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七月蚕

16、所谓表象

　　程小新接到母亲的电话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她，现在已经不住在那里了，挂了电话匆匆忙忙的赶过去。
　　“妈妈。”看见母亲站在以前住的地方的门口，连忙喊道。
　　“不用这么急。”她对满头大汗的跑过来的儿子说道。
　　“对不起，我忘了告诉您了。”程小新抱歉地说。
　　“没关系，我们现在就去你那吧。妈妈最近学了一些新的菜式，做给你尝尝。”母亲微笑着说。
　　“妈妈，不用了，您要照顾刘叔叔，已经很忙了，不用管我的。”程小新大惊，连忙说道。
　　“小新，我是你妈妈，怎么能不管你，何况你是不吃饭，身体又不好，我现在年纪也大了，照顾不了你几天了，有一天算一天吧。”
　　“妈妈•••”程小新有些心酸，“我•••”
　　“好了，别说这些了。”知道儿子听到这些话不好受，“我们快走吧。”
　　程小新站在原地没有动，低着头，也不说话。
　　“怎么了？”母亲疑惑地问。
　　“妈妈，”程小新挣扎了许久，然后鼓起勇气说道，“我现在跟北越住在一起。”
　　母亲没有反应过来，她听到“北越”两个字，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半天才惊觉，是七年前那个夏北越。母亲说不出话来，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敢相信。
　　“妈妈，我们在一起了。”程小新又说道。
　　对于儿子，程母心里总是有些歉疚。从程小新很小的时候，自己就没有好好的照顾他，把他寄养在自己的妹妹家里，以为他应该过得很好，结果有一天接到村长的电话，说自己的儿子晕倒在了路边，被人送进了医院。她急急忙忙赶回来，看到瘦的不像样的程小新失声痛哭，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这里受了多大的委屈和痛苦。于是把他带回自己身边，亲自抚养，不肯再求任何人。安安静静的生活又被一个老师的家访打断，自己的儿子竟然和男孩子在交往！愤怒，难过，害怕一起涌上心头，为了儿子的将来，也为了自己的声誉，她逼着自己的儿子说谎。结果也把自己的儿子逼上了绝境。从学校里回来，儿子大病了一场，整整躺两个星期。醒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微笑却不怎么说话，每天按时上学，按时吃饭，按时做所有事情，她以为他这是在责怪她，于是质问他，但是程小新的反应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程小新没有露出半点悲伤的神色，也没有说出任何她不想听到的话，只是抱歉地对自己说，妈妈，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让您难过了。
　　起初以为是儿子想通了，放下了，所以才会像变了个人，至少他做的每一件事的确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的，她不希望儿子离自己太远，程小新就报了本地的大学，一所美术学院，毕业后也一直留在这里，只是他们住的房子太小，所以程小新才搬了出去，而且离得也不远。甚至当自己说不喜欢程小新当服务生的时候，他二话没说，立即辞职了，尽管那个时候工作并不好找。一直都是做着自己希望他做的事，没有丝毫怨言，还每天微笑着对她将各种各样的趣事，这时候她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儿子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他失了心，不会再有幸福而言了。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是不是过分了，那个时候，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却愚蠢的选择了最伤人的一种。随着时间的流逝，身边的刘凯患上了胃癌，终于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再不挽救就要终身悔恨，于是她决定跟刘凯在一起，也决定请求儿子的原谅。
　　她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其实不能原谅的是自己，当她看见程小新站在路灯下微笑的安慰自己的时候，她彻彻底底的明白自己当年做的事该有多愚蠢，可是一切已经成定局了，无论怎样悔恨终究是伤害了。
　　有多少时候，我们明明是很爱很爱一个人，但正是因为这份爱却把那个人伤得这样深还不自知，以为是为他好，结果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和泪水。
　　“妈妈，对不起。”程小新看着惊愕的母亲，说道。
　　“小新•••”程母回过神来，“不是妈妈非要拆散你们，但是妈妈真的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我知道，我知道您的心情，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们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已经懂得这样做可能带来的伤害和即将面对的处境，我们不会退缩的。”
　　“那如果他只是想报复你呢？”
　　“这是我应得的，我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小新•••”
　　“更何况，我爱他，”程小新忽然微笑，“他也爱我。”
　　看着儿子这么多年头一次露出真切的笑容，程母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
　　“我送您。”
　　就要进门的时候，母亲转过头来，对程小新说道：“改天带他来家里吃饭吧。”
　　“嗯？”程小新愣住，然后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嗯。”
　　往事如烟，总有一天要随风飘去，我们只有朝前走，不回头。
　　夏然走进远成国际，来到夏北越的办公室，秘书挡住她，“对不起，您不能进去。”
　　没有停下，直径推门走了进去。
　　“你先出去吧。”夏北越放下文件，对秘书挥挥手。
　　“哥哥，你怎么能够这样对瑞莎？”刚刚送走瑞莎，夏然就跑过来质问他。
　　“怎样？”夏北越靠着椅背看着她。
　　“因为程小新？”夏然没有回答他，又问。
　　“我已经说过了，我的事情你不要再来插手。怎样对瑞莎也是我的事，更何况我从来没有给过她希望。”
　　“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当初要不是有瑞莎，你也不可能有今天的。”
　　“小然，我想你还没有弄明白一件事。”夏北越站起来，走过去，对她说，“我们不过是利益的交换，从来没有谁欠谁，何况，跟我做交易的是她爷爷，不是她。”
　　“什么意思？”
　　他们刚到纽约，没有一分钱，拿着纽约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只能够勉强抵去学费，还有昂贵的住宿费和妹妹的学费以及生活费，大笔的开支根本不是随手打份零工就能了事的，甚至一天做好几份都无济于事。实在没有任何办法的夏北越，把妹妹安置在一家小旅馆，就拿着刚申请到的奖学金去了拉斯维加斯，在那里的意见小型赌场呆了一天，赢了比他手上多四倍的钱，刚想离开却被一个女子拦住，就是那个时候的瑞莎。
　　“先生，”瑞莎朝他露出迷人的微笑，“可以一起喝杯酒吗，我有一瓶古董级的波尔多哦。”
　　“对不起，我赶时间。”夏北越皱皱眉，拒绝她。
　　“那可真可惜。”瑞莎叹道，“不过，我想我们其实不需要多少时间的。”
　　“抱歉，我该走了。”转身要走，却被几个保镖拦住。
　　“我说过不需要多少时间的。”瑞莎无辜地说道。
　　“你想怎么样？”夏北越无奈，只好留下。
　　“我们赌一把，转盘怎么样？”瑞莎高兴他的识趣，“我很喜欢你刚刚在赌博时候的神情，想要再看一次。”
　　夏北越不说话，思考她话里的意思。
　　“我是认真的。”瑞莎笑着看着眼前戒备的人，真是有意思。
　　“赢了怎样，输了又怎样？”
　　“赢了你可以拿着钱走人，输了嘛，嗯，做我的情人怎么样？”
　　这样的条件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是稳赚不赔，但是夏北越可不这么想，对于这样厉害的女人，表现的越露骨，他就越讨厌。他可以想象一旦真做了她的情人，生活一定很热闹。问题是他讨厌这样的热闹。
　　“可以。”夏北越不想多做纠缠。
　　结果可想而知，他赢了。
　　“承让。”他拿着钱转身就走。
　　这件事以后，生活一直都很顺利。在夏北越就要忘记瑞莎的时候，她又出现了。
　　“嗨！我们又见面了哦。”瑞莎摘下墨镜，笑着对他说道。
　　“这一次你又想赌什么？”夏北越有些头痛。
　　“不，不，不。你可不要误会我只会赌博，我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
　　“会品尝红酒。上一次你没有喝，这一次可以赏脸吗？”
　　“我很忙。”
　　“是忙着给妹妹做饭吗？”瑞莎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北越警觉。
　　“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请你喝杯酒罢了。”
　　夏北越看着天真的瑞莎，恨不得她立刻消失。
　　跟着瑞莎来到一家红酒庄，却意外的见到了另一个人，瑞莎的爷爷。
　　“年轻人，”老人看着对面的夏北越，许久才说道，“我的小宝贝很钟情你啊”
　　“这的确是我的荣幸。”
　　“哈哈•••”老人笑起来，一旁的瑞莎在帮他们倒酒。
　　“不知道是您要找我，还是瑞莎小姐。”
　　“我很欣赏你。”
　　“谢谢。”
　　“我看过关于你的录像，”老人没有说是什么录像，是赌场，还是别的什么，但夏北越知道他一定调查自己很久了。“你是一个很沉稳，很能干的人。我相信，我的孙女这正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上你的。”
　　夏北越的确有着不通常人的冷静，他不得不冷静，因为生活需要这种冷静。
　　“您过奖了。”
　　“瑞莎十五岁一个人架着汽艇环游世界，十八岁一个人闯进亚马逊森林，在里面待了三年。她一直都看不上任何人。但她实在优秀得让我无话可说，前不久说是看上了一个中国人，呵呵，我就一直很好奇，所以才想要见见你，不错，我的孙女眼光和她的实力一样好。”老人笑道。
　　“很荣幸得到您和瑞莎小姐的赏识。但是，我相信您找我绝不是为了夸奖我。”
　　“哈哈•••”老人点点头，“我遇到过不少你这样的年轻人，都很有魄力，当然也很有实力，但我更喜欢你，中国有句话，叫波澜不惊，你很适合。”
　　“首先，我必须纠正您，这是一个词，并非一句话。其次，我要纠正您的想象，现在我并不是如您所说，波澜不惊，我很担心我的妹妹，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在这里。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全。”
　　“当然，我可以保证。”说话的是瑞莎。
　　“年轻人有没有兴趣加入远成国际呢？”老人也开口问道。
　　“没有。”夏北越没有犹豫。知道眼前的人身份不低，没有吃惊。
　　“哦？为什么？”
　　“我不太喜欢被人威胁。对于利益交换的事情，我一直觉得应该两厢情愿才能长久的建立合作关系，不过您现在的做法，使我不得不服从您。”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拒绝？”
　　“我只是说说心里的想法罢了，我不喜欢欺骗。”
　　“哈哈•••，有意思。”老人楞了一下，又笑了起来，“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只想安静的生活。”
　　“什么意思？”
　　“我不介意加入远成，但也仅此而已。”他顿了顿，又说道，“据我所知，远成的背后还有不少黑色势力。”
　　“你很勇敢。”老人没有再笑，正色道。
　　“这是我唯一的缺点。”
　　老人疑惑的看着他。
　　“这个缺点为我带来太多的麻烦。”看了看瑞莎，又补充道。
　　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老人很满意，有胆色，又不失柔韧。有自信，又不失自知。
　　夏北越进了远成之后就遇到了文莉，最高执行长助理，也是瑞莎父亲的情妇，但是两个人没有隐瞒任何人，瑞莎父亲死后，文莉回了国。对于她的事情，夏北越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听瑞莎说过一些，例如做事也很强硬，混过□□之类，用瑞莎的话来说她是个很有神秘感的女人。几年后，夏北越自荐来到远程亚洲区。
　　“哥哥。”夏然听完他的话，仍旧有些懵，她不知道是这个样子的。
　　“小然，没有人不付出就可以得到什么的。我是，程小新也是，瑞莎也是。当然，我不否认瑞莎在一定程度上的帮助，但还远远不够用以身相许来还，瑞莎不屑，我也做不到。”
　　“哥哥，就算没有瑞莎，也总会有别的人的，为什么一定要程小新不可，我讨厌他。”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说了，你回去吧。”夏北越揉揉额，有些累。事情远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是，他不想让夏然知道那些。
　　一个人冒险，就是为了另一个人的安全。有些事，藏在回忆里比说出来总是更能让人幸福和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