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情史》东少OBA

1、一、戏数乱世六猛将；二乔初识明月楼

　　东汉末年，军阀混战，四处战火迭飞，天下几无净土，然而，在长江沿岸的豫章，却有一家天下闻名的酒楼，不为战火所扰，日日宾客满门，似有神仙庇佑，这即是江南第一名楼——明月楼。其实说来也不怪，豫章地处长江沿岸，物产丰富，盛产各类河鱼，其中最出名的便要数鳜鱼和大湖鳙，银鱼、河蚬、大闸蟹也是首屈一指的美食，蔬菜类自然也不甘其后，藜蒿、甜笋、扬子洲冬瓜、荞头变着法的蒸炸煮焖，各有各的吃法，各有各的特色，再配上这豫章特有的大曲酒，让所有的食客流连忘返，离开后，三月不知肉味，明月楼美食闻名天下，其秘诀更是无人可知，为天下所叹服。而这明月楼的主人，更是比那菜谱神秘的很，据说是这主人怕在乱世遭强盗，而明月楼日进斗金，更是不得不防，因此，主人只是每年过来视察一下经营状况，从不长时间逗留，以免被贼人盯上，如此一来，大家也懒得去猜这明月楼的主人到底是谁，反正食客的心理，好吃足矣，管什么店主呢？
　　初平二年，这天下发生了件大事，上将军吕布诛杀国贼董卓，天下震惊，皆视吕布为英雄才杰，更有甚者，对其顶礼膜拜，消息由各地商贾一传十十传百，天下皆知，因此，最近这明月楼中往来的众食客大都是谈论吕奉先的英雄事迹。
　　“吕奉先真乃豪杰也，诛杀国贼，保全汉室，堪称天下典范啊！”
　　“我若有上将军一半的神勇，也不愁无人赏识，投效无门了……”
　　“大丈夫顶天立地，知错能改才是要事，上将军认清贼人，不循一己之私，大义灭亲，此时必定流传千古，为后人津津乐道啊”
　　…….
　　整栋旧楼充满着热情洋溢的气氛，完全沉浸在一片赞叹声中，而楼上的雅间，则有一袭白衣，手执白玉红纹酒杯，轻轻地摇了摇头。
　　“哎……哎……”突兀的叹息声时不时地响起，刺激着人们的耳膜，很快，整栋楼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在兴致勃勃议论的人们注意到了在角落里背坐着的青年，小二见气氛不对，立即上前调解，开玩笑来着，这明月楼的伙计可不是盖的，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闹不好打起来，老板怪罪下来，这个月的工钱可就没了。
　　“这位小哥”伙计见这人年龄不大，衣衫破烂，也就没大在意，“众位英雄刚刚都在夸赞上将军神勇，为何您独独叹息啊？”虽然衣着朴素，但这年头逃难的人多，说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小二还是不敢轻易得罪。
　　闻言，这青年转过头，站起身来，众人方才看清，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身材矮小，这是一身怎样的装束，土黄色的外套，早已破烂不堪，腰际的棕黑色袋子，胡乱地盘在身上，疏密不均，衣服的袖口早已被磨得稀巴烂，而鞋子也破了个洞，貌似一只脚的后跟还是开着的，这样的一身再配上那一副要死不活的尊容，才真是天下奇观，男子的束发高高地绾在头顶，但已是摇摇欲坠，边发毫不客气地从头的两侧垂了下来，脸色腊黄，一看就是几顿没吃过东西，嘴唇已有些干裂，难道连水都没得喝吗？唯有一双眼睛，泛着水光，貌似能够说话，晶莹地闪烁着，为这张脸，亦或是这个人增加了些许生气。
　　这年头，其实这种逃饥荒的人并不少，但众人惊奇的是，这貌似身无分文的人，居然进了明月楼消费，而且还在大家赞叹上将军的时候，叹息不断，着实不能忍受。
　　有人怒道：“你个黄毛小子，没事乱插什么话，打扰了爷爷吃饭，小心爷爷剥了你的皮”
　　“哼！”只见这人不惧不慌反而是瞪着刚刚的说话人，一字一句说道“亏尔等自称天下英雄，真是不嫌害臊，鼠目寸光之徒，难道我不应叹吗？”
　　“你！”听了这话，刚刚说话的大汉，立即拍桌而起，怒气冲冲向这少年走去，众人也是唏嘘不断，“你个小兔崽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说爷爷鼠目寸光”说话间，这彪形大汉已走到少年面前，双手抓起了少年的衣领，凌空拎了起来，继续吼道，“你要是现在跪到爷爷面前，爷爷可饶你不死，不然，爷爷就效仿上将军，送你去见董贼”
　　这时，人们看待这少年的目光已从气恼变为了同情，纷纷有人上前劝阻，“兄台和孩子一般计较干嘛”
　　“小娃儿，不懂事，莫脏了兄台的手”
　　声音此起彼伏，想来这大汉本也没想闹出人命，只为博个面子，自然见好就收，于是稍稍将手松了松，少年落到地上，猛地咳嗽了几声，憋红了的小脸，才稍稍缓和。
　　大汉继续说道：“哼，今天是看在众位兄弟的面子上，暂且饶了你的小命，你只要认个错，我就不和你小子一般计较”
　　“哼”少年稍稍缓过呼吸，眼神坚定，说道，“士可杀，不可辱，你今天就是杀了我，我都不会向你这无知匹夫认错的”说罢，将头一扭，不再看他，闭目，貌似等死。
　　果然，这话是真的激到了刚刚的大汉，“你！好，爷爷今天如果不结果了你，众位兄弟反而会看不起”说完后，便要拔刀。
　　“兄台且慢”这时，一个声音从众位食客中响起“且看看这位小哥，为何如此说道，若是无理，你再杀不迟啊”
　　听了这话，少年张开了眼睛，冲着说话人的方向看了看，只见一位白衣男子，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站稳后，一把折扇在胸前打开，虽称不上潇洒，但也算温文尔雅。
　　“你且说说，爷爷让你死得明白”大汉压住了一身的怒气，把刀放了下来。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少年斜了一眼大汉，继续讲到，“你们只知吕布诛杀董卓，可知为何？”
　　“这……”众人窸窸窣窣，小声议论着。
　　“你们必定是想，国贼当道，天子羸弱，人人得而诛之”少年顿了顿，“其实不然，各位为何不想一下，他董卓篡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何吕布要等到董卓迁都长安后才将其杀之，董卓造反之心，由来已久，吕布身为其义子，怎会不知，他之所以不杀，是因为他和董卓本为一丘之貉。”
　　此话一出，有人附议，但更多的则是唏嘘之声。
　　“我知道，有人要问，那为什么吕布现在要杀了董卓呢？答案很简单，因为貂蝉！”
　　“貂蝉？”有人附议到，“这个说法我也听过，不过，貂蝉不是董贼送进宫里的贵妃吗？吕布杀贼有功，皇上才将貂蝉上次给他的。”
　　“岂有此理”少年忿忿道，“众位不要被骗了，王允王司徒使用了美人离间计，才使这对贼父子自相残杀，那吕布杀了董卓后根本是坐享渔翁之利，名声美人尽归己有，朝廷还要送上上将军的名字，着实可笑可叹啊！试想想，你们若是若是天子，怎会将自己的爱妃作为赐封礼物送人呢？”说罢，少年一掌拍到了桌子上，让人为之一震。
　　“可是，你又怎么证明自己说的才是真的呢？”有人不服道。
　　“这……”少年略作思考，“不瞒各位，我就是从长安城逃难到这豫章来的，这吕布与貂蝉，在京城里是人尽皆知啊，若是众位不信的话，自可到长安打探。”
　　众人看了看这少年的衣着，同情心作祟，也就信了三分。
　　“哎！”突然，有人长叹一声，竟是刚刚那个大汉，想来也是条血气方刚的汉子“是我刚刚错怪了这位小哥，这位小哥说的有理啊，请受我一拜”说罢，便向少年下跪。
　　“万万使不得”少年立即扶起了大汉，“不知者不怪，天下人都被那吕奉先蒙在鼓里，更何况是在远离长安的豫章呢？兄台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一身报国之志，我又怎会怪罪？”
　　“这吕奉先称不上是英雄，当今天下，究竟有谁堪称这英雄二字呢？还请这位兄台指点一二”此话一出，二人立即停止了言语，说话的居然是刚刚劝架的白衣先生，白衣先生注视到众人的目光，略微颔首示意，折扇依旧在胸前敞开着。
　　“以小弟愚见”少年很是满意地说道，“不知各位听说过这六位没有，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闻所未闻，还请兄台示下”众人倒也是谦虚得很。
　　“那是理所应当，可是……”少年突然话锋一转，“小弟逃难至此，如今又累又饿，再加上刚刚与这位兄台争执了一番，恐怕，无力再讲啊……”
　　众人一听，原来竟是这等理由，有人急忙说道：“请这位小哥来我这桌，共同用餐，小二，快过来，给这位小哥上最好的酒菜”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明月楼里穷的只剩下有钱人了，这等花钱博大家一乐的快事，还是很多人愿意做的。
　　二楼上，那一袭白衣，静静地看着楼下的一幕幕，嘴角不禁勾起了一个弧度，说道：“有意思，居然是个女孩子。”
　　少年倒也不客气，还顺便邀请大汉和白衣男子一同入食，待坐定后，才娓娓道来：“这一吕嘛，自然是指吕布吕奉先，此人虽说心术不正，但论勇猛天下还是无人能敌的，再者，他怎么说都诛杀了国贼董卓，为汉室立功，于情于理，也算半个英雄”
　　“有理有理……那第二呢？”众人纷纷问道。
　　“二赵，是指常山赵子龙。”
　　听到这里，有人便不赞同了，“赵子龙？闻所未闻啊！”
　　“众位且听着”少年提高音量，压制住了众人的喧哗声，“世人只知吕奉先，哪晓常州有骁将？这赵子龙正是公孙瓒手下第一猛将，年纪轻轻却威力无敌，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第三嘛”不容众人插嘴，少年立即说道，“典韦，骠骑校尉曹孟德公手下”
　　“曹孟德？可是曹操？”有人附议。
　　“没错，就是那‘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的曹孟德”
　　“这人我倒是有所耳闻，确实是一元骁将，可是这赵子龙居然排在典韦的前面，真不知是何许人也啊。”
　　“我说过，兄台日后自见分晓”少年轻啜了口茶，继续讲到，“四关五马六张飞是指，刘公玄德的三元骁将，关羽关云长，马超马孟起，张飞张翼德。”
　　此语一出，众人皆有不满，因为这些人在当时还都是无名小卒，历史并不如演义一般，关羽没有温酒斩华雄，三英更是没有因为战胜吕布而名噪天下，这倒是要怪罗贯中害人了。
　　“这位公子”有人起身说道，公子刚刚列举的诸位，我倒也是有所耳闻，可是这马超马孟起，明明是西凉军，怎么会投于刘公玄德门下呢？还请公子示下。”说完便是一个长揖。
　　“这……”少年明显有些慌乱，“十年，我们以十年为限，不出十年，我刚刚列举的诸位必成为人中翘楚，而马孟起，必投于刘公玄德门下”
　　听到此处，众人不禁失笑，“原来是胡说啊”“就说他哪里知道的那些人呢”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少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略微尝了一下这酒食后，便向众人辞行而去。
　　众人也只是当做听了一段说书，不予计较。
　　只是楼上的人，听了少年的话，大有反应，当少年走出明月楼的时候，那一袭白衣，轻启朱唇，对旁边的人说道：“陵叔，跟着她”
　　这名被换做陵叔的男子则向白衣恭敬抱拳回礼，答道：“诺。”便转身出门而去。
　　陵叔走后，白衣回到了桌子旁边，满桌的珍馐，只有酒下了半壶，其他纹丝未动，白衣抬眼示意，旁边的丫鬟将白玉红纹的酒杯注了半杯酒，递给了白衣，白衣少年一饮而尽，而后，玩味地摆弄着酒杯，喃喃道：“难得，她竟晓得那几人”

　　陵叔追着少年，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少年转身钻进了一舍破屋，陵叔一跃，飞上了破屋的顶棚，由于年久失修，屋顶有着吱吱的响声，但房间里的人却不以为意，许是什么老鼠臭虫吧，不多时，则又有两人相伴而来，陵叔在房顶定睛一瞧，居然是今日和少年争吵的大汉，与解救少年的白衣先生，只见两人欢声笑语地进了屋子，刚进屋子，少年便嗔骂道：“你们两个混蛋，怎么才回来啊”
　　二人对视一眼，那大汉模样的人，笑嘻嘻地向少年说道：“辛苦了辛苦了，我们小倩今天辛苦了，我这就去打水，让你清洗一下”
　　“欸……”那白衣先生拖长了音，说道：“阿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小倩，即使是一脸黄泥，也遮不住那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之貌啊”
　　“对对对”那叫阿三的大汉，立即作势自己掌嘴，“阿青说的对，我们小倩聪明机智，貌美无双，我的错，我的错”
　　“少来这套”小倩虽然还努着嘴，但明显已经消了气，果然，女人还是不禁夸啊“我在那里费尽口舌的时候，你们两个居然在大吃大喝，你们有一点良心吗？”最后一句几乎是喊出的，说完后，大大的眼睛开始蓄泪，让人看了好不心疼。
　　这下子，两个男人可着急了，收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纷纷说道，“小倩小倩，我们错了，你别哭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无论两人怎么劝说，小倩就是不买账，而且越哭越委屈，越哭越大声。
　　最后，还是阿青说道：“小倩乖，不要再哭了，再哭的话，眼睛就肿了，就不漂亮了”说道容貌，阿青的话立即起了作用，小倩停止了抽泣。
　　“嘿”阿三挠挠头，“还是你有办法，小倩一下子就不哭了。”
　　虽然停止了哭泣，但小倩还是瞪着两个人，随即吼道：“你们两个猪，还不快去打水，让我清洗一下”
　　不久，阿三就打了一木桶的水，而小倩也将长发放下，换上了身干净便捷的男装和鞋子，接着便将自己脸上的黄泥洗净，而这一切都在陵叔的默默观察中进行着，一点一滴，细嫩的手指，慢慢揉搓着多次涂满又洗掉黄泥的脸，这女孩子，洗得相当慢，相当用心，看来当真是十分关爱自己的容貌，想到自家小姐，陵叔突然有些难过，这女孩虽然生活落魄，但有爱惜之人，爱惜之物，她可以哭得如此伤心，亦可以笑的万分灿烂，可自家的小姐，却是……虽有倾国倾城之貌，但从不在意，从来不苟言笑，每日精于习武骑射，宁愿和野兽交流，也不愿与人多说一句废话，若是小姐，能像这女孩一样开心地笑，该有多好啊……陵叔不禁微微叹息。
　　小倩梳洗完毕，一袭长发铺在肩上，脸上由于洗净了泥垢，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鼻梁高挺，而唇瓣也一改今日酒楼十分的干裂之状，露出了诱人的粉红色，想是那时的嘴唇也是假的吧，长长的睫毛，水汪汪的会说话的眼睛，陵叔终于体会到了刚刚阿三、阿青两个人说话的意思了，果然，他们不是在浮夸，这女孩当真有倾城之貌，甚至可以与自家小姐媲美，陵叔随即有点自责，小姐才是世间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人能够比上她。
　　又逗留了片刻，陵叔终于回到了明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