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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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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军的堂哥又打了电话来,态度比前一次恶劣,声音也高了很多。我举着手机,从办公室跑到文印室又跑到楼梯口,刚开始我好言商量,到最后也开始怒不可遏地对着电话咆哮。
我本来是想和他堂哥商量一下,能不能把晓军拿的那些试用品按照成本价计算一下价值,然后还他钱,但是他哥最后扯到了日常的吃喝开销上,说一天的开销就是上百,晓军在那住了将近一年,他都帮晓军付了帐。
电话最终以我主动挂断而告终,只是我在挂断前义正词严地告诉他,“你把东西寄来,完完整整的,一样别少了,然后我会给你一万块钱,这钱你要不要自己掂量着办,地址我一会发短信告诉你,就是我的单位,我也不怕你找我,有种你就来”。
我挂了电话,给他堂哥发了短信告诉他我公司的地址,但是他还是不停地给我打来电话,我每次都是直接挂掉,直到我最后关机。
我到下午下班的时候才打开手机,收到了他堂哥的一条短信,“东西已经寄了,明天把钱打来,农行账号:6222……”。我还收到一条短信,是晓军的,“电脑我已经拿去退了,差点跟老板干起来,哈哈”。
说到去退电脑,其实周日晓军就说要去退了,但是我却觉得那老板肯定不会退给我们,吃到嘴里的肉怎么愿意吐出来呢?另外,我也不想带着晓军去和别人争吵,弄得本来平静的生活乱糟糟的,给心里添堵,所以我就打算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了。
晓军说我不去退他就去,没想到我周一上班他还真去了。我很难在脑袋里想象晓军抱着电脑和奸商理论的情景,我更难想象晓军说差点打起来是什么样子。晓军是不是像一个斗士一样,充满斗志?还是像一个律师,据理力争?我印象中的晓军,一直是一个话不多,但是很坚定的人,而我从未见到他动怒,更从未见到他捋起手腕要和人家动粗,但是,他后背上的伤疤,还有他那刚毅的眼神,让我明白,晓军是个充满血性的人。
想到他哥已经按照我的要求把晓军的东西寄了出来,我自然也就想到了凑钱。我不是一个不守信用的人,即使面对的是无耻之徒,我总觉得守信用是求得自己内心的安宁,而不是为了躲避别人的指责。
我自己结余的钱已经所剩不多,而即使晓军退了电脑也就多出来3000来块钱,所以我就想到了Ivan给我的那张银行卡。
自从那天Ivan给了我银行卡,我一直没有想到要去把里面的钱取出来,甚至没有考虑过他会给我多少钱,但是我却又把它收了下来。Ivan为了让我把钱留下找的那个借口,的确让我无法拒绝。我知道,卡片里面的钱对于Ivan来说肯定不算什么,但是它却代表了Ivan对我的感情。
我收下了那张银行卡,甚至在脑袋里欺骗自己,那也只是一张普通的卡片,我没打算动用里面的钱,尤其是我不想把它花在晓军身上,一来我觉得那样对不起Ivan,二来我也想只由我自己,完完整整地去爱晓军。
……
我那天下班回家没有再打车,而是选择了坐公交。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里,我就在想,此时的晓军肯定是满心成就感地在家等着我回去表扬他,可我感觉那天的公交车开的特别慢,而且还总是停,遇到的红灯也特别多。
就像我说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人生的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也是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回到家,晓军并没有按我设想的那样盘坐在沙发里,或者趴在床上看电视——他人不见了。
我打他的手机,结果关机,我发短信给他,他自然也没回。我一直等他到晚上快八点,他才从外面一脸疲惫的回来。我以为他是去买晚饭了,但是他却两手空空。
他回来后根本不正眼看我,而是径直地跑到卫生间洗澡去了,而且洗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他走出卫生间,没等身上的水完全干掉,就穿上了衣服。他满头都滴着水,就站在沙发边问我和Ivan是什么关系,质问我是不是和好多男人都上过床,问我是不是就是想玩他。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枚炸弹,在我的心里接而连三地爆炸。本来,他如果单纯地问我和Ivan是什么关系,我会认为他是在吃醋,可能他在家发现了什么,比如我衣服口袋里Ivan给我的纸条,或者看见了我和Ivan在巴黎拍摄的照片。他为我吃醋,生我的气,我能够影响到他的情绪,一直是我希望看到的,这会让我觉得我在他心目中是重要的,他也喜欢我,他也爱我。
然而,他不仅怀疑我和Ivan的关系,而且质疑我是不是和好多男人上过床,甚至说我只是想玩他。这让我觉得有一种挫败感,觉得委屈。我感觉这些年自己的坚持居然换不到他一丝的信任。我也觉得,他不了解我,他不知道我对他的爱,他不懂得我为他付出了多少。
可恶的我,站在客厅的日光灯下,就盯着那白色的刺眼的光芒,使劲地看,直到看到晓军和他大学的女友,赤身裸/体地滚在床单上,还有周六的晚上,他抓着我的手不让我碰他的场景。我的心猛烈地抽搐,但是眼睛里就是没有泪水,只是嘴里觉得咸咸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我仰着头,泪水通过喉咙,在往肚里掉。
晓军就坐在沙发里,一直看着我,直到彼此都能听到对方的肚子在咕咕地叫: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两个人都还没有吃饭。
最后还是晓军煮了面条,依然是清水白面。他煮面条都是先烧开水,然后把面条放进去,最后捞出来放碗里,倒点酱油进去就完事了。
晓军把面条放在茶几上,但就是不叫我过去吃。我站在日光灯底下,仰着头,到我感觉快要眩晕得昏厥过去的时候,晓军终于把我拽到了沙发里,指着面条,让我吃。
我端着碗的手,瑟瑟地发抖,我一边夹着面条,一边慢慢地给晓军讲起我和Ivan的事情来。
我把和Ivan的事情都告诉了晓军,甚至包括那个柳絮纷飞的晚上,Ivan的舌头在我身上来回的游走。我只是在总结和Ivan关系的时候说道,“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会爱上他;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遇到他”。
晓军看着我滴落在碗里的眼泪,看着我发抖的手怎么也夹不起碗里的面条,他最终从沙发上起身,蹲在了我旁边,接过我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把面条一圈一圈地绕到筷子上,然后递给我。
泪眼婆娑间,我想起了六年前的那个下午,在晓军的病床前,是我教给晓军把面条绕到筷子上的吃法。如今,他学会了。
也就是那个晚上,北京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暴风骤雨,晓军躺在我的身边,对我安静的说,“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我以后不会再提,你也不要再想”。
我问他,“我们是什么关系?”
他回答,“同学,兄弟”,停顿了一下,他又说,“朋友”。
他说完“朋友”的那一刻,他就翻身趴到了我的身上,把头埋在我的肩膀里,用头发,胡子使劲地摩擦着我的脖子和脸颊,直到他累了,他才轻轻地开始吻我,像是初吻一样。
那天晚上,是他生平第一次抱我,也是他第一次吻我,更是他第一次主动地亲近我。也就是那天晚上,我把我能给的都给了他。所有的事情,无师自通一般,发生了。无所谓谁提出,也无所谓谁主动,只是觉得拥抱再紧也还是有距离,接吻再久也无法宣泄心中爱的情绪,唯有彼此身体最深入的接触才能表达那深入骨髓的爱意。
……
第二天在班上,我给晓军发消息,我告诉他,我喜欢“朋友”这个称谓,我说,你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
在我看来,爱情的顶点,不是婚姻关系里的亲人,而是朋友,无话不谈的朋友,坦诚相见的朋友,你可以抱着告诉他,“我喜欢上了别人,求求你帮帮我”;而他可以回答你,“相信我,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不然你去试试,我们可以用来生打个赌,你输了,下辈子我不再理你”。
……
后来,我收到了晓军堂哥邮寄过来的晓军这几年里所有的东西,就一个盒子。我打开来看,最上面叠着几件衣服;衣服下面是一些晓军的证件,其中一个红本子居然是一张优秀团员的获奖证书,惹得我发笑;证件下面有我给他的CD机,还有被摔坏了的手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练习本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打开了看,那是我们高一时候一起做题目的练习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我的字,还有他的字。笔记本的首页上,还有我写的一句话,“晓军,加油!阳光总在风雨后。”
……
Ivan给我的银行卡里一共是二十万人民币,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当我看到数字二后面跟着五个零的时候,我差点被吓得从取款机边跑掉。
我没有取出他的钱,只是把卡从取款机里拔出来,然后放进口袋,感觉沉甸甸的。我也没把这个事情告诉晓军,我不想让他也感受到那份重量。
我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又借了David三千块钱,自己又添了点,在收到晓军东西的第二天,把一万块钱打给了晓军他堂哥。
……
晓军的物品,我把那本练习本扣下了,其他的都交给了晓军。晓军拿到的时候,在箱子里翻来翻去,我问他是不是少了什么,他说少了两样东西,我问他是什么,他笑着说,肯定是被我藏起来了,我说我只藏了一样,他说肯定是两样,半晌,我才想到,还有我包里的随声听。
晓军问我他堂哥怎么会把这些东西主动寄回来,我说你们毕竟是兄弟一场,他肯定是念及情分,所以在我说了他几句后他就不好意思了。
晓军听我说完,用手机给他堂哥打了电话,说了很多感谢他堂哥的话,还说了很多表示歉意的话。
我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看着他拿着电话绕着茶几转圈,在他电话还没挂的时候,我就迷迷瞪瞪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