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者》偶尔停泊的岛屿

5、第 5 章

　　红月澪与西曼直到双方分道扬镳也没再说上一句话。

　　西曼在通讯器中留了三个字：城中见。红月澪看后没作回复，这本就是个心知肚明的约定，聪明人之间无需赘言。城中见，言下之意即他在城里等她，等着考校她的本事。西曼少年的水平她是见识过了，少年对她仍然一无所知。既然双方均有意向合伙，总得亮出些压箱底的本事换取入伙资格。

　　既然有了长远目标，山村水乡固然美，却已留不住动了凡心的俗人。

　　她一反之前的懒散练级态度，不仅指使随从猫在山坳内爆弹漫天大开杀戒，暗影箭腐蚀术更是毫不吝惜MP的往怪堆里搓。这相当于二、三个高攻玩家合力刷怪，经验则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经验槽立时如同绑在火箭上一般“唰唰”往上涨。现实时间1小时40分后，随着白光再次迸发，终于迈入LV10行列的澪踏上了回村接受试炼任务的道路。

　　说来也巧，她所接到的试炼任务正好与西曼少年的队伍相同。既有现场观摩经验，更有高法伤壮胆气，她索性火力全开。

　　清空了附近小怪，来到一如既往睡得天昏地暗的睡BOSS30码距离内，起手先以一记暗影箭正面吸引仇恨。青竹丝儿梦中猛然遭受此重击，顿时惊怒交加，身体像安装了弹簧似的高高窜起，却在下一刻被一颗配合妙至颠毫的大爆弹炸回原位。早有准备的红月澪趁机一气呵成施放腐蚀术、痛苦诅咒。

　　开场顺利，掌握了战斗节奏后放起风筝就简单了。

　　20秒内无惊无险把BOSS血位放到20%以下，毒雾攻击开始后，靠不断跑位补DOT，时机允许时再停下搓个暗影箭抽BOSS冷箭，随从猫则不断从旁爆弹干扰BOSS行进速度（小爆弹造成1S停顿，大爆弹可以把BOSS炸飞或炸退一步）。猥琐群殴，加之BOSS生命值低于35%后暗影系法术12%的伤害提高，当痛苦诅咒第二轮循环结束时，曾让西曼少年陷入苦战、在已知各新手村BOSS中挑战难度高踞第二位的青竹丝儿也只能胸怀无限憾恨、留着海带泪轰然倒地。

　　至于扒皮抽筋挖肉剔骨这种技术活，红月澪自认还没达到该技术层次，于是由“勤劳的小蜜蜂”蒂法全权包揽。只闻“喵喵”声不绝于耳，此猫眼冒绿光扑在BOSS尸身上，转眼间青竹丝儿便被剥成了青竹杆儿，地上唯余森森白骨一副，连碎肉皮屑也不剩一片。

　　马不停蹄再回到村长家交任务，冷眼看那村长接了蛇肉，抚着三尺雪白长髯露出垂涎三尺神情笑得猥琐无比，完全糟蹋了那身仙风道骨的设计。

　　直到感受到来自身边赤裸裸的唾弃瞪视，这老儿才收敛一脸馋像，继续撑持起不食人间烟火的皮相，指引红月澪穿花入林，来到一处浓雾笼罩的通幽曲径前，声言经此路前行不远即可离开桃源水乡到达滚滚红尘。

　　临了末了，这黄大仙般人物居然不忘意味深长来句：“今老夫观姑娘行色匆匆，面带焦虑，一路行来视山光水色、鸟语花香如无物，可见心内深为凡尘俗世所困扰，是为魔障，只怕于日后修行大有损害。望姑娘此去勿失本心，勿遗本相，勿忘初衷，于三千世界中默守心中一方净土，维摩不染。老夫便以一言为姑娘前路饯别‘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原来村长不仅是老饕，还身兼神棍？

　　不就是掉书袋么，长恨歌她背不出，侠客行她记不全，但这句禅谒可是众多穿越书里翻来覆去用到熟烂的，她闭着眼睛也能默出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既然村长大人本心已经蒙了尘，凭何春风化雨点化他人？”

　　她本意不过随口反讽，谁料话音方落，一向做足德高望重姿态的村长身形遽然一震，居然大失常态，不顾所谓“男女有别”紧紧攫住她手腕失声道：“你……你，你莫非是……”

　　是个毛线！男女授受不亲！

　　此时若换了别个玩家在此，恐怕早已激动大呼“隐藏剧情”，然后如饿狼见了肉骨头般巴住抱住村长不放，偏偏红月澪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儿，见此情形非但不喜，反而急急挣脱了钳制，掉头就往曲径深处飞奔而去。

　　措不及防下被甩开的村长结结实实愣住了，想来他的主程序设计者根本没考虑过有人遇上隐藏剧情竟避之唯恐不及的情况，导致这悲催孩子木立当场死机N秒。待回过神时，触发任务者身影已经模模糊糊眼看就要消失在传送中，凭他那蹒跚步履就算开三倍加速也不可能追上。万般无奈下他唯有亡羊补牢般冲着对方消失方向大喊一声：“记住！月圆之夜，桃花之巅……”

　　红月澪顿时脚一拐，直接摔入三千世界。她默默抬头竖中指——喵喵的游戏策划你什么恶趣味！

　　穿越浓得像云的雾，她凭空出现在一处官道边上，前方林隙间隐约现出城墙一角，显是被传送到了某处城郊。

　　在疏林薄雾中，掩映着几家茅舍、草桥、流水、老树、扁舟，一片片柳林枝头刚刚泛出嫩绿，晨风里挟着丝丝春寒料峭。官道前方远远可见两个脚夫赶着五匹驮炭的毛驴向城市走去，后方一顶轿子，轿顶装饰着杨柳杂花，轿后跟随着骑马的、挑担的，风尘仆仆，似从他乡投亲而来。

　　混在行人间，离城渐渐近了，更能感受由巨石条堆砌起厚实城墙的这座唐风古城由骨子里透出来的庄重肃穆，那来自悠久历史的淬炼，以及长期国富仓满、兵强马壮所带来自豪的凝聚。

　　城外环绕着护城河，河水外接大运河，水位长年涨满。横跨护城河上连接正南丹凤门的是一座规模宏大的木质拱桥，它结构精巧，形式优美宛如飞虹。

　　镶着柳铁嵌着铜刺的丹凤门所在城楼顶上，龙飞凤舞刻着“夜光城”。

　　红月澪漫步走过桥面时，正巧赶逢有一条大船过桥。船夫们有用竹竿撑的、有用长竿钩住桥梁的、有用麻绳挽住船的、还有几人忙着放下桅杆，以便船只通过。邻船的人也在指指点点地大声吆喝着什么，船里船外都在为此船过桥而忙碌着。

　　由桥上眺望城东，可大略瞥见码头区一角，作为一个水陆交通的会合点，码头区内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烟稠密，粮船云集。河里船只往来，首尾相接，或纤夫牵拉，或船夫摇橹，有的满载货物，逆流而上，有的靠岸停泊，正紧张地卸货。

　　懵懵懂懂入了城，那更是刘姥姥入了大观园。

　　左右环顾，四处打量。

　　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骑马的士绅，有乘轿子的眷属，有倚门看景的寡妇，有拍案说书的先生，有沿街叫卖的小贩，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吹拉弹唱的梨园弟子，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男女老幼，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无所不备。当然，人数最多的还是玩家。

　　以高大城楼为界，两边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客栈、铁匠铺、医馆药堂、肉铺、庙宇、公廨等等。商店中有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等的专门经营，此外尚有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

　　在城中走累了乏了，又没有随身坐骑，还可以在特定地点租赁轿子、骆驼、牛马车、人力车等代步。

　　在这座古城中服务业竟是意外的发达，如按古代生活水平为标准，这里可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找不到的。

　　随着庸庸攘攘人流四处游荡，红月澪不知不觉被挤到一处包子铺前。鲜肉馅香随着一次次开笼滚滚扑面来，勾引馋虫无数。问了问价，2铜板一个包子。

　　再摸摸身上小荷包，五银三十五铜。

　　“三千世界”的货币系统单位非常简单，一百铜板=一锭银子，一百锭银子=一锭金元宝，一百锭金元宝=一块金砖……类推。此外，玩家可以选择把金银钱币都放在空间里（死亡不掉落），或者到钱庄兑换成指定面值的银票。

　　在她理解中，“三千世界”一个号称仿真度100%的游戏之所以把货币系统制作得如此简陋不是没有道理的。要知道每朝每代金银兑换比率皆不尽相同，连她这个几百年前的“古人”算来都倍感吃力，非较真起来，难道要这些不知生活在未来什么年代的玩家买个包子都得掏一回计算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