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斑驳》象牙斑驳

19、十九

　　天蒙蒙亮,我爬起来,低头看了一眼，一床狼藉,我暗暗咒骂:“下回谁再喝酒就把谁按马桶里去。”我摇醒周易，他睡眼惺忪睁开眼看着我。我皱眉推了推他，道：“快起来!”周易翻了个身，不理睬。过了一分钟，他猛地坐起来，关切地问我：“泊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昨晚上你喝多了……”看他一副假惺惺的担忧模样，我大吼：“滚开！说得跟趁醉酒你上了我似的。”“泊泊……其实你可以积点口德的。”
　　我一刻也无法忍受满床的皱皱巴巴的床单，粗暴地抽走，扔到洗衣机里，叮嘱周易洗干净后熨平了再铺。周易穿好衣服过来，过来设置洗衣机的洗涤时间，然后把我推出洗手间，催促道：“你就跟这家的女主人似的。好了，你快回家吧！阿姨让你一早回去。”我看了眼客厅里的挂钟，拿上背包，拔腿就冲出周易家，周易拉住我让我等等，然后从抽屉里翻出家里的备用钥匙，塞到我手里，微笑道：“随时可以来我家。”我把付然送的情侣钥匙链拿出，把那个带蝴蝶结的小狗送给他。他哑然笑道：“泊泊你可真会借花献佛。”我狡辩：“付然送情侣链，分明就是让我和女朋友用的嘛！再说了，她要是知道她送的礼物在你手上，还不高兴疯了！”说完我冲下楼梯，还不忘回头大喊“我走了！拜拜！”周易哭笑不得地冲我摆摆手：“路上小心。”
　　回到家,我刚拿出钥匙，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我妈看到我禁不住埋怨：“昨天到哪里跟同学玩去了？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我堆着一脸讨好的笑：“呵呵呵呵，跟同学去吃饭了。”妈妈取下我的书包，放在架子上，然后走进厨房，端出生日蛋糕。我愣了一下，妈妈和蔼地笑着说：“我和你爸爸昨天还给你准备了蛋糕，没想到你没回来,今天补上,小泊以后就十五岁了呢！”我听了这话自责得要死，尤其是想到昨晚喝酒之后和周易放肆的行为，我更抬不起头，我在心底默默地给父母道歉，不仅因为昨日没有回家，害他们白白等了很久,更是因为我瞒着他们和男生交往。
　　高辰山一直很忙，这周末竟然也在家，听到我回来了，穿着睡衣从屋里出来，陪我一起吃生日蛋糕。
　　在内疚的折磨下我匆匆吃完，帮妈妈收拾碗筷。回到自己卧室里，我深深叹了口气。我的父母虽然明智，但他们也绝不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喜欢一个男生的。
　　我颓废地仰躺在床上，突然又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我跑到客厅拿回我的书包，从里面翻出周易送我的U盘,插在电脑上。里面有一个文件夹，我打开，是几十张照片，竟全是我的。有刚开学军训时我绿军装站军姿的，有我在教室里伏案学习的，有在操场上奔跑打球的，有在他家卧室睡觉得毫无戒备的，还有我在舞台上满目深情弹奏琵琶时的…… 有的不很清楚，显然是拿手机拍的。我惊讶地看着这些场景各异的照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被照的人浑然不知。
　　“混蛋你敢偷拍我！！！” 我打电话过去给周易。听筒里传来轻轻的笑声：“泊泊你都毫无察觉么？”我沉默。周易继续放肆地嘲笑我：“笨死你了，总有一天你会出艳照的！”“咳，”我有点奇怪，问道：“你为什么会拍我军训？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呐！”“啧啧，我对你印象可是很深呢，瘦瘦的，皮肤白白的，安安静静地跟章一鸣站在队尾，当时就忍不住拍了几张。”我暗想，原来你这么早就瞄上我了。
　　周易提到章一鸣我又头疼起来，昨天吃饭的时候，他毫不顾忌的言语，大家应该都听到了。钟言早就知道我和周易的事儿，没有关系。付然和周扶摇喝得醉晕晕的，估计也不会多想，只是朱文卿……
　　我有些担忧地跟周易说起这件事儿，周易犹豫了一下，对我说：“其实他已经知道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一次早晨，你和章一鸣在一起，我和朱文卿先去食堂吃早饭他就告诉我，他看出咱俩的关系了。”“什么！”我惊呼,“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那段时间大家情绪都不稳定，再说他也怕你觉得别扭。”周易解释。“这么说他也知道章一鸣的感情？天哪！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对着话筒大叫。“呃，最起码周扶摇单纯的很。”周易想了想。
　　“真诡异的关系。”我嘟囔着挂了电话。

　　再次见到三位室友我感觉有点尴尬，竟然连安静内敛的朱文卿都看透了我们的深层关系，我不敢相信他是如何波澜不惊地在这寝室呆下去。我看着他咂嘴摇了摇头，他注意到了我，奇怪道：“怎么了？”我赶忙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昨天才知道件事儿，一直以来，谢谢你了。”朱文卿也不问是什么，随和地笑笑：“没什么，室友呢！好兄弟！”章一鸣看了我们一眼，没有说话。没心没肺的周扶摇更是毫不关心我们的谈话，躲在被窝里不知给谁发短信。
　　一天中午放学，我选了一个人群较少的走道下楼，不经意看见我们学校有名的花花公子范苍搂着他的女伴，一路腻歪地亲吻。之所以说是女伴，是因为他换女生的频率太快了根本称不上是女朋友，上午是短发零碎的女孩，下午就有可能变成齐肩长发的姑娘。这人口碑不好，据说凡是跟他在一起的女孩，都会跟他上床，而且也只有一次机会，玩完就散。现在他高二，这两年他糟蹋了不少校内校外的花季少女。但有些人又说，那些女生大多都是倒贴的，被他看上的女生一定会名气大增。他家里有点势力，不然学校不会容忍这样的问题学生在校园里混。
　　我从心底厌恶这种人渣，尤其是看他和一个满身铆钉的女孩毫不在意他人目光，缠绵长吻着晃晃悠悠地下楼。我不耐烦地直接从他们身边超了过去。楼道不宽，再加上他们亲得七荤八素，走路不稳，我一下子撞上了范苍。我头也不抬，冷冷地说一句对不起，离开。
　　没想到才走没几步，那家伙追了上来。他绕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哎？你是不是高致泊？我看你的琵琶独奏了。”我轻微点头，与他拉开距离。没想到这家伙不识相地凑到我面前，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我：“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饭？”我用看到什么肮脏的垃圾一样的眼神瞪他，冷哼一声：“那女生消失得很快啊。”他用轻佻的语气说：“我发现更有趣的人了，她自然就被甩开了。”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范苍，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种禽兽，吃饭免了，打架倒是可以。”我一把推开挡路的祸害，不可一世地走了。范苍在我身后轻笑：“你这么恨我，我会以为我上过你的女朋友。”
　　我冷笑，不答话。我很想快步走开，但怕输了气场，不得不昂首挺胸慢悠悠地离开。
　　下午放学，我看到范苍在我班教室门口徘徊，一看到我，立刻走过来，我站住不动，他却不知好歹得走到离我很近的地方，我们的脚尖都快要挨住了。我心中作呕，飞起一拳，直冲他脸颊。范苍险险地避开，他想抓住我的手，我还不留情地反卡住他的手腕，恶狠狠地说：“以后别让我看到你。”
　　我们还在僵持着，突然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我立刻松开范苍，看向那人，是周易。我立刻变了表情，一步三跳地跑到周易面前，拉起他快速下楼，口中嚷嚷：“饿死了！饿死了！快去吃饭！”周易狐疑地往后看一眼，问道：“你跟同学发生争执了么？那是谁？”我不放心地回头，所幸发现范苍已不见了，我不想惹周易担心，轻松地说：“跟同学闹着玩呢！”周易半信半疑，但没再说些什么。
　　我以为范苍能适可而止，没想到他变本加厉，甚至晚上的时候打电话到我手机上。我起初还奇怪是谁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还是一个陌生的手机号，接了电话，我才知道是范苍那混小子。
　　我质问从哪里得来的我的手机号，他绕开话题，诱惑的声调说道：“高致泊真是可爱，跟好多女生玩过，可从来没有和男生一起开过房，你的味道一定很美，这周末陪我吧，恩？”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点突兀，估计和我对头的章一鸣也听到了这露骨的调戏，我看到他身体一僵，然后哗地坐了起来。我立刻挂断了电话，防止范苍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语句。
　　章一鸣盯着我，声音低沉到沙哑，问道：“谁？”我没有回答。“是谁！”章一鸣重复了一遍，语气更加不善。“我自己解决就好。”我压低声音说。“告诉我名字。”章一鸣刻不容缓地坚持。“范苍。”“他妈的。”章一鸣低声骂了一句，我隐约看到他握紧拳头，然后深呼一口气，缓缓躺下。
　　次日，一整天都平平静静的,直到晚上。吃过饭，我和周易在学校图书馆自习，钟言突然打来电话。我接通后，小声说：“我现在在图书馆，有什么事儿吗？”“你快去文轩楼下！我听说章一鸣跟别人打起来了，你赶紧去看看！”钟言有点着急，说话语速很快。我听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也顾不得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引来众人不满的目光。我的书本来不及收拾，直接就走。周易叫住我，皱眉问道：“怎么了？”“章一鸣出了点事，我去看看，一会儿帮我把东西带到教室。”说完头也不回向门冲去。
　　我一边跑一遍祈祷，这伙不能受伤！我安慰自己不会的，不会的，章一鸣说过他家开武馆的，再者，他身上的肌肉也不能是白练的。
　　我忍不住想他到底跟谁打架，脑海中闪过范苍欠扁的脸。该死，应该是他。这下惨了，范苍是打架惯犯，那种人渣，不知会使出什么卑鄙下流的手段。
　　我加快脚步，跑向文轩楼，远远望去，楼脚下隐隐看到几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