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狱》合离

1、鼠

　　未希站在五斗柜前，斜下眼俯视笼中的小仓鼠。
　　朋友的仓鼠灰色毛皮，未希只摸过一次，别人开了笼门，小仓鼠谨慎地爬过来，小而肥胖的身体爬在她并拢的双掌中间，一低头就咬。未希心头动了一下，不知它是否认得自己，将右手一翻，抓住了仓鼠幼小的身子，软软的，发着微热，未希揣度着它身上有多少跳蚤虱子细菌，悄悄收紧手指，感觉它脊柱脆弱的像软骨，想，原来外面圆滚滚的肉和毛皮都是烟雾弹。
　　未希每次经过都要在这里停一停。过了几日，仓鼠大抵已不记得她就是碰触过它的人，甚至不知道它到底还记不记得被抓在手心的事情。
　　未希心里涌起一股快要膨胀开的感情。
　　这只生物太过幼小了，还不够她的掌心大。未希将手指递过去，仓鼠隔着栅栏凑近嘴来啃，未希将手缩回一点，看它把嘴伸出栅栏之间费劲地想要够到面前白皙的手指。未希指尖轻碰它的尖嘴，趁它张开嘴来咬之前迅速又缩回来，往复几次，看得到仓鼠尖而小的牙齿。
　　未希笑了两声，嘴角却都没弯起一下。外间天阴云沉，下雨前总有些冷意。
　　仓鼠还在费劲地探向笼子外面，未希盯着它出神，半晌发觉自己的手指还停在栅栏前。突然叹了口气，将手缩回去，仓鼠动作定格了似的，愣了一下，长在两边的眼睛好像也能看见面前的物体消失，竖着前爪攀在栅栏上，四下草草摸寻了一圈，未希早退开了，立得远远的注视着笼子里的生命徒劳的转身。
　　她一伸手就能捏死它。
　　“你心里的恶意会把你给毁了。”桑妮姐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手里的烟灰掉在叠起的腿上，桑妮看了看，蹙了蹙眉，掐着兰花指轻轻把烟灰弹掉，抬头用一双描着深浓墨色眼线的眼睛眯了眼睨她，未希不惯说话时盯着别人眼睛，眼神便略略下移，注视着那张猩艳大红色的嘴唇一开一合，她突然觉得那张嘴像极了涂了红油漆的鱼嘴，濒死的时候挣扎呼吸。
　　等到她看懂桑妮不化妆的模样的时候，她已经不打算将这只仓鼠的故事讲给她听了。桑妮再也不会就这件事自以为嘲讽地笑。
　　笼子里的仓鼠爬回去了。未希曾经好奇仓鼠的叫声，几个朋友对她说，它害怕的时候就会叫，很刺耳，你不要惹它害怕。
　　这些都是爱小动物的人。未希笑笑应了。傍晚的时候她悄悄开笼门逗弄仓鼠出来，等它近前来了，搭了一只爪搁在槛上，尖嘴伸出一点，似是要谨慎探看。未希凑近了盯着它黑豆般光亮的眼，直直看见自己的面容映在它眼里，有点扭曲形状。
　　仓鼠害怕一样的缩了缩脑袋，未希动动手指，它又靠近些。未希一笑，右手缓缓放上笼子，轻轻推，仓鼠的世界就地动山摇。未希抬着栅栏的左手一送，喀喇一声小门落下，差点夹住了仓鼠的嘴，一声尖利的“呲——”短促刺进耳膜。原来这就是仓鼠的叫声。未希嘴角有心满意足的笑，右手松开，翘着半边的笼子哐啷一声落了地，里面的仓鼠仓皇逃窜，不过未希已经看不到了。
　　她转身上楼，身后还有咯吱咔哒的声音。
　　一只仓鼠，它真的会记得她吗。

作者有话说

　　事实上写的一直是奇幻，这一篇的整体风格与长篇古风的奇幻大是不同。似乎更接近于我喜爱的桐野夏生吧，或是说我希望能够写出她那样的张力。
至于字里行间的感觉，纪实的作品总有些关乎本心。然而若是要关乎爱情，却又是我这里不愿展现的主要题材了。
每个人心里都有隐秘的恶意，就以这个为开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