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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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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星期五的下午,月华邀请珞纤来家里喝下午茶。从那天以后,她们便无话不谈了。
“喜欢这点心吗?”月华为珞纤添了一块蛋糕。
“嗯,很好吃啊。”
“那你以后要经常来我们家呀。”
“好,只是我很能吃哦。”
“我还怕你把我们家吃穷了呀。”
珞纤抿嘴笑着。
月华看着她单纯而可爱的样子,内心不禁为她忧愁起来,“珞纤,徐辛伊为什么不和你结婚呢?既然他爱你,就不应该……”
“这不是他的问题,是我愿意。”
“为什么?”月华有些吃惊。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不想拥有。”
“……”
“这种想法很奇怪吧。”珞纤看到月华脸上不解的神情。
“……”
“我一直拿这种奇怪的想法折磨着我自己,也折磨着他。他真傻,却愿意这样包容我。”
“他真是一个例外。”
“什么?”
“没什么。”
珞纤淡然一笑,“为了我,他宁愿让自己变成一个傻瓜……”
“怎么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个有趣的故事?”
珞纤品了一小口咖啡,“是两年前的冬天,我们去山里赏雪。晚上下山的时候走了很久。他对我说,我们迷路了。我只说了句‘哦’他有点扫兴的样子,问我:‘你不害怕吗?’我说:‘除了失去你和坐飞机,我什么都不怕。’他就这样拉着我的手,直到把我带进一间小木屋里。木屋里有灯,还有暖炉,很温暖。一看就是安排好的。于是我说:‘辛伊,我饿了。’我想他一定准备了吃的。果然,他为我泡了一包方便面,里面还有一个鸡蛋。我问他:‘面里怎么会有鸡蛋呢?’他说;‘也许是一只迷路的母鸡下的吧.’我忍住笑,说道:‘那么也许我们还能烤鸡呢。’他故作认真地说:‘那只鸡早走了。’我又问他:‘那泡面是从哪来的呢?总不会也是鸡下的吧。’他说:‘也许是另一个迷路的人放的吧。’我却拆穿了他:‘真的?不会是陈叔放的吧?’他被我问得没辙了,只好转移话题。后来我就睡着了。屋子里实在太暖和了。当我第二天醒来时,我发现我已经在家里了。他真傻,明明想制造点浪漫,却不忍我挨饿受冻,硬是把自己精心安排的计划搞砸了。”
月华看着珞纤说话时幸福的样子,开始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要是我们释樱也有这么一个人疼就好了。”
“阿姨,会找到释樱的……我想她应该会过得很好。”
晚上,辛伊回到家。
“纤儿,我回来了。”
“吃过晚饭了吗?我可没有给你留饭哦。”
他一脸委屈,“你真狠心。”
“你真的没吃晚饭吗?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吃过了。”她的表情很认真。
他扑哧一笑,“真是好骗,你这个傻丫头。”
她撅起嘴,“耍我很好玩是吧。”她愤愤地撇过脸去。
他最见不得她生气,连忙哄她:“偶尔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嘛。纤儿不要生气了……”
她突然得意地笑道:“真好骗,你这个傻小子。”她调皮地向他吐吐舌头。
他头疼地望着她。她却在一旁咯咯地笑着。
“哦,对了!”她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有好东西给你哦。”她神秘地一笑,跑进了厨房。她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里面是蛋糕吧。”
“你怎么知道?”她一脸惊讶。
“蛋糕盒里不是蛋糕是什么?”
“好吧,你猜对了。”她显然有些扫兴。
“是你做的吗?”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小方抹茶蛋糕。
“我哪有那么贤惠呢。是江阿姨做的。”
“江……阿姨?”
“嗯。就是JK集团的董事长夫人嘛。”
“你今天去他们家了吗?”
“是呀。”
“纤儿好像很喜欢他们。”
“你吃醋了吗?”她笑吟吟地道。
“是啊,吃醋。”
虽然是周末,辛伊还是很忙。珞纤一个人在家无聊,便去了学校的图书馆。她随手拿了一本画册翻阅着。她站在窗台边,好让暖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她的轮廓的确很清秀。但那种美并不是惊艳动人的。她的美宛若是山涧的一条溪流,是一种娓娓道来的美。初见她时,她平凡得容易让人将她忽略,然而,只要多注目她一眼,就会被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光辉吸引。她那忧郁的眼神简直就与雷诺阿的小艾琳如出一辙。
她看完画册,回身走向书架,却不小心碰落了自习桌上的一叠素描纸。
“对不起。”她对桌旁的少年说,俯身拾起散落一地的纸张——。那些都是她的画像。
她惊讶地望着那少年。
那少年慌张地接过她手里的素描,然后匆匆走出了图书馆。
她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珞纤走到校门口,发现辛伊正在那里等她。
“你怎么来了?”
“我回家见你不在,就知道你一定是来这儿了。”
“忙完了吗?”
“事情永远做不完。应该多抽点时间陪你才是啊。”
“那么现在要去哪儿呢?”
“你先上车。”他为她打开车门。
车子穿过繁华的市区,在近郊一处特别的建筑前停了下来。
“道淳艺廊?”珞纤透过车窗,看见门牌上这样写着。
“我们进去吧。”
辛伊带着她走进艺廊。从门口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才来到宽阔的大厅。
“徐辛伊先生,您要的画已经准备好了。”艺廊的经理带人捧出一幅画。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去把画布揭开来。”
她走上前,伸手揭开画布——那是一幅她的肖像画。
“喜欢吗?”
“嗯。”可不知怎么的,她却想起早晨的那些素描,两朵红云不禁飞上她的双颊。
“把它包起来来吧。”他对经理说。
“羽轩,今天又去图书馆了吗?”羽竹推开他的房门。
“姐,你别管我。”少年正在收拾画笔。
“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我不管你,谁管?”她拿起他的素描本,“画了这么多啊。”
羽轩一把抢过他的素描本。
“就这样单恋人家不会有结果的。谁都知道她和徐辛伊的关系。”
“别说了。让我安静一下。他有些激动。”
“爸爸也不会允许的。”
“够了!”
“真是固执啊。”
“我说够了!”
羽竹看着弟弟愤怒的样子,只得作罢。她转身欲走,却又说道:“今晚爸爸要请徐辛伊来家里吃饭,你表现得好点。”
“为什么请到家里来?以前都是在外面请他的不是吗?”
“可能觉得在家里请客更有诚意吧。毕竟学校的大部分赞助都是来自Cabell的。”
“……”
“这么不想见到情敌?到底还是不自信啊。”
“不用你管。”
“纤儿,今晚夏校长请我们去他家吃饭。”
“哦。”
“你不想去的话不用勉强。”
“校长请客怎么能不去呢?那样太没有礼貌了。”
辛伊摸摸她的脑袋,“还是纤儿懂事。”
说话间,车子已经来到夏家门口。夏鸿宇亲自出门迎接。他与辛伊客套了几句,便引着他们来到餐厅。羽竹和羽轩正在那儿等侯。
珞纤看到羽轩,心下一惊。
“怎么了?”辛伊注意到她的表情。
“没……没什么。”
晚餐时,夏鸿宇滔滔不绝地谈论丹顿学院的发展情况。目的很显然,尽管他知道只要珞纤在丹顿,资金就会源源不断从Cabell来。
羽轩对父亲的做法向来不齿。
“珞纤,做加拿大交换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不需要再考虑一下吗?”夏鸿宇发现一直都是他在唱独角戏,想以此活跃一下气氛。
“谢谢校长的好意。不过我还是坚持我的决定。”
“为什么呢?”羽竹明白父亲的用意。
“……”
“是因为不舍得徐先生吗?”她玩笑道。
珞纤把头埋得低低的。
羽轩以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这是私事!”辛伊替珞纤回答,口气似乎有些不悦。
辛伊不满的态度令夏鸿宇不禁提心吊胆,只好以一声不自然的笑搪塞过去。
羽竹的心里也颇有不快——早有耳闻尹珞纤乖僻孤傲,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而徐辛伊有如此庇护,想必是被他宠坏的结果。
晚餐的气氛一直很尴尬,直到结束。
从夏家回来后,珞纤坐在床上,手里抱着辛伊送的话,脑海里却不时浮现早晨的那些素描和那个少年的身影。
“纤儿,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门没锁。”她放下手中的画。
辛伊端着牛奶盒蛋糕走进来,“今天晚上你没吃什么东西,过来吃点点心吧。”他把热牛奶给她暖手。
珞纤抿了一口牛奶,辛伊把蛋糕喂到她嘴里,“是你喜欢的黑森林。”
她满足的咽下蛋糕,“还要。”她冲他撒娇。
“还要我喂啊?”
“嗯。”她用力点点头。
一块六寸的蛋糕被她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最后一口气把尚温的牛奶一饮而尽,在唇边留下一片白胡子。
辛伊用纸巾把她的“胡子”抹去,“我们的纤儿饿坏了吧。”
“现在饱了。”
“对不起,以后这种无聊的晚餐不会让你去了。”
“晚餐气氛的气氛不好都是因为我吧。总之我就是不讨人喜欢。”
“不要这样说自己。别人不喜欢你是因为不了解你。”
江振雄回到家,脱去外套,心情似乎很好,“月华,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公司的事我不爱听。”月华一脸不待见的表情,继续看她的书。
“是关于释樱的……”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书,“快说。”
“今天我找到了当年孤儿院的院长。她说我们收养我们释樱的人应该是位校长和他的太太。”
“资料都丢了,她怎么知道?”
“她记得当时那个人身边的秘书是这么称呼他的。”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不会记错吗?”
“应该不会。因为当时释樱被收养的时候还生着严重的肺炎。通常不会有人收养生着重病的孩子。所以她特别有印象。”
“如此看来,那对夫妻还真是好人。”
“他们应该会很爱护释樱的。”
“可是又不知道是哪所学校的校长,从何找起呢?”说到这儿,月华又有些失望。
“至少有线索了,不是吗?”
“释樱都快二十四岁了,不知还肯不肯认我?她一定会怪我当时粗心把她弄丢了。”
“不会的,月华……”
冬日的阳光总是姗姗来迟。
“纤儿,该出发了。要迟到喽。”辛伊一面披上外套,一面催促着。
“来了。”珞纤拎着包,急匆匆地跑下楼。
“怎么穿得这么少?感冒了怎么办?”他皱着眉头,转而对身旁的女佣说道:“再给小姐那件外套来。”
“我不冷。”她嘟着嘴。
“不要美丽冻人了。你小时候得过肺炎,万一又因为感冒复发了呢?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好了,”她不耐烦道,“你再啰嗦,我真的要迟到了。”
女佣拿了件粉色的外套。辛伊为她披上外套,看着她上了车,方才离家去公司。
珞纤来到学校,脱下厚厚的外套,回想起早上辛伊的那句“好了伤疤忘了疼”不禁好笑——那时她还没有记忆,何来的“忘”呢。不过她搓着冰冷的双手,暗自庆幸多披了一件外套。风度和温度相比还是温度比较重要啊。
上午的课是她最不喜欢的课。好在导师不大注意她,她便偷偷在后面打起瞌睡来。她一直睡到有人把她推醒。她慵懒地望向那个人——原来是她的导师。
“尹珞纤,睡够了吧。”
“老……老师。”
“明天交8000字的论文来。题目你知道的。没交来你就别想毕业。”
“是。”她垂头丧气道。
下课后,珞纤有来到图书馆。她喜欢站在书架背后的窗户边看书。那里很安静,连心也跟着静了。
远处传来飞机的轰隆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她抬头望向天空,胸口一紧。
“那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啊。”她的身后有一个忧郁的声音。
珞纤回头——夏羽轩。
“不去加拿大的理由,就是因为害怕那个东西把。”
她内心为之一震——她一直以为了解她的人只有辛伊。“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也和你一样,害怕那东西。”
“为什么?”
“当年失事的飞机上,也有我的母亲。”
原来是同病相怜啊。珞纤的心情有些复杂。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好久。
“那个……”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为什么画了那么多我的画像?”
羽轩攒紧了拳头,思虑了一会儿,才道:“因为我画画的时候,你总是站在我的面前。”
“这样啊,希望我没有打扰到你。”
十二点的钟声在校园里回荡。已经是中午了,珞纤想起早上导师的话。
“我该走了。”她从他身旁绕过。
“尹珞纤……”他突然叫住她。
“什么事?”她回过头。
“我们一起去加拿大吧,我们一起克服它。”冲口而出的这句话,让他自己也感到惊讶。
“对不起 。”她将背影留给他,“我做不到。”
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夏羽轩短暂的告白,还没有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先生,JK集团的董事长已经找到当年孤儿院的院长了。”管家担忧道。
“……”
“万一让他们知道……”
“好了,随他们去吧。我不能再错一次了。”
陈杞看着他无奈的表情,于心十分不忍。他知道辛伊对珞纤的感情有多深。所以他才会做出那样的事。如果失去珞纤,他的心怕是会死吧。
辛伊走到窗边,俯视着庭院——珞纤正懒洋洋地坐在秋千上晒太阳,可爱得像只猫。光是这样看着她,他就觉得很幸福。
他下楼来到秋千旁。珞纤见到他,毫不拘束地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道:“太阳真暖和。”
他坐到她身边,掐了掐她的脸蛋,“小脸都晒红了。”
她捂着双颊,确有些发烫,不过并不在意,“红脸蛋才健康啊。”转而又自嘲道:“是不是有些像关公?”
“可是你的手怎么这么冰。”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他的手心里呵气,然后用自己手心的温度温暖着她的手。
“为了要让辛伊来暖和它呀。”
“真是歪理。”他伤脑筋地望着她,“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呢。”他点了一下她的眉心。
“可能会活不下去吧。”
玩笑似的话却让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纤儿……”
“嗯?”
“我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当然。”她回答得不假思索。
“如果要你抛开一切留在我身边,你也愿意吗?”
“……”
“如果我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完美……”
“世上没有如果,”她毅然打断他的话,“事实是我现在在你身边,以后也会的,不然我就是孤零零一个人。”
“如果你不是一个人呢?”
她怔了一会儿,而后懊恼地望着他,“你是想当诗人还是哲学家?最近怎么这么爱说如果?”
他听得出她话里玩笑的味道,“是啊,我在写诗。因为觉得每天都看文件很无趣,所以想写诗。”
“商人哪里会写诗呢?还是认真赚你的钱吧。”
“怎么这样打击人呢?”他故作生气。“看我怎么教训你。”他咯吱她。
她笑着跑开了——她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如果”里的心事呢。只是习惯了现在的她,不愿多想那些如果。
周末的上午珞纤去学校的图书馆还书,经过草坪时看到夏羽轩坐在草坪上写生。初次邂逅的场景浮现在她脑海里,像电影的片段。她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她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似地穿过草坪。
“尹珞纤——”羽轩从背后叫住她。
她停住脚步,回过身,却不开口。
他走到她面前,“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张她的素描——是她看书时的样子。
她接过画,手有些颤抖,“谢谢”。
“今天也是来图书馆的吗?”
“嗯”。
“可以呆多久?”
“我……只是来借书的。”
“是吗”,一缕失望从他脸上划过。
“有事吗?”她从他的脸上捕捉到那一缕失望。
“没……没有。”他的目光流转着,“再见了”。他回身快步走开、
她注视着他远去的身影,心里有着浅浅的失落,她将画折好,夹进书里。
“徐先生,您真的要这么做吗?”张律师看看手中的文件。
“是的。”辛伊回答得不假思索。
“可是如果这么做,即使以后您和尹小姐结婚,这还是会作为她的个人财产。”
“我知道。”
“您真的要把Cabell 7%的股份给尹小姐吗?”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请你马上着手办吧。”
“好的。”
“另外,这件事先不要让我们纤儿知道。”
“我明白了。”律师收拾好文件便离开了。
律师走后,辛伊轻叹了一口气——可以以此弥补她吗?其实只不过是在为他的自私找借口吧。这样她就多了一个要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辛伊回到家。
珞纤正坐在客厅里剥提子吃。她没耐心剥提子皮,总是用水果刀将提子剖成两半再吃,有时索性连皮一起吃了。
“你回来啦。”她拣了个大的仔细地剥着皮。
“提子甜吗?”
“嗯”她把剥好的提子塞进他的嘴里。“甜吧。”
“因为是纤儿剥的,所以特别甜。”
“当然咯,除了我,还有谁会这样剥提子给你吃呢?”她仍旧专心地剥她的提子。
他随手拿起她身旁的书,“今天也去图书馆了吗?”
“是呀。”
那张素描从书页间掉出来,他好奇地张开来——黑灰色的线条将她的形容勾画得那样动人。
她转过身,将刚剥好的提子送到他嘴边。他若无其事地将画加进书页中,用嘴接过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