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忘川（修改）》有天遇见海

16、第 16 章

　　山谷里起了风，顾惜朝看了一眼寨门下站着的息红泪说，
　　“我不和女人动手”
　　“你不和女人动手，就和我动一动手罢！”
　　他刚说完，寨子后就飞出来一个影子，息红泪对着它叫了一声“师兄！”
　　铁手也想动，他刚一动，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团团围住。雷鹏，雷远，雷炮，雷家五虎将居然来了三个。寨子里那声音这时又发话了，
　　“我们霹雳堂只欠顾先生一个人的人情，绝不会叫外人插手。”
　　顾惜朝愈战愈退，来人的剑势很快，却叫人看不出套路来，
　　“他是息红泪的大师兄万剑柔”
　　铁手对他喊，
　　“小心他的第一招！”
　　顾惜朝很惊讶，他惊讶的不是铁手知道眼前这人的名号，他惊讶的也不是他的第一招，他惊讶的是，千钧一发的时候，戚少商会在他的耳边说，
　　“他的第一招叫问君何所忆”
　　他还说，
　　“攻他下盘，寻常人看不出，他腿上功夫弱，别给他机会使出第二招来”
　　顾惜朝应付得并不辛苦，所以他就腾出了时间疑惑，他实在很纳闷，戚少商怎么会知道万剑柔的招式，又怎么会看穿破解之法，十五年前，他怕还是个和自己一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经死了十五年的戚少商，究竟又为什么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不过，这些都是他不能问出口的。
　　他照着戚少商说的专打万剑柔的下盘，逼得他一直无法使出第二招来，看得一旁的息红泪也傻了眼。
　　“你只封住我的招式是赢不了我的”
　　万剑柔说，然而他将剑式一收突然急退了整整六步回到了息红泪身边，说，
　　“不过既被你看穿了招式，仍算我输了”
　　他说，身后寨子里的人吼了一声，
　　“你认输，我来！”

　　顾惜朝没有慌，也没有腿，他将剑握在手中，远远地看着云雾里的寨子等着来人。
　　来人自然是雷卷。
　　自上次分别，顾惜朝其实一直有些在意雷卷的功夫，替他疗伤，才知他原是身体就虚弱的人，经脉也有多处运行不畅的先天缺陷。他本以为那脸病容全是当日所中的乌头砂所至，可他一碰到雷卷他就知道，这个人并不简单。单凭这不争气的身子，而能招致江湖追杀的人，当然不简单。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霹雳堂，不知道霹雳堂原是这样大的一个寨子，今日见了这由雷卷一手建起的势力，顾惜朝心里头，就有些惆怅，又有些执拗而不甘的热血。江湖中的所谓大人物，原本在他眼里是屁也不是的，但是今日。
　　他是想和雷卷打一场的。

　　他仍旧穿着那日厚重的毛裘，好像这山清水秀的江南整日都是凛冬。雷卷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臂从毛裘中伸出来，便显得愈加的惨淡，但那双手极快，又好像荒原里黎明的闪电似的。
　　顾惜朝不知道自己及不及他快，他赶忙向右侧退去，雷卷的一掌劈在他的剑上，震偏了他的马步。顾惜朝便一个力点在剑尖上，把雷卷的掌势拨开又倒刺了回来。剑未断。
　　顾惜朝这才在心里想，果真不是把普通的剑，不过想归想，手上动作倒是未有一刻犹疑。
　　一旁的铁手很惊讶，息红泪和万剑柔也很惊讶。顾惜朝的剑谈不上招式，却极尽狠厉和变化，那样的剑招不是为了自成一派而创，那样实用的剑法，招招制敌，又急中生智，只会是为了一个目的，杀人。
　　杀人的剑一般人使不好。
　　杀人的剑一般人也无处学。
　　而顾惜朝这初出茅庐的青年，却已用得这般熟稔了。

　　这一群人里，只有一个人知道他是有师父的，顾惜朝的师父大概也不是一般人吧，戚少商想。他以前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这时想起，觉得大概他这与年纪不符的别扭的心性也是随了他那奇奇怪怪的师父，突然觉得很有趣。
　　他一直飘在顾惜朝身后，忽然看见雷卷的毛裘往里缩了一缩，那动作，往前倒几十年他也再熟悉不过，几乎本能似的喊出口一句，
　　“小心他的……”
　　不想顾惜朝却怒了，他生气的时候喜欢眯眼睛，但是现在战局混乱他也不能将眼睛闭起来，所以就愈加的烦躁，手中的剑倒刺得更狠了。他对戚少商喊了一句，
　　“闭嘴！”
　　这一句倒是吓住了周围的所有人。
　　他们看不见戚少商，自然也不知道顾惜朝这样的怒气是为了哪般。其实，从刚才对剑万剑柔的时候开始，顾惜朝的心里就有种隐怒，戚少商的话总是毫无征兆又毫无破绽的传来，这死得不明不白的剑客，究竟是何以总能这样快的就发现破绽和对阵之法的。顾惜朝不想管，他反正早也死了。但是顾惜朝不能不管，只因他这样絮絮叨叨的提点，早已经激怒了他，他将手中剑一横，咬牙切齿喊了一句，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却将剑往雷卷的腰上弯，所有人都看清了，雷卷原是出的掌，他那一掌直袭顾惜朝的左肋他却没有躲，顾惜朝的剑格在雷卷的腰上，没有见血，再一看，那一剑原来格住的不是腰，甚至也不是从毛裘中露出的那一截惨白的腕子，那一剑，格住的居然是一根手指！是雷卷的大拇指。
　　方才左出的那一掌打在人身上，顾惜朝好似无事似的，息红泪才反应过来原来那一掌里其实并没有灌以内力的。她其实方才就觉得奇怪：她卷哥，一直都是不惯于用掌的。现在她知道了，雷卷真正的杀着就是那一根拇指。然而此刻却被顾惜朝的剑给格住了。
　　“咳”的一声。
　　吐血的竟然是顾惜朝。
　　他的确格住了雷卷的那一指，然而雷卷到底比他早出江湖，那一剑的指力之深厚他自己也约莫可以估量了。他晓得方才戚少商是要他躲。戚少商便是一开始就看穿了他架不住那一招的全部力量。他的怒火便是来自这里。

　　“雷堂主且慢！”
　　铁手终于说话了，他只是说话，声音便夹着内劲传来。息红泪这才有空朝他那边看一眼，这一看，她就“啊！”地叫了一声。
　　原来是方才围在那儿的雷鹏，雷远，雷炮全部都倒在地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铁手把他们都杀死了，可一抬头又望见铁手脸上宽慰的笑，便晓得了他不会杀人。雷鹏，雷远，和雷炮只是被卸去了内劲而已。

　　“你方才是故意假装被围？”
　　雷卷挑了挑眉毛，他说话的时候很急促，气很短，息红泪听了觉得惊讶，方才那一格居然伤了他！
　　“只是不想得罪各位罢了”铁手说，
　　“雷堂主怕是真要这般，宁对朋友出手，也要庇护小人不成”
　　“他并不是我的朋友”
　　雷卷说，他裹着毛裘低头看了一眼顾惜朝，他方才受了一指气血尚未平复，提着剑看着铁手和土黄色的岩壁。
　　顾惜朝什么也没说，他是觉得四大名捕的功夫果真是这般的不简单，觉得有些吃惊，但又好像情理之中似的，再说他方才接连战了两个人，觉得有些乏，便抱着剑干等铁手做事。
　　铁手又说，
　　“他救了你一命”
　　雷卷笑道，
　　“果然京师里的事都瞒不过四大名捕”
　　铁手未答，只是神情温和地看着雷卷，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这一回，雷卷等了很久，叹了一口气。他说，
　　“你们走吧”
　　“雷堂主……”
　　“穿过寨子往南走”，雷卷好似松了口气一般，“脚程加快些还追得上”
　　铁手闻言又笑了，雷卷继而慢吞吞地说
　　“今日之前你们不是雷某的朋友，今日之后江南霹雳堂绝不做对朋友不仗义的事情”
　　顾惜朝站在原地有点傻愣愣的，息红泪忽然神情很是动容地叫了他一声，
　　“发什么呆，卷哥这是要帮你”
　　雷卷远远看着息红泪的模样，紧闭着的两瓣唇轻轻动了两下，最终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连气也没有叹一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