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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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了却君王天下事
大相国寺里的鸢尾花又该谢了吧？还会不会有人穿着一种，特特用专为一个吴地来的女子配的染料染过了，用北国府库里的叫韦布的粗布，裁成平民家中最普通不过式样的长衣，在那里细细欣赏最后一缕馨香？
那时，似乎伸手就触到远到的燕子，带回的江南。
掖廷里，鲁莽得像无状的少女般，传出柳絮般飘忽的歌声：“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渺千山暮雪，万里层云，只影向谁去？”1
断断续续的，听得也不真切,只是依稀感到有种悠远的亲切。
这，是来自江南的歌声吧？填的还是当年他初崩时我作的词•••••••
江南，多少年不曾梦到，哝哝吴语？有乌衣巷里的青石板，朱雀桥边野草花，太液池上的兰舟，紫金山的竹屋的地方••••••••
“大胆，不知太后在此，竟惊扰凤驾！”莼葭断喝。
这么多年，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少女，棱角掩尽，眉目间满是历尽世事的安然。
也许她并不知道，我与她一样，对他和故国的哀伤，已经从烈酒变成清茶，沉淀的是饱满的岁月。
恍然间，也许我明白了为何当年哀帝、谢公、我的祖父和叔祖，那一个个当年天下最优秀的男子都执着于他，而不顾家国倾颓、烽烟四起••••••
“让她过来吧。”
也许，在当年我会漠然的听完，然后连一丝冷笑也不愿浮起，淡淡的离开。可是如今，许是上了年纪吧，竟有些像祖母了。庭院深深，多少红颜白发，都等不来君王一顾？•••••••是啊，毕竟是可怜人啊。
“奴婢请太后安!”思量间，一黄裳女子已莲步趋前，龚肃行礼。
细看来，她不似宫中其他女子一般花团锦簇，浓妆艳抹，只着云锦黄裳织暗纹芙蓉披帛，贵而不露，纤腰以素锦流苏为衬，上为间色广袖，下配秋香襦裙，发间首饰不多，以三支圆头和田暖玉钗固定垂云髻，后饰以纱绢海蓝鸢尾宫花，素淡的，就像天边抓不住的云，在，又不在•••••因是跪地未起，只是能看见那白皙圆润的额头，修如蝤蛴的颈项。
鸢尾花，间色衣裳……
眼里顿时有些飘忽了……她回来了……
想伸手挽起她，可还是生生顿住。
“哀家久不在深宫，竟不知皇帝喜欢上这歌了。”我笑对莼葭，互相递去暧昧不明的眼神。
“是啊，上林苑的百花每年开开谢谢，今年这花妍，他年那花娇，也没个定数，谁说的准呢？”
我轻颔首，指了指远处, “你看，就咱们脚下的太液池，那荷花也不是去年凉州送来的那种金边孤碧了••••••••”
“说来也真是奇了，哀家自小生于王氏，后来到了大内，自诩天下奇珍也是见过不少，独独未见通体碧色，盈盈如玉，偏又在边上好似锻绣一般生出金边的莲花••••••真真难为宁朔郡王了。”
我说的，只是云淡风轻，就像上巳节那些醉卧男子的宽袍一般，带不起半分西风。因为在人前，我仍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太后容禀，”那女子依旧语调沉静，丝毫不见被忘置一旁的慌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侍奉天家乃臣下本分，奴婢不矩，在此替父王辞谢了。”
我挑眉：“哦？你是谢家的女子？”
“是，奴婢谢伶，宁朔郡王独女。”她端眉答道。
“是新近的宫选秀的吧，你父亲可还安好，宫里住的还习不习惯？”我向她轻轻颔首，她便伶俐的上前，掺着我缓步游园。
“全赖圣上体恤，家父一切安好，只是近来北地渐冷，旧病总有反复；宫中有太后鸿福庇护，内帏平和，一切安好。”
我轻笑，是了，方才远远的开来已觉得眼熟，和莼葭甫一见这影子，都不自然地怔住，现在细细瞧来，还真有些……
果然是大家风范，跪地多时，起身依旧轻盈，莲步不乱，回话爽利大方，最难的还是四平八稳，滴水不露。
看来阿赫是把她教的不错的……
心下了然，“如此甚好••••••哀家久在山寺，不问世事，倒希望老臣子们包含，不说我这老婆子冷落了旧人才好。”
“太后身在山寺为国祈福，心系百姓，臣下们都是省得的，还望娘娘保重凤体为宜啊。”
我唏嘘不已，何时我和她这样关系的人要这般说话？“到是丫头你有心了，多陪陪我这老太婆，给我解解闷，我就在不求旁的了•••••”我笑睨莼葭。
“太后是嫌奴婢老了，说话也古板没意思，就急急的找县主解闷？”莼葭环顾四周，惹的宫女太监吃吃地笑。她一向如此，云淡风轻之间，就达到目的。
我没有回头，就已经猜到，她现在的眸光，一定和当年富春江边的少女一样慧黠。
我笑地静默：“是了，丫头还没封号吧，”只有一瞬沉吟：“今个也算咱有缘•••••赐，郡主衔吧，嗯••••位同上卿，赐号倩兮，食邑五百户。”
左右皆纷纷吸气，下跪叩见新贵。
我朝开国，尤是他大定南北，与我钦定封爵食邑。
法曰，各侯爵凡世袭者，皆降位而从。谢貅为宁朔郡王，其女应为县主，食邑亦有定例，只一百户。
她这样的女子，玲珑的，与当年指点江山的倩影重合，一下子，但似乎流年倒转……
想来应是知道我为何特特说恐怕冷落老臣子这些话的。所以也不推辞，只是微笑，盈盈下拜“太后厚爱，安不从乎？”
我不语，默默看着她，而后又环顾众人，最后看向远处流火中翘起的飞檐，复又莫名地笑了••••••
顿时，旖旎了流火般炙热的明黄•••••••••
1：元好问，摸鱼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