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里青衣》Neith

53、顾简

　　我自认为不是个特别容易喜欢小孩子的人，但得知近来失踪的婴儿很可能已经丧生时，心里仍然难受得像是刀绞一般。

　　何况还有顾简……就算再不亲近，她也终究是我妹妹。

　　被穆言带回旅馆之后，我就一直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思考，这些日子以来，我到处奔忙为的究竟是什么呢？又真正做到了什么呢？

　　我翻了个身，心头沉甸甸的，像是有一块巨石坠在胸口。总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天命，我浑浑噩噩地想要抗争，到头来，却还是逃不开，甚至在不知不觉之间将命运沿着既定的轨道往前推了一把，自己将自己逼上断头台。

　　辗转反侧之际，那只黑色的小猫踮着脚尖踩着我的被子爬过来，趴在我胸前，纤细的胡须蹭着我的脸。它微微歪着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意味不明地瞧着我，然后细细的喵了一声。

　　我挠了挠它的下巴，看它惬意地眯起眼睛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可下一刻，又想起这猫的体内寄存着白羽的一缕魂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属于人类的神识存在，或者只剩下了微弱的本能驱使着这只猫留在我的身边。

　　这样一想，胸口就又开始发闷。

　　黑猫仰起头，又叫了一声，比方才的声音大了不少。

　　我本来没太在意，但没过几秒钟，它再次叫起来，声音越来越尖利，震得我耳膜都有些疼起来，而它的身体也不再是方才那种惬意放松的姿态，反而渐渐弓了起来，脊背上的毛全都竖起。

　　是个人就能看出情况不对了，我一伸手抱住黑猫，往床里滚了半圈，眼睛望向方才它对着的方向。

　　那里是只开了一条缝用来通风的窗子，附近空无一人，但是却仍然散发着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我慢慢地坐起身，目光在透明的窗玻璃上来来回回地逡巡，总觉得下一刻就能看到点什么东西，但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这时刚好响起极为敷衍的敲门声，伴着第三声的响起，穆言已经走了进来。

　　他好像要对我说什么，但是还没开口就突然皱起了眉毛，沉声问：“怎么这么重的阴气？”

　　“……”

　　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半天，我只能有点自嘲地说：“要是那东西真是冲着镇魂镜来的，我岂不是比那些孩子接触镇魂镜的时间长得多。”

　　穆言脚步停下，站在床尾的位置，低低说了句：“别多想，不是你的错。”

　　难得听到他安慰别人，我不禁苦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可心里却仍然一阵阵发涩。

　　突然，他“咦”了一声，眉头锁得更紧，往窗前凑了几步，撩起拢在一边的窗帘：“这是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本来被窗帘挡住的物件显露在我的视野中。

　　夹在窗帘挂钩上的是个小小的毛线帽子，像是婴儿用的。

　　我浑身一颤。这个帽子是我见过的，就在笑笑失踪前几天，我还见他戴过。

　　可它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穆言听完我的介绍，也愣了下。他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伸手取下那只帽子，说道：“我去看看情况，你在房间里等着，别乱跑——不管那东西是什么，既然它只能用诱饵引你上钩，也就说明了它没法真正靠近这里。”

　　说完，他转身就走，可临出门时，脚步却顿了顿，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面满是裂痕的穿衣镜。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

　　那天晚上，那勾魂的鬼哭响起的时候，与之抗衡的正是镜面剧烈震动产生的铮鸣声，还有之后镜中显现出的……

　　我顿时觉得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似的，不由抱紧了怀中的那只黑猫。

　　……那是怎么样的一个笨蛋啊！连灵魂都四分五裂无法保全，可每一缕魂魄却都仍然在竭尽全力地想要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