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止阿房之烟雨长安篇》葵田

3、第二章

　　第二章
　　朱雀大街。车水马龙，行人擦踵摩肩，街市店铺商档，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拂面醉人的春风中，一面杏黄的酒幡高高飘扬，幡下飞檐长窗，正是长安城中最负盛名酒楼的醉仙楼。二楼的长窗下，一人倚窗而坐，手持一杯，正望著杯中那血红的酒色出神，狭长的凤眼中似笑非笑。

　　然而，这眼波、这笑容却有些面熟，竟然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惊鸿一瞥、雾中芍药一般的长安花魁......

　　一个清俊少年垂手立在一旁，突然嘟嘴道：“公子，真搞不懂你为什麽偏喜欢到这种地方来。这里的葡萄美酒虽好，怎比得上宫里西域进贡来的？大费周章地溜出来，万一……”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倚窗而坐的人悠然笑道：“莫舒，你是从小就在宫中长大的吧？自是看不上这平常百姓庸庸碌碌过的平常日子。”

　　见那少年愣住，他又一笑道：“可是我……我只有偶尔从那个死气沈沈的地方溜出来，到这里来看一看，贫贱夫妻、高堂儿孙、脚夫走卒平淡日子中的简单快乐与忧愁，才能觉得自己仍然是活著……”

　　少年莫舒挠挠头，显然是不明所以，困惑道：“公子所说，委实太过玄妙，舒儿不明白。”

　　那人抚掌叹道：“不明白，於你倒是件幸事。如若有一天，你有了这番心境，许多愉快的时光便已不再复返了……”那含笑的眼波突然凝滞，变得遥不可及。

　　正在莫舒挠头之际，楼下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原来对面的青塔上，有一女子披头散发，正要寻短见往楼下跳。楼下有几人正声嘶力竭地不住扬声规劝，惹得许多闲人围观。

　　莫舒大惊失色道：“公子，要出人命啦！快救救那女子啊……” 他大呼小叫了半天却无人回应。

　　气急转头处，见那人居然不动，只是又倒了杯酒，懒洋洋地笑道：“今天运气真不错，选的好座位，美酒在手，还有跳楼可看，实在是人生一乐……”突见莫舒气鼓鼓的，诧异道：“你生的什麽气？可是要我长歌一曲以助兴麽？”

　　莫舒被他一气之下，居然说不出话来，良久才结舌道：“那女子定然是遭遇什麽不幸之事才一时想不开，上天有好生之德……”

　　那人眼中波光闪动，戏谑骤生，道：“人遭遇不幸时固然是痛彻心肺，但若仅仅因为这样就轻贱生命，不去理会他人感受，那便是自作孽，不可活。自己尚且没有好生之德，上天又怎会给她机会……”

　　言犹未尽，楼上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竟有人拍掌附和。他顿住语声，斜眼看去，原来是个青衫男子，面如冠玉，倜傥不凡。

　　他长眉一挑，眼波转动间唇角微弯，含笑朝那人横了一眼。那青衫男子却是一愣，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他心中不悦，暗道又是一个登徒子，只可惜白生了这一具好皮囊。摇摇头，对尤在看热闹的莫舒一招手，道：“走吧，该回去了！”

　　才到楼梯口，却被那青衫人拦住，他面上神情居然不变，只是眼中笑意更深，道：“这位兄台人品俊俏，在下不才，生出结纳之心，还望兄台．．．．．．你可是想说这些麽？”说著，藏在袖口中的手已经伸了出来，似是要与那人一握。

　　那青衫人困惑不解，但见他言笑晏晏，不觉心中一荡，也笑道：“正是如此。你怎知我想．．．．．．”正想也伸出手去与之相握，突见这面相如狐的男子抬手轻招，犹如兰花拂过。自己眼前一片缭乱，下身顿时一阵麻痹，已是站立不稳。

　　就在他支撑不住即将倒地之际，一双手已扶住了他，将他扶到桌前坐下，柔声对满面诧异的店小二说：“这位公子醉了，要在这里歇上一歇，你莫扰他，回头酒钱十倍给你。”

　　说完也不去理会那小二的千恩万谢，回头朝他一笑，目光中尽是讥讽轻蔑之意，一振衣诀扬长而去。

　　青衫人目送他施施然离去，不怒反笑，自言自语道：“好美的人儿，好厉害的拂穴手。如此美人，若太易得手，反倒无趣了！京城弹丸之地，我就算掘地三尺，也定要找你出来。我离长安数年，竟不知出了这等风流人物！”

　　他仰天长笑，眉目间威仪隐露，端的是王者之风，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