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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梧叶飘黄 ...

  •   雨后的天气似乎格外好,院子里枫红正是秋浓时,金色的阳光照得人心里再舒服也不过。枫树下一张软榻,榻上的少年歪在枕上,墨黑的发丝遮了半张脸,似乎好梦正酣。
      桑落无聊地蹲在阶下数蚂蚁,半晌回头望向院中正围桌打马吊的四人,又转头去看枫树下的人,终于还是撇撇嘴,认命地去和蚂蚁聊天。
      “小北,怎么你也不帮着我啊?”落淮山庄的庄主桑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男人,这时撒起娇来毫无愧色。
      桑落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捏着一根枯草站起来,鄙视道:“阿烟爹爹,自己不会就别去怨别人,小北姨娘才懒得对付你呢。”
      “就是,阿烟别找借口。”一身紫裳、端庄贤淑的大夫人依然,笑容可掬,“落落,你过来和我们玩。”
      虽说岁月无情,可桑庄主桑烟和他的九位夫人可都是半点老相不显。
      三夫人小北一脸娇俏可人,微笑道:“阿烟,你若累了就回内院陪小存她们吧,这里让落落和我们玩就好。”
      还想翻本的男人,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平日威严英俊的脸硬是被他挤出一副可怜模样,只能向一边七夫人幽燕求助:“幽燕……”
      可人家幽燕低头自顾玩弄那白玉般的手指,听而不闻,淡然入定。
      桑烟一时垂头丧气,最后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你不去看看昨夜带回来的夫君,和我们待在一起做什么?对了,偷溜出家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一听夫君二字,本来微微苍白的脸瞬间红透,支支吾吾起来:“你、你乱说什么,什么、什么夫君,他只不过是路上捡回来的。”
      “倾儿不是替你写了张什么……卖身契?不快去看看,仔细他飞走了。”说话间,桑烟又招呼三位夫人开始新一轮的马吊,这次换了依然坐庄。
      依然心里开心,嘴上却道:“哎呀,相公,你可得让着我,不能把我逼下来。”
      桑落心里恨恨,桑倾那厮老是告状,一肚子坏水,哼!
      瞧见他睡得正欢,眼珠滴溜溜一转,跑回刚才蹲的地方捉了只蚂蚁,蹑手蹑脚走到榻前,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手起虫落时,拔腿飞奔出去老远才敢回头看他的反应,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好梦正酣的桑倾刚好翻了个身。
      桑倾嘴角微扬,心里偷偷地说:哎,真可惜,偷袭又失败了。
      千羽并未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睁眼,而是感知自己所处的环境。身下是柔软的床榻,阳光照在脸上,是白昼。伤口未有异样,似乎已被包扎过。
      空气并无他人的气息,只有淡淡的幽香飘来,侵入心脾,无端地让人舒心。千羽倏地坐起,清冷的眸子四周打量,入眼处香帏银钩,妆台鸾镜,是女子的闺房吧?
      是谁救的他?
      对了……昨夜那人,说是落淮山庄的少主桑倾,是他救了自己吗?
      可是,为何会在女子闺房?
      “啊,你醒啦?怎么样,伤口痛不痛?”素簪绾发却着男裳的人,眼角一颗泪痔,孱弱而温柔,美得就像玉簪花,娇莹如玉,清香宜人。
      可是,她的笑容宛如蔷薇,天真、纯洁,又如其香味芬芳,袅袅不绝。一向冷淡的他就这么呆呆地望着她,有些羡慕。
      “那你饿不饿?我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红松鳜鱼怎么样?”说着,又摇头,“可是他们说你不能吃大鱼大肉,还是做粥给你吃吧。你等我哦,很快就来!”
      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廊下负手跳跃的绿影,生生为这秋色添了几缕春意。那宽大的绿袍穿在她娇小的身上,这时和着她的动作,便恍若一只活力四射的大肥青蛙。
      千羽自己都未曾发觉,从来紧抿隐忍的唇,略略弯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来。正是,庭竹森疏玉质寒,色包葱碧尽琅玕,好不风雅俊秀。
      隐于窗外的桑倾微微勾了勾唇。
      喝过两碗白粥,白衣的少年便抱起那柄“千羽”剑,发丝随风飞扬,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样:“我要走了。”
      桑落咯噔了一下,飞快地蹦到他面前,叉腰,万分不满:“这就想走了?你这人怎么这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思报恩,居然就想走?”
      “我必须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再浅显不过的道理,“我不想给人添麻烦。”
      桑落哼道:“这里是落淮山庄,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挑事?”
      千羽仍旧面无表情:“救命之恩在下铭记,他日定当回报。”
      “哼,你叫千羽吧?”眼中狡黠,抖出张纸来,“看这是什么?”
      千羽蓦地拔剑直指她额心,眼中杀机毕现:“你怎知我的名字?说!”
      拿眼扫过纸上字迹,只把剑握得更紧了。
      原来,桑倾虽写明是婚约书,内容却是:千羽因感桑落小姐救命之恩,别无长物,自愿卖身落淮山庄,终身不得离开。落款处是千羽,外加一个鲜红的拇指印。
      这分明便是一张货真价实的卖身契。
      可是千羽不是默默无名之辈,落淮山庄更是赫赫有名,这一张纸如今若是拿到黑市去,卖的银子起码够一个老百姓娶亲生子,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上一辈子。
      “你、你别激动啊!”桑落声音颤抖,脸上却全是无邪的笑暖春融,“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流血啦,会痛痛啦,你千万千万要冷静、冷静!嘻嘻……”
      那字迹苍劲如松,可见笔下功夫老练,偏偏又空灵优美,恍然直上云霄。眸中眼波微晃,流光溢彩,片刻归于平湖,千羽不动声色道:“这是你哥写的?”
      “啊呀!你怎么知道?”大眼睛眨呀眨,桑落不耻下问。
      天真、无知、亦或聪明、狡黠?是大愚若智还是大智若愚?
      初遇时地从容不迫、应对自如,方才的以静制动,桑家人都是这般厉害么?
      “我走了。”音落,人已不在。
      千羽刚出了落淮山庄便住足回望,在里面有个自己没见过,却让自己沦落为家仆的男人,自己是不是应该杀了他以绝后患?
      “既要杀人,便不该这么犹豫不决。”忽然响起的声音很低很柔,却让人听得很清楚。千羽心头猛地一震,回首,只见一男子抱臂倚在棵柳树上,泛黄的柔枝随风摇摆,他月白的衣摆、墨黑的发也跟着摇摆。看不清脸,那仪态却是极好的。
      他一动不动似溶在画里一般,千羽居然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抑或他原本就在,可不管怎样,自己都没发现他。那该是多么深厚的武功,如果他有恶意,自己已是一具尸体。男子伸手拂开挡住脸的柳枝,一双凤眼斜斜地对过来,懒洋洋的:“这就要走了?”
      千羽将剑握紧,眸中闪过一抹杀气:“你是谁?”
      “才十六岁吧,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些。”一步步走过来,从容不迫地就像当初遇见的桑落一样。
      “桑倾。”千羽眸子隐隐涌现怒气,已经认定他就是那个陷害自己的桑倾。
      桑倾在一步之外停下,高出一个头的他有些居高临下,忽然轻笑出声:“落儿喜欢假扮我,所以知道我真实面目的人通共也没多少,你该庆幸自己好运。”对方不知何意,东拉西扯地倒真和桑落别无二致,听他顿了顿,忽的调侃道:“瞧这眉眼,果然生得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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