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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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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黄山回来,天墉城便来了一位客人,守在门外的小弟子说,那人点名要寻我,此时正在天墉城门外静候着,另外他带了一只海东青。
手中本执着的笔险些掉落,我还是持住了架子,让弟子速速请那人进来,天墉城很大,我这身处之地又是极其隐蔽,在这等待的几刻,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捧着剑谱但却一个字都读不下去。
忽然听见了一声海东青凌厉的叫声,门随之打开,我扔下书起身,眼前站着一个青衣男人,凭长相应还称少年,眉目如画,清秀不俗。
他的肩头落着一只漂亮威风的海东青,虽然瘦了太多,但我一瞧便知,那是阿翔,他看到我便展翅飞来,在我头顶盘旋几圈,然后在一旁的石桌上落下。
那人一看到我便笑了,笑的很轻,带着些无奈。
“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他向我拱手,我看到他右手腕上带着一串泛着亮的佛珠。
“在下,方兰生,屠苏的朋友。”
这个人我有一些印象,六年封存的记忆被打开,他应是当年铁柱观后来与红玉一同赶来的那人,记忆慢慢有些模糊了,只记得那是的此人书生气十足,管师弟唤作……木头脸。
但如今看他,虽仍是少年摸样,二十出头但却稚气全褪,脸上一直带着若有若无的清淡笑容,给人定心的感觉。
“实在抱歉,兰生唐突了,本是外出有事,但阿翔却执意拉我于此,我便应了它。”
我支散开了屋内的弟子,将他带到待客的厅堂。招呼他坐下,我便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尴尬,于是先开口。
“掌门便就是屠苏的师兄吧。”
我点头,“公子直接叫我陵越便可。”
他挠了挠头,带出了几分少年的感觉,“不不,无论怎说你也年长我不少,不然,我能否也叫你大师兄?”
我愣住了,如此一个几乎算是初见的人如此唤我,我还真是头一次遇上,不过看到他十分认真的眼睛,我倒也慢慢淡然下来。
“对不起,我又胡说八道了……只是以前总听木头脸提到…”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提到那三个字,就如同煎熬一般。
“无妨。”我摇头,“还不知方公子此次前来是为何事。”
他抬起头深吸口气,而后又撑起那笑容,“阿翔自六年前…就一直是我来照顾,在琴川呆的久了,它应是想念这里了吧。”
“我就是想带他回这里来看看,顺便我也想来这屠苏长大的地方瞧瞧,我们…都太想他了…”
“……”
“对不起,肯定打扰到你了吧。”
他的笑容已是有些变化,我没有说话,站起来转过身去背对他,望他莫再抑制自己的情绪。
其实自他提及师弟的那一刻起,我便看得出来他一直在坚持,似是坚持着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苦痛,但最终仍还是敌不过那内心翻涌的悲伤。
其实,我亦不是如此。
我很佩服他,如此沉重的思念,面对着曾与师弟同出同进的阿翔六年,他是怎么一天一天度过来的。
换做我,不知还有没有这份坚强。
我与他都沉默了许久,而后是我先打破的僵局。
“我带你去师弟曾经的住所看看。”
我不动,只是原地等着,过了很久才听到他起身的声音,一个轻声的‘谢谢’,被他说的支离破碎。
说是师弟曾经的住所,其实那是我跟他曾睡在同一个榻上的地方。那本是我的房间,十六岁那年师尊将师弟从南疆带回的时候他才九岁,当时他意识不清,身上还有伤,师尊不放心他一人,于是便让我与他同住以便照料。
却没想到这一住便是三年。
后来我二人比剑,他将我伤到五内俱焚,师尊便将我们的寝室分开,但待我伤好的差不多了之后他却仍是时常偷跑进我的屋里。我问过他缘由,他与我说,“终日面对那些妒忌他的师兄弟们实在太累,芙蕖师妹亦是有别,师尊面前又不敢放肆,也就只有师兄这里才能舒心一些。”
那时我还教训过他男子汉要独当一面,如今想起他面对人生做过的种种,不禁惭愧。
那是一间再简单不过的小屋,我跟师弟虽是执剑长老紫胤真人门下,但门派中仍是一视同仁。阿翔随着方公子,刚一进屋便发出数阵凄厉的叫声,后来方公子抚它的羽毛很久,才慢慢安静下来。
他伸出手轻轻摸上床沿,书桌,木椅,环视着四周,默不作声,眼中写着什么,我参不透,最后眼神停在床边的一个不小的木箱上。
“打开来看看,无妨。”我点点头,他便走过去,蹲下,吹开上面一层灰,打开箱子盖,他如我所料的愣在那里。
里面是各种师弟曾穿过的衣物,用坏过的剑,还有小时候无聊时候做的一些类似弹弓的玩具,虽然都被师尊没收了,但我后来还是替他要了回来。
所有有关他的记忆,我都放进了那个箱子。
方公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南疆小童穿的小衫,小心的捧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那是师弟被师尊救回来那日所穿的。”我眼前又是呈现出他躺在师尊的怀里时的虚弱,还有他醒过来第一眼看见自己时,那满眼的疑惑和防备。十六岁的我很诧异,是什么能让一个孩子,小小就有这样的警惕,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我去问师尊,师尊没有回答我,只跟我说让我定要尽心照料他。
方公子挑起那小衫的衣领,摇头笑出声来,“我还真是想象不出,木头脸穿这个会是什么样…”
我似乎被他的笑容影响了,又是忆起他儿时与我熟识之后,各种用来捉弄我这个师兄的把戏,随手一拂袖,说道,“他啊,顽劣的很!”
我没有在意我说这话时的表情是什么,但我却看到方公子有些惊诧的看向我,半晌,他微微低下头,扯动嘴角牵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大师兄你很幸福了,被他捉弄…说明他在意你。”
“我可是……连他的笑容都未曾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