛却白日的面具，让真实的面孔喘口气。
　　肖彤抓着孟懿飞的胳膊，含糊地说着，“阿飞，你跟他说啊……我们没什么的，你解释给他听……”一会儿又说：“小白，你不是爱我么？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肖彤真的喝多了，她的胃翻腾得很厉害，弯下腰便吐，却不松手。
　　程白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把肖彤从孟懿飞身上拽开，拉着她有些生气地对孟懿飞说：“你怎么不拦着？喝这么多！”孟懿飞无奈地摊摊手，“拦得住么？你突然说跟她分手让她怎么接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大小姐的劲儿一上来，闹腾得不行。”
　　程白想让她靠在沙发上，肖彤半醉半醒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惊醒了她快要睡着的神经，她双臂攀上程白的肩膀，想要亲吻那让她留恋的薄唇，程白却厌烦地推开她。肖彤倍感受伤，却依旧不依不饶，也许是情到深处不由自主，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人忘乎所以，她开始解程白的衣服扣子。
　　孟懿飞在旁边皱眉，虽然在包房里，这样做总是不好吧。他想着无声无息地出去，省得坏了人的好事。下一刻却见，程白一把将她甩在沙发上，拿起一杯酒就泼在肖彤的脸上。
　　酒吧里重金属味道的音乐充斥着每一方角落，所有人都在疯狂中沉迷，201的包房却瞬间安静下来。孟懿飞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看着这位千金小姐被泼得一脸狼藉，即便她之前已经很狼狈了，这样看来，程白真的是玩腻了。
　　程白的身边总是有很多女人，有时候孟懿飞会想，程白到底喜欢谁？又或者，其实他谁也没喜欢过，只不过是觉得寂寞想找个人陪而已。

　　陆雪一边上楼一边掏出手机，看见一条信息，是康雨薇发来的：雪仔，生日快乐！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俺要荣归了，亲个先，么，改天过去找你！嘻嘻。陆雪这才忆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康雨薇说过这半年要回来，没想到这么快。
　　她一会儿要进电梯，立刻回：好。
　　电梯在十六楼停下，手机屏幕又亮了：姐姐诶，我等你信息等了一下午，你半天就回了一个字，我好受伤啊！把我的吻还给我！
　　陆雪轻轻一哼，有点无赖似的笑，回道：送出的东西你也好意思要回去，我都替你羞！
　　康雨薇又回：得，你不给我我到时候自己去拿，小样，你等着！
　　陆雪回：嘿嘿，其实我刚才在电梯里，你飞来的吻估计被屏蔽掉了。
　　陆雪拿钥匙开门，这时康雨薇打来电话，她在电话里笑，“雪仔，我就知道你稀罕我的飞吻。”然后又一个“啵”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到陆雪的耳朵。“回去有礼物要送你！”
　　陆雪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给我带什么好东西了？”
　　电话那头康雨薇不知和谁小声嘀咕了几句，才回说：“这个要保密，要不就没意思了！我呀，先去香山玩两天，然后就回，要不你也来吧，反正你离那儿也不远。”
　　陆雪换了鞋，也不进客厅，就在门口站着说：“算了吧，我要去可找不着人陪我，肯定做电灯泡了。”
　　康雨薇小声说：“还想让你认识认识唐凯呢，也好给我做个参谋，看来得下次了。”
　　陆雪当下就笑出了声，“找我做参谋？你见过打仗找书生做将军的？”
　　康雨薇嘿嘿笑：“咱不是死党么！再说书生以后可以当宰相，可不比将军差！”两人又说了两句没用的，才挂了电话。
　　陆雪不是没谈过恋爱，只不过她的情史实在少，少得只有一次。她本不是讨喜的那种类型，亲近的人也就几个而已，上了大学后大家天南海北，联系更是少之又少。如果有人在学校见她，多半是独来独往的身影。康雨薇对她说过：你这性子，清高自傲又冷酷无情的，只有我这样的人才受得了。

　　陆雪的房子虽单调却不乏味道。暖色系的家具整洁干净，没有过多的装饰，细节方面却很讲究，比如壁画挂在什么地方最好，沙发与电视的距离是否合适，茶具与茶几是否相配。可以说她对自己手下的东西相当苛刻，不单是对周围的这片环境，对于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她都有着固定的习惯，比如被子的重量，四周的声音，心情的好坏，都直接关系着她的睡眠质量。
　　面积不大的客厅有个很大的阳台，陆雪喜欢在阳光晴好的午后坐在阳台上看看书，然后睡上一觉，让警惕的心暂时放松下来。在外面她一直不能放松，这源于自身无时不在的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或来自人或来自物，活的或者死的。
　　她是个孤独而小心的人，程白发现了。陆雪自己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这样小心翼翼地生活，她受得了周边人的放纵，却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也像康雨薇那样洒脱无束，那么谨慎到底为什么？
　　陆雪打算好好休息，看着时钟指到五点，拨通家里的号码，是陆阳接的。陆阳明显有着那个年纪该有的阳光，兴奋说：“姐，怎么样？相亲成功了没？”
　　陆雪就知道他会问这个，“才见第一面，能看出什么？对了，我今天就不回家了，你跟爸妈说一声。”
　　陆阳假装亢奋，“哇塞，才第一次见面就过夜啦！”
　　陆雪怒嗔：“胡说什么！我明天回学校，今天累了，想好好休息。”陆阳马上讨好说：“姐，我可想你了，你回来看看我吧！”
　　陆雪才不信，“每次都是我打电话你才这么说，你的手机总是欠费么？”
　　陆阳这下可找着理由了，“手机早就被妈没收了，她非得说那玩意儿耽误学习，你上学的时候也没见她收过你的啊！”陆雪却是一愣，是啊，她和陆阳不一样，再怎么亲近也总是不一样。
　　陆阳觉察这边一阵沉默，惊觉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嘻嘻哈哈说：“这样吧，姐，我接你去！”
　　陆雪忙道：“别别别，你还是让我省点儿心吧，半道给你扣了我还得救你去。”陆阳今年才满十八岁，虽然早会开车驾驶证却还没考下来。
　　陆阳嘿嘿一笑：“那你就回来呗，妈说今天她下厨做饭，这不都是因为你嘛！”陆雪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边陆阳嚷嚷了两声，电话那头换成了别人。
　　“喂，小雪啊，今天你爸爸也在，一会儿就过来吧？”陆雪想她爸爸八成是想问今天相亲的事，思量再三说：“哦，我一会儿就回。”

　　新拓质检并不是市里正规的质量检测单位，它属于独立经营的企业，董事长便是陆海，陆雪的爸爸。他凭借着在开发区二十几年的摸爬滚打积累了一定人脉，在房地产吵得热火朝天的当口打起了捞钱的算盘。从建立场地到购买机械，从申请资质发展到现在，统共算起来并不超过四年，经年打拼走到今天算是发展相当可观了。树大招风，兴许就是因为这样才招来同行打压，陆雪或许可以从陆海的角度想想，家族企业在紧急关头，牺牲一些人也是无可厚非的。更何况她是多么不招她爸的喜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