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槛》虹帆

20、第十六章 燕子之死（下）

　　裘海蓝的妹妹叫裘海燕，比她小两岁，生性活泼，总是喜欢拿一对杏子般的大眼睛望着她，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哀求她为自己做未完成的功课。裘海蓝很喜欢这个妹妹，她叫妹妹做燕子，老说妹妹像只飞来飞去的燕子一样一刻也不愿停顿。燕子很贪玩，童年时大家都觉得她很可爱，不忍心指责她的调皮任性。等她长成少女时，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贪玩，学习成绩愈来愈差。母亲便开始不断地责骂她，还经常将她锁在房间里，不准她出去。

　　有一天，燕子不知从哪里找来根很粗的绳子，绑在床脚上，从四楼高的窗户上爬了出去，三天没有回家。后来家里人去派出所接她时，裘海蓝看到她头发凌乱，肮脏的衣服上还不断散发出刺鼻的烟酒味。脾气向来急躁又爱面子的母亲当众就给了燕子一耳光，倔强的燕子不但不哭，还用恨恨的眼神瞪母亲，气得母亲又要打她，裘海蓝赶紧把燕子挡在了身后，父亲则拉着母亲往外走：“别闹了！也不看看这是啥地方？你这一巴掌打下去，孩子还有自尊吗？”“我不打她，她能听话吗？”母亲嚷嚷着。“孩子是要慢慢教的。”一名女警说。

　　当天晚上，裘海蓝敲燕子房间的门，她想跟燕子谈谈：“燕儿，妈说你这几天跟一些小混混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可是燕子气急败坏地吼道：“是又怎么样？我的事不要你们管！”自从母亲开始不断地责骂燕子，老拿她跟品学兼优的姐姐相比后，她的心里便再也没有了和姐姐之间童年的那份亲密的友情。尽管裘海蓝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怀她，但在燕子的眼中，裘海蓝与敌人无二。“姐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说说话。给姐开开门好吗？”裘海蓝哀求般的说。 “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的事不用你管！”燕子对裘海蓝的话无动于衷。“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明早再来看你。”裘海蓝的心里一阵发酸，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燕子将耳朵贴在门后，听到裘海蓝关上房门的声音，她才猫起脚回到床上。那一夜，裘海蓝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不时传来妹妹在床上翻来覆去，以及她来回踱步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裘海蓝去燕子的房间找她，房门是打开着的，她不在屋里，却反常的留下了一张字条：“我走了，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你们都可以安心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我这么个不成器的女儿丢你们的脸了。我今天搞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们害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裘海蓝霎时间失了方寸，惊怕急乱，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的心里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屋里依然是母亲不停责骂燕子的声音，父亲则低着头，背着手从这头走到那头，又突然坐下，再站起来，脸上不时显露焦急的神情。感觉过了好久，父亲接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让他们去某商贸大厦认尸。当警察掀起遮盖布的一角时，裘海蓝一家顿时陷入了悲痛中。母亲疯一般的嚎哭，大声痛斥大厦的管理员为什么不锁好大厦天台的门，骂燕子狠心地丢下他们。父亲没有流泪，也没有说话，但裘海蓝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心中的哀伤以及对母亲的怨气。

　　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裘海蓝开始怨恨母亲，也怨恨自己。她表面上看起来坚强又平静，其实内心脆弱又焦躁。她长久以来都陷于深深的自责中，认为妹妹的死和自己有关。她觉得自己要是能够对妹妹多点关怀，妹妹就一定不会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