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马特乌斯/克林斯曼）》孟来

3、第 3 章

　　人作决定有时真是一闪念的奇异过程，就像罚点球时面对守门员，我盯着他的大门而他盯着我的脚，在那致命的一刻之前，谁都不会知道球的方向。
　　也许稍迟一刻我就会转身回基地，留下克林斯曼明天早晨自己回去挨教练的骂。但是那人低低的呼唤突然让我不自在，我看着他们的背影，他的头靠在那青年的肩膀上，满头柔软的黄金随着对方脚步一颤一颤。
　　无论在米兰还是在国家队的球场上，我常会看到这头金发闪动的一瞬间出脚传球，无论私下我们的关系多糟糕，这种运动神经上的心有灵犀却是难以否认的，那是漫长艰苦的训练和数百场比赛的成果。
　　他看起来很放松、信任，可我却知道，只要他还剩一丝一毫的力气，绝对不会有这种虚弱的肢体姿态——他太好胜了。松弛和无能为力之间的细微区别，只有运动场上朝夕相处的伙伴才可能辨别出来。

　　突然一连串闪电般的念头冲进了脑海，我的思路一直围绕着固定的圈子打转！我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暴力、绑架、勒索、足球流氓……
　　顿时在寒冷的夜风里我出了一身冷汗！满耳都是安德雷斯“把他好好带回来”的声音，满眼都是前年世界杯赛场上，他一个人在锋线被后卫反复犯规猛铲的单薄身影。

　　抬起头来，两个影子已经在夜色中走得很远，马上就要消失了！
　　来不及多想，我拔腿拼命追上去。

　　他们摆脱人群之后，插进小巷子，抄近路拐入了一个露天停车场。
　　糟透了，我的车停在这条街上第一家的酒吧旁边，必须在他们取车之前追上！我一面想着一面拿出带球反击的速度冲过去。
　　还好，在我冲进停车场之前，没有车开出来。
　　不仅如此，那辆车还很好认，因为已经打开了前灯。灯下的情景令我目瞪口呆。

　　尤尔根仰靠在车身上，他的同伴手捧着他的脸颊
　　——正在……吻他……

　　一时间我头脑一片空白，我不是个善于处理突发事件的人，除非在球场上。但是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可能收住拳头了。上帝知道，我也不想收——当看清楚我刚刚病愈的主力射手现在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脸色苍白得像半透明的雾气。

　　我伸手抱住他，低头试了试他的气息，稍稍放下心。回头看见地上满脸是血的那一位，我心里猛跳了一下，无论这件事实情到底怎样，明天都是一件沸沸扬扬的足球丑闻！
　　到底我还是让自己卷了进来。

　　只能应付下去，我挡在他前面，摆出防守的姿势。
　　地上的青年慢慢爬起来，在灯下认出了我，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马特乌斯，天啊……”
　　一瞬间看他惊呆吓坏的样子我几乎好笑了，难道还打算要签名不成？
　　我尽量平静地说，“克林斯曼先生身体不好，现在我要带他回去。如果你是他的朋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完我搀着他往外走，他还能动，一个优秀运动员运动神经的反射本能还在支撑着他，但是我知道情况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