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秦》路远

7、母子

　　自从有记忆以来，我还不曾在外面好好逛过，一直就想着能出去见识见识，和赵政达成一致后，我更是心痒难耐，第二天清晨便去找了叔父。
　　本以为这会很困难，毕竟他是质子，如何能行动自由呢？我甚至作了偷溜出去的打算。谁知和叔父一说，他神色如常，只淡淡道：“你身体刚愈，要出去走走也好，只是得多带些人手。”我有些奇怪，“难道赵政可以随意出入吗？”
　　叔父停下翻书的动作，看着我说：“各国质子是有行动自由的，只不过需得人暗中跟着是了。”“那为何赵政母子都不曾出来呢？我看那孩子渴得紧。”
　　“哦？他又不曾说过，我如何得知？不然我又怎会让你和他亲近呢？还有”，他顿了顿，笑道：“阿姜也不过是个小鬼头，这一声‘孩子’叫得可真是顺溜。”我吐了吐舌头，“叔父既然同意了，那我可就离开了。”然后我就直奔□□。
　　来到上次驻足的院门前，我正思忖如何向赵政母亲说起这件事，却见面前的木门缓缓打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紫衣少妇。我们都是一愣，倒是她先开了口，声音确是印象中的柔媚：“哎呀，是您啊？小姐可是恢复了？我家政儿实在是连累您了。”说着，便要向我福礼。
　　我赶忙上前阻止她，“黎姜无知小儿如何能受夫人一礼。”听我这么回复，她倒是有些惊讶。我估摸着她以为我应是个娇蛮无礼的千金才对，几不可见地挑挑眉，然后便道出来意。
　　“唉，我们母子孤独无依，难得小姐肯照料，那就麻烦小姐了。”赵姬听我说完，脸上表情并无变化，还是一贯的弱不禁风的病美人状，又要向我行礼。我赶紧抬手扶她，持礼道：“夫人不必这样，黎姜只是借住此处，并不是什么小姐。”心里却不禁对她做作的模样有些厌恶，不想和她多做纠缠。本以为她身为赵政的母亲，又是秦国世子夫人，身处孤境也应是十分大方得体，从容有度，没想到却总表现出受尽委屈的哀怨模样，哪里还有应有的世妇气度，莫不是真是吕姓商人普通的歌姬？也难得她有赵政那般聪明的儿子。
　　“那么，请问夫人，赵政可是在院内？”我耐着性子。
　　“他？早晨起床便未曾见他，不知又跑去何处了。小姐要是找到他，就让他回来用了早食再出去吧，不然哪有气力陪您逛逛呢？”赵姬一脸谄笑，娇俏的五官好似都堆叠在了一起。
　　“哦，不用这么麻烦，我们一起出去买些吃食吧。可能要在外面多呆一会，夫人放心好了，黎姜会想照顾弟弟般照看。那就不打扰夫人了。”我面上不动声色，心内一直为那小人儿惋惜。
　　“哪里哪里，麻烦小姐了。”赵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一步不停，赶紧小跑着原路离开。
　　等到看不见那院子了，我才放慢步子，拍拍胸口，这女人真是无趣的紧，倒像我前日在书中所见的那黏人的美女蛇般，让人透不过气来。
　　抚顺了气息，我才想起要找到赵政这小子，不过，他倒是挺能钻的，没人管他，他就自己找乐子。
　　不过这偌大的院子，依他骄傲的性子只怕也不会呆在有人的地方，想着这一点，我又快步绕过赵姬所住院子，往后走去。
　　蔺府大门朝南，前面多为待客的大堂、书房与守门仆役的居所，主子们的房间多偏西，赵政母子居于东，而后还有一片闲置的土地，不常有人来。每每想到一个府邸占地如此大，可见主人荣耀之极，我不禁有些心寒，盛极之后可会致衰？
　　可能长时间未打理，西南角落处的杂草丛生，几十棵不知名的高树分部其上，树上鸟儿唧唧声使得此处倒有些丛林的味道。
　　果不其然，在其间没走几步就听见不远处的怪响，那半蹲在墙跟处的青色背影不是赵政又是谁？
　　“你可让我好找啊！”甫出声就看见他迅速站起来，转过身皱眉看着我道：“你来此处作甚？”“你在干嘛，鬼鬼祟祟的。”说着我就要向他身后看去，他赶忙伸手拦住我，却还是被我看见野草堆后的亮光。
　　“狗洞？”我一看见那墙根处常人腰粗大小的洞口，就脱口而出。赵政一脸厌恶，猛的推开我：“与你何干，这洞是本来就有的。”我见他恼怒的神色间有些慌张，猜测莫不是他发现了这个小洞想偷偷溜出去，被我看见觉得尴尬了？
　　“咳咳，”我勉强掩住笑意，“其实吧我今天来找你就是要叫你出去玩玩的，既然你有路子，那就请便吧。”说完，我作势提步离开。
　　没走几步，就听他在身后边走边叫道：“我既与你已经说好了，便不会言而无信。”我头也不回，“恩，叫声姐姐。”
　　本也为指望他能叫出口，没想到在快要到我住的屋子时，听见背后别扭的声音：“姐姐。”我有些惊讶，在院门口停下转身看着他，他见我直视着他，有些羞赧，小脸上又出现了一抹红潮，嘴上却不肯服软：“不是要出去吗？来这里干什么？”
　　“我的弟弟还没进食，我这做姐姐的如何忍心呢？”说着，我朝他涨红的脸眨眨眼睛，打开门示意他进来，却见他有些呆愣，我叹道：“快进来吃口吧，待会可得留着力气帮我提东西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