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帝姬》微不可云

21、番外二、佳人何处

　　金天会六年三月。（宋建炎二年）
　　一身披黑斗篷，不见真容的男子驾驶着马儿飞奔入城内，身后的城门在他驶入的下一刻沉重关合。
　　男子的眼角有一滴清泪滚落，迅速消散于冰冷的夜色中。

　　阿柔，永别了！此去我们再不能相见，此去我们只能隔空相念。我从没有恨过你，我只是有些怨你、有些恼你，你总是这样一次次辜负我的心，一回回伤害我的情，可我总是恨不起你。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康泰，即便让我放弃性命，我也再所不惜！更何况，如今只是让我放弃你，让我给你自由，让我送你回赵宋的土地。
　　阿柔，望你余生平安，望你……再觅良缘！

　　天会六年十月。
　　宗哲立于那日与颐柔放飞天灯的小院中，抬头仰望，只见深蓝的夜空中繁星点点，似是顽皮的幼童正眨着双眼。
　　他手中正轻抚着一个碧色荷包，那是颐柔大半年前为他所绣的生辰贺礼，可如今荷包犹存，佳人安在？

　　阿柔，不知你如今身在何处？你可有投奔你的九哥，继续于深宫中做个孤寂的长公主？还是……你为了护得我们孩儿的平安降生而隐匿于尘世间？
　　阿柔，你可知我有多念你，我有多想你。犹记得上年此时，你在中京帐中的自戕，曾让我那么惊慌、那么绝望，我以为此生便要与你天人一方了。哪知今日此时，我们虽同在人间，可却仍是天各一方，遥遥相望，不得相见，更不得相亲。
　　阿柔，你可有想念为夫么？你可有……再觅良人护你周全么？

　　天会六年十二月。
　　宗哲看着颐柔留在案前的张张墨迹，全是他的名字，全是她的思念。如今，他只余这墨宝，只余那荷包，这是他最珍贵的物件，最宝贵的追忆。

　　阿柔，算日子你该要诞下麟儿了吧，不知那孩子是男是女？是像你多些还是似我多些？我愿你得个如意女儿，愿她如你般温润柔和，沉静秀雅。我怕你诞下男婴，怕那孩子长得随我，怕你见着他便想起我，此生难忘。
　　阿柔，还记得我们分别那日，你让我给孩子取个名字么？那日我竟然没有答应你最后的请求，你能了解我的心吗？你能懂我其中的深意吗？
　　我并非不喜爱那孩儿，只是若我起了名字，你日后每次唤那孩子便会想起我，可……可我更愿你忘了我，开始新的人生。那孩子已是我留给你一生的念想，其余的，便都舍了吧。

　　宗哲提笔在纸上落下三个字：完颜玉。
　　祈愿她诞下女儿吧，能似她那般有着美玉仑华。

　　金天会七年末。（宋建炎三年）
　　完颜晟命完颜宗弼帅十万金军南下，务必生擒赵宋官家赵构。宗哲亦领命同往，但只是协理，毫无兵权。完颜晟仍然忌惮于他两年前的劫狱，但又赏识于他的军事谋略与对赵宋的透彻了解，故而仍命他随军同往。也许，在完颜晟的心中，宗哲还是大金的栋梁，还是女真的守护者，他只是需要一场战役来证明自己对大金的忠诚。
　　可是，宗哲似乎并未将全部的心思放于战事上。一来这宋军太过软弱，他们一路南侵，根本未遇强有力的抵抗，这样的战争，根本不须他与宗弼联手出战。二来他的心中仍是放不下颐柔，此前未有良机，他不便探寻她的下落，如今正是可借着大军南下，广布自己的心腹暗中留意。只是，她会在哪里安居？她会回到赵宋的宫廷吗？

　　阿柔，连我自己都不曾料到，竟然能在两年后就踏足赵宋的土地。
　　阿柔，你现在居于何处？我此番南下能再与你相遇么？
　　阿柔，你会否又要怨怪于我，打破你宁静的日子，侵入你美丽的家国。
　　阿柔，我还是忘不了你，还是放不下你，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