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者》偶尔停泊的岛屿

20、第 20 章

　　要红月澪因为一时羞囧而找个地洞躲起来一辈子不敢见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按年龄、按经历，怎么说她也是个老妖婆级别的人物了，阿Q精神更是磨练得如火纯青、夺天地之造化……
　　总而言之，第二天太阳升起时，前一天的乌龙囧事已经被她遗弃到九霄云外不复忆起——当然，其中不排除不堪回首因素。

　　少女许久未曾睡在软绵绵香喷喷的被窝里，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方才悠悠醒转，犹懒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彼时少年已然在线，她便连接通讯器，让对方自觉把一身行头剥个干干净净，全部打包送到裁缝铺里等候，并且自带材料。

　　不是不心急开发新附魔刺绣针法，然而现有每一种刺绣要附魔在装备上都需要时间，那可是要真真切切一针一线绣上去，不带偷工减料和偷懒的活儿。眼看成行在即，她心下盘算，与其把有限时间花费在成型时间不定的附魔刺绣开发上，还不如出力见工，先把少年的装备整体提升一个层次。
　　红月澪对盗贼职业不甚了解，听少年说，前期追求的是高敏捷，一定体质，合格命中，后期则适当追求爆击。出于印象中对盗贼=高闪避=高攻击（多是要害攻击，伤害加成）=薄血的认知，她一时好奇问少年为何要追求体质，少年回以“你笨得不可救药”的藐视回答：“我不想当一次性用品。”

　　听人说女人出门至少要磨蹭半小时，少女自认是女孩，所以用了20分钟而已。

　　待她磨磨蹭蹭走到裁缝铺里，少年早已经按她吩咐，买好豆浆油条等候半晌，正与顾云岫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交换昨日言情狗血剧场情报。无动于衷顶着两人无比YD的暧昧笑声，红月澪往铺着鹅黄色鸳鸯莲叶绣锦缎的榻上一倚，就着身边茶案上的豆浆小口啃着油条，好不惬意。

　　当事人摆明了任你风吹雨打都不怕的厚颜，旁人自然起哄不起来。

　　顾云岫识趣回内屋倒茶，西曼少年则坐到茶案另一边位置上，托颊欣赏红月澪吃相。

　　“小红月昨夜休息好了？”作为搭档，他自然对少女的户外生存时间一清二楚。

　　“一般一般，总不能把客栈的客房跟自家房间比较吧，做人要求不能太高。有一桶洗澡水，有一张柔软床，比之餐风露宿的日子好太多了。下回再进山刷怪，记得提醒我买帐篷。”吃相好，不代表速度慢，眨眼间一根油条就下了她肚里。

　　少年兴味盎然地参观她把剩余三根油条一一撕成小段，泡入以大口瓷碗盛装的豆浆内，再以调羹舀起食用。少女暗笑他没见识，同时暗自感怀在这个营养剂泛滥的未来时空，即使是□□子民，只怕也没多少人知道这些相对古老的饮食方式了。看看少年，若非得到她告知，只怕连豆浆油条是啥样子都不晓得。

　　垂下眼，少年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小红月似乎对这些古老的东西很了解呢，甚至连胡琴都会拉，要知道那技艺如今在民间已很少见了。”

　　红月澪拿调羹的手几不可察一滞，转即缓缓拨动豆浆，不以为然地笑着。“家里有不少记叙历史事物的杂书，我出不了门，只好整日里钻研这些奇怪物事玩。胡琴也是看了书后网购来的，练习时花费了我不少时间精力呢。”

　　据说这时代网购已成为主要消费方式，网络上商品千奇百怪无奇不有，只要有MONEY，几乎没有买不到的货，哪怕是违禁物品。这些还是聊天时从少年那里听来的，正好拿来搪塞。

　　“看来小红月身体确实很糟糕。虽然有营养液，不过长时间置身游戏舱毕竟对休息质量产生影响，小红月整天在线，身体没问题吗？”狐狸脸笑容倍显亲切，问题却一针见血，一问一个准。
　　只要你别再追问，那副估计早就灰飞烟灭的死人骨头一辈子都出不了问题。

　　郁瘁着咽下碗中最后一口豆浆，掏出手绢抹去食物痕迹。红月澪斜睨西曼那一直令她疑惑最终幻想之克劳德怎么能笑得有如幻影旅团之侠客的小麦色脸庞，“托福，还不错，反正对我而言是睡是醒没什么差别，而且不定哪时候便一睡不起，趁还醒着的时候多玩玩也是好的。”

　　看在她不惜诅咒自己健康的份上，劳驾您老高抬贵手到此为止吧，再掰下去要穿帮了。少女内心咬着小手绢默默捶地，喵喵的，不管在哪个时代，身份证明问题永远是偷渡客的硬伤！

　　少年果然没有继续追问，不置可否的闭上嘴，袖手旁观她收碗擦桌，洗净双手后接着忙选针绷架。

　　他没有像正常人一样出言安慰，红月澪猜他不是对生死司空见惯，便是他对她所说持保留态度。无论如何，只要已达到截断话题的目的，其它她不在乎。

　　她取过整齐堆叠在旁的整套盗贼装备，清点了一下，一共八件：头巾、上衣、下裤、护肩、腰带、护腕、手套、靴子。披风由于掉落率过低，至今还没听说有谁装备上。

　　盗贼装备因为职业特性，多半以黑色或者暗系色调为主。红月澪按照顾云岫“手笨没办法，但要懂得藏拙”的指示，从众多绣花线中挑出暗银色的，据某人说这么做既能遮掩她足把鸳鸯变水鸭的拙劣绣工，绣出的纹样也不至于融入衣色暗淡无光。

　　附魔刺绣所需材料倒是让她费了番心思。当时面对那一小篮鸟毛她真傻眼了，摸不准是该把这些杂毛贴在装备上然后以绣花线覆盖，还是干脆把它们都送回绣花线作坊去加工成线。后来还是顾云岫给她解了围，指点她拈起一根绒毛附在绣花线上，手指轻轻一捻，绒毛便消融于线里化为一抹毛色流光。这算不上细致活，但也不能把整团线都丢进鸟毛堆里像揉面团一样揉搓应付，只能一根毛一根线慢慢捻，很考验耐心……

　　红月澪唉声叹气又不能不认命，最悲催的是还不敢拿绣花线出气——要是力气稍重，损了污了绣花线光泽，这根线也废了，绣出来的成品绝对不合格。因此当她瞅见少年坐在边上无事一身轻的休闲模样，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打发他：“我说，你今天没事可做了？赶紧该干嘛干嘛去！”

　　少年很无辜，下巴朝那堆衣服点了点，“我的装备都扣在小红月手上呢，目前只好暂挂休业牌。难道小红月想看我裸奔？”

　　少女一噎，眼神无言诉说“算你狠”。不过心念一转，她好像当真没见过克劳德哪怕是衣衫半褪、春光乍泄的写真镜头，不由得盯住少年衣领出半遮半露的性感锁骨、一袭贴身单衣下结实却不夸张的胸肌、精瘦纤长的腰身、隐约可见形状的腹肌，视线不知“止乎礼”为何物持续下滑……正所谓无耻的怕更无耻的，于是少年不淡定了。

　　“喂喂喂，看哪呢你？”被对方毫不掩饰眼中垂涎地一扫，少年顿时生出被此女剥光了衣服吃豆腐的错觉，毛骨悚然下忍不住狠狠揉乱她脑袋。

　　不可思议乜斜着少年不自在地夹腿、侧身逃避她虎狼视线，红月澪“噗哧”一声，软软扑倒在茶案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少年……你，你还真是容易害羞哪！”

　　自认识以来，他所见少女除了微笑、冷笑、平静无波、薄怒之外，从没有流露过其它情绪表情。现在骤然间真情流露，绯红色的眸子微微含着笑泪、晶莹纯粹远胜他在黑市拍卖会所见过最美的鸽血红RUBY，白玉双颊上那一抹粉嫩嫣红更堪比桃花绝艳。

　　他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宠溺默默攫取这刻风景，连生气都忘记了。

　　“什么事儿让姐姐笑得那么开心？”顾云岫捧着一个已经染好炭火的银质香薰球从离间走出来，讶然问道。

　　早已放弃跟她纠缠称谓问题的红月澪起身接过香薰球，这可是个好玩东西——熏球内因装置两个环形活轴的小盂，重心在下，故无论熏球如何滚动，环形活轴皆能起平衡作用，使小盂始终保持水平状态，内燃之香料绝不会倾覆以致烧蚀衣被，其原理同现代陀螺仪如出一辙。

　　捧在手中闻了闻，香气馥郁，醉人心肺。她对香料一窍不通，说不出其中道理，只觉得味道有些不单纯。好奇问顾云岫：“这叫什么香？”

　　“少许安息香，少许伽南香，还加了少许你吩咐要的沉香。”顾云岫打开香薰球盖子向少女示范，“香薰球里面大体构造跟香炉差不多，分为两层，内层及盖子上有小孔，便于少量空气流通。使用时在里面点燃炭火，时时撒上香料散香。”

　　顾云岫又从桌上取过几束被红月澪加工过的绣花线，挑在几根特制光滑木片上，就着香薰球徐徐熏染。“平日熏衣，通常用熏香和焚香两种用香方法。焚香即直接点燃线香。而熏香的则是把炭烧透后放入炉中，把炉灰拨开，仅把炭埋一半，用筷子把炭卮埋起来，四面围起。上面用五分厚灰遮盖，在灰上加云母石片，片上又放香，让香味慢慢散发出来，达到‘香而不焦’。”

　　敢情“三千世界”是立志要把游戏打造成古代生活大百科全书？瞧瞧所再现的历史文化真实度，即便放在古代只怕也毫不逊色。

　　西曼少年在旁看得心痒难耐，也想插手帮忙，被顾云岫没好气地拍开爪子。“你既不是裁缝，更非附魔刺绣学徒，这活你干不来，别添乱。”

　　好容易加工好了绣花线，并一一熏染完毕，接下来就是考较手艺的绣花针线活了。

　　若按照红月澪的程度，要把这八件装备全部绣上附魔刺绣，哪怕是最简单的纹饰，恐怕没有两、三日光景亦完不了工。真教她不眠不休绣下来，眼睛酸涩红肿不说，捏针都能捏到她手抽筋。

　　幸好没一会儿顾云岫看不下去了，二话不说穿针引线，拎起一件装备针走如飞，手起手落间“四合如意七窍连云”绵延成形，比之红月澪那是工业大生产机器时代与刀耕火种手工时代的天壤之别……红月澪一件未完，顾云岫身前已堆叠起两件，正朝第三件伸出魔爪。

　　原本红月澪的附魔刺绣就是承袭自她，她绣出来的刺绣效果自然丝毫不差，速度质量兼备。

　　红月澪绝对乐于有人替她分忧解劳，至于对方如同缝衣机缝针起落的速度是否有开加速器嫌疑、是否符合生物学物理学自然学等等规律，她表示完全不在意。

　　不过出于好奇，她还是问起顾云岫这么做主脑是否允许，顾云岫无赖地痞笑：“只要不触犯譬如泄漏隐藏情节、隐藏任务之类原则性错误，像帮你刺绣这种小事完全由我们NPC与玩家之间友好度来决定，‘α’没空管。”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上梁不正下梁歪么？少女浑然忘记究竟是谁把好端端的良家少女调教成了白皮芝麻馅包子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