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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未遂 ...

  •   正如曹丕所忧,莫言确实遭遇了不测,她前脚刚离开司空府,后脚便被人打晕掳劫。等到莫言混混沌沌地醒来后,睁眼所见的是一间陌生又粗陋的屋室,她的双手双脚还被人用麻绳紧紧捆住,嘴里塞着的布条只能让她发出毫无意义的唔唔声。莫言一边奋力挣脱手脚的束缚,一边回想着自己最近有得罪什么小人吗?为何要绑她?
      这时,屋门被人重重推开,屋外明朗的霞光刺痛了莫言的双眸,还未看清匪徒的脸,她的下颌便被厚实粗糙的大手捏得生疼,嘴里塞着的布条亦被他抽去。“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莫言终于看清了匪徒的脸,对方是个身形彪悍,满脸横肉的男人。看着如此面目狰狞的匪徒,莫言不禁心生畏惧,想要逃脱却苦于手脚的束缚。
      匪徒见莫言想逃,残暴地抓过她的手说道:“问我是谁?我可是你的‘夫君’!”
      即便手脚不得自由,心有畏惧,莫言仍在负隅反抗。“我是司空府的人,你岂敢动我?想要活命还不快放了我!”
      闻言,匪徒脸上突然露出可怖的冷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哈哈……别说你是司空的女人,便是皇帝的嫔妃,不也是落在我手里?我虽是个屠夫,不能让你安享富贵,但你若乖乖依从,做了我的夫人,你便不必再过那些任人使唤,受人欺凌的日子。”
      这是陷阱!莫言不过是个普通的侍女,是谁对她如此不满愤恨,竟不惜将她卖于一介屠夫,思来想去,除了那位秦夫人还能是谁?莫言当日为救环夫人与曹冲不惜得罪秦氏,后又想起曹冲“智救库吏”之事,借由曹冲之口替他们母子二人出了一口恶气,秦氏被曹操禁足后不敢轻易找莫言、环夫人母子的麻烦,再加上莫言一直谨言慎行,又有人替她撑腰,莫言在府里过得相安无事,甚至还寻回了遗失的紫玉佩。想不到事情过去这么久了,秦氏依旧“贼心不死”,她不能动环夫人母子,便想了个办法除去莫言这根眼中钉。女人心,海底针,深不可测啊。
      屠夫见莫言若有所思,以为她在想办法逃脱,故又蛮横地抓着她手臂威胁道:“你既已来此,休想离开!”
      与他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想要逃脱,还得支他离开。上次莫言能在郭嘉面前装柔弱骗他,这一回重施故技,应能为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吧?莫言努力装出楚楚可怜,眼含清泪的模样,用娇滴滴,可以掐出水的嗓音说道:“你弄疼我了!这世上哪有捆人做夫人的道理?就不能……先替妾身解开绳索吗?妾身不过是司空府里卑贱的侍女,父母早已双亡,还能去哪儿?”若不是莫言真心喜欢唱歌,或许她还有做演员的天分呢?
      莫言前后判若两人的变化让屠夫微微一愣,毕竟从未碰过女人,这一哭二闹三撒娇的,他哪受得了这些,心头一软忙解开她手脚的麻绳。“我……我这就替夫人解开。”
      当屠夫彻底解去麻绳后,双手双脚得以自由的莫言仍不忘在他面前故作楚楚可怜。“我……有些饿了。你能替我做些吃食来吗?”
      听见自己的“夫人”说饿了,屠夫抚摸着莫言的脸颊说道:“那我去给夫人做些拿手好菜。”莫言乖巧点头,应了声:“恩。”
      “我眼里容不下这样一个惑主的狐媚留在司空府,正好又听说你请了媒人四处说亲,你想要娶妻,我要她离开,各得其所,有何不妥?只要你答应,我愿赠你钱财,让你好好置办昏礼。先别急着谢我,我再赠你一言,千万别被她那双眼骗了,这贱婢真不知骗了府里多少人。”
      屠夫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秦夫人对他的告诫,再想一想她清醒后从负隅反抗变成柔弱乖顺,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实在是可疑,若真的依她之言去做吃食,她还不会趁此逃脱?送上门的女人,他怎能轻易放她走呢?
      郭嘉再随性风流,终究是温润如玉的多情君子。屠夫则是日日杀生,双手沾染血腥,这般蛮横粗暴的他又怎会懂男女之间的温存?自私无知又有□□的男人一旦精虫上脑,便是色令智昏,如同疯狂无情的恶魔在辣手摧花。屠夫满是横肉的脸上再次显露出狰狞又猥琐的笑,用强壮彪悍的身躯压制着身下的少女,厚实粗糙的大手撕扯着少女的衣裙,伴随着衣裙的撕裂、少女淡淡的体香,低头见至莫言身上单薄的帕腹①、肌肤若冰雪,他愈加兴奋、血脉偾张。“择日不如撞日,你我今日就行了周公之礼!”
      “你放开我!救命!”那双清澈灵气的眼眸充满了恐惧,莫言竭力拍打、试图推开对她施暴的屠夫,然而她的力量实在微弱渺小,屠夫始终是泰山压顶,屹然不动地□□着她的玉颈。
      “性子够野,我喜欢!”屠夫得意地一笑,正想一解帕腹、一吻樱唇时,却发觉身下的少女停止了反抗,她微微仰首,清莹澄澈的双眸噙着晶莹的泪珠,双手缠上屠夫的熊背,带着少女独有的腼腆柔情对其喃喃细语,“你再近些。妾身有话想说。”
      此时的屠夫已将秦夫人的告诫置之脑后,只见他鬼使神差地凑近莫言的嘴边。“你去死吧!”莫言恶狠狠地咬上了屠夫的耳朵,鲜血沿着他的耳边缓缓滴落,莫言的嘴角亦染上一道血迹。“啊!”屠夫立即捂住受伤的耳朵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莫言见屠夫倒地在旁,已顾不得身上撕裂的衣裙,慌忙逃向屋门。闻声而至的曹丕正要抬腿猛踹紧闭的屋门,本该是一场“英雄救美”的好戏,岂料变成了“英雄未遂”。
      就在莫言推门的一瞬,曹丕急忙收腿,险些误伤了她。眼前的少女衣不蔽体,嘴角还有一道清晰的血迹,见莫言这般狼狈,曹丕怒不可遏地抓着她的肩膀问道:“阿言!你……他对你做了什么?我……要杀了他!”
      屠夫痛苦地用手捂着鲜血直流的耳朵,见莫言要逃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咬牙道:“我的……耳朵!好你个贱婢!看我怎么收拾你!”
      曹丕的出现就像是一场及时雨,又好比一剂良药,刹那间便湮灭了莫言心中的恐惧,令其逐渐平复。这还是莫言第一次看到如此愤怒的曹丕,幽深的眼眸似是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他手上之力竟让她感到些许疼痛。是的,曹丕为莫言彻底失控了,不再是那个冷漠孤傲、谦和有礼的二公子,而是一个会为了心上人怒发冲冠的少年,就在他拔剑欲杀屠夫之时,莫言及时拦住了他。“子桓,我没事。这种人根本不值得你动手,若为此杀了他,只会更棘手。我们快走!”
      “可他差点毁你清白!我不能轻易放过他!”
      “你若为我泄恨杀了他,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你的剑应指向乱世,而非一个残耳的莽夫。”
      曹丕无法相信这样的话是从一个柔弱的少女嘴里说出的,明明她才是那个险些被毁清白,受了天大委屈的人,到了这时,仍是倔强地拦住自己说不能杀他,她固然是个善良的好姑娘,却也是个真心为曹丕好的人。在这个世上,能真心待他好的可谓是寥寥无几。
      “还愣着干什么!快走!”情急之下,莫言不得已抓过曹丕的手向外奔去,她的纤手竟是这样的温暖柔软……

      很快,沉重无尽的夜色席卷了许都。曹丕与莫言没有回司空府,而是去了许都的外城,杨柳依依,四邻山谷的好地方,也正是莫言穿越后醒来的地方。
      冷飕飕的夜风迎面吹来,曹丕身上的外衣已给莫言披上,只穿了一身单衣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陪着莫言站在外城河畔足足有半个时辰了。从离开屋室至外城河畔,期间莫言一言不发,一点都不像平时明朗率直的她。
      站在莫言身后的曹丕,能清楚地听见她的啜泣声,他不觉走至她身旁,与之并肩而立。见莫言低头啜泣,曹丕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搂她入怀却迟迟未做,最终将手攥成拳头缓缓放下。
      “之前一直没察觉,原来你身上这么香啊。敢问一句,你跟荀令君该不会用得是同款熏香吧?别说我不够朋友,没提醒你。就你身上这香气,马会不会踢你我不知道,但要驯服一匹马对你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不过……我要劝你多一分畏忌,难保它将来有一日不会将你掀翻在地。”虽然莫言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但不能看出她在强颜欢笑,她不想让身旁的曹丕担心自己,而她此言看似是笑话打趣,实则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闻言,曹丕有些愣神,还未解其意便被她猛拍了肩膀,看这力道,再想想屠夫被她咬残了耳朵,也不觉得有何奇怪了。她真是个特别的姑娘,说她愚笨柔弱,可每一次都能剑走偏锋,化险为夷,说她聪慧过人,试问又有哪个侍女能像她这样天天惹事的,若非每次都有人替她撑腰,恐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对不起,说好要陪你游猎的,我……竟失约了。下次、下次一定陪你!”即便遇上了这种事,莫言仍记得与曹丕的约定,她随手用曹丕的外衣轻轻拭去脸上的泪痕,后仰脸凝视着曹丕的双眸,她哭红的双眼满是失约的懊悔。莫言是恨秦夫人与屠夫,更恨穿越至乱世后所遭遇的不公与委屈,每一步皆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位卑贱的侍女在主人面前根本就是死不足惜的蝼蚁,好在她遇上了曹丕。后人皆道曹丕篡汉称帝、阴狠狭隘,可在莫言的眼中,他是个不善表达情感、压抑自我的少年,每当她遇上难事,曹丕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旁。莫言是对曹丕心怀感恩,但她更愿意莫逆于心,相与为友②。
      曹丕看着莫言湿润通红的双眼,心里更加自责、悔恨,若他能早些回府,或是亲自带她去许田游猎,她何苦再遇此劫?他真该杀了屠夫的,即使是秦夫人授意指使,那又如何?秦氏虽深受父亲的宠爱,她一个妾室,竟敢越俎代庖,肆意妄为,暗中找了屠夫掳劫府中的侍女,这事便是让父亲知道了,他也定不会轻易放过秦氏。曹丕为了不让莫言发现自己的异样,在她面前保持着平时的从容自若,温柔安抚道:“天长地久,失约一次无妨,眼下你没事就好。”
      不知为何,莫言瞧着神情严肃的曹丕在安慰自己,忍不住破颜一笑。“子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我上回就想吐槽你的直男属性了,你这‘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③’,到底是怎么写出来的?”
      “阿言……你……”曹丕从未想过莫言会懂诗词,一时难掩惊诧,而当他看见她清莹澄澈的眼眸中闪动的泪光,又仿佛在她眼里见到了天上的明月,灿烂的星汉。
      “真抱歉,我只记得这首诗了。我想好了,只要能回去,我一定好好地读一读你的诗文。不知不觉已留在这里好长一段时日,或许真的该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一想起自己曾在这儿醒来就好像还是昨日的情形。”
      “你……你要走?”闻言,曹丕突然抓着莫言的肩膀,蹙紧墨黑沉眉质问她,“是为了今日之事?”
      “你抓疼我了!”莫言疼得柳眉微蹙。见她直呼疼,曹丕立即松了手,愧疚地说道:“是我不好,抓疼你了。你要离开司空府?”
      莫言俏皮一笑道:“怎么?子桓是舍不得我走?”听见这话,曹丕瞬间脸如火烧,心乱如麻,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打了个喷嚏,化解了二人之间暧昧不明的尴尬氛围。
      “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回去,可不能为了我受了风寒呀。回府前还得先劳烦子桓替我找件衣裙,以免让旁人瞧见,生了误会。啊!差点忘记冲儿的果饵了,这会儿还能买到果饵吗?答应小孩子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子……桓?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开我!”
      这一次,曹丕没有犹豫,伸手将眼前的少女搂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反对,只想在此刻拥她入怀。曹丕低下头抵着莫言柔软的青丝,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少女体香,沉声道:“阿言,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曹丕满怀自责愧疚、又十分坚毅的誓言,令莫言停止了挣扎,晶莹温热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一点一滴地落于曹丕的单衣上,她实在是有太多的委屈想要倾诉,这一场意外的穿越,已让她身心疲惫,无时无刻不思念着相隔千年的家人。
      曹丕见莫言哭成这样,心疼得搂她更紧了些,虽然趁虚而入不是君子所为,但……为了能拥她入怀,他已无暇顾及这些了。少年少女亲密倾诉的模样,倒映在幽静涟漪的河面上,天上的明月、灿烂的星河都为之逊色,更不愿打扰二人。

      注:
      ①帕腹:即抹胸。俗名兜肚。
      ②莫逆于心,相与为友:心中没有抵触。指情感一致,心意相投。出自先秦·庄周《庄子·大宗师》:“三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
      ③选自曹丕的《燕歌行二首·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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