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异城》墨晓水

28、没有心跳的拥抱

　　易晨喝完‘巾舞’，把酒杯放在茶几上，便倚着厨房门看顾旭做面，顾旭把煮好的汤一半倒进另一个锅里，往里面下着面，待面煮好后捞起，放到四个盘子里。
　　易晨问：“我想帮忙！”
　　“弄坏了怎么办？”
　　“我负责！”易晨忙举手承诺，一脸的真诚。
　　“屁话！”顾旭白了易晨一眼，把一个碗递给易晨，指指盛好面的盘子，说，“每份都淋些•••”
　　易晨疑惑得看着碗里东西，一边帮着忙，一边问：“里面都有什么啊？”
　　“太多了，记不清了•••”
　　“什么？能吃吗？”易晨舀起一勺，疑惑得瞅着。
　　顾旭没有理会易晨，继续忙活着。
　　“不是煮面吗？怎么•••”
　　“意大利面啊！”顾旭取下手上的手套，看着易晨满脸的疑惑，突然凑到她耳边，问，“不错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得看着顾旭，易晨应该有免疫力了，但看着他嘴角的笑容绚烂成花，带着邪恶和妖艳，易晨的耳根和脸不禁红了起来，忙后退，应付着，“嗯•••嗯•••”头不自觉得低着，眼角瞅着顾旭。
　　顾旭嘴角的笑容更加妖艳，饶有兴趣得看着易晨，许久，突然慢悠悠得说：“你——不会——喜欢我吧？”
　　晕，易晨脑袋发麻，第一次见男生主动问女生是不是喜欢他，而且还是以这样戏谑的口气问，易晨无奈得看着自信满满的顾旭，看着他的饶有兴趣，崩溃得说：“拜托，别玩我了，我的心脏很小的！”
　　顾旭没说话，慢慢转过身，仰在橱柜上，对着灯光瞅着自己纤长的手指，突然慢悠悠得说：“我不会喜欢你！”
　　哪有这样的人啊？像神经病一样，竟趾高气昂得对一个女生说不会喜欢她•••易晨羞辱得看着顾旭，脸微微胀红•••
　　“放心！你这么糟糕，我是不会喜欢你的！”易晨有些发怒。
　　顾旭没有接易晨的话，突然转过头，看着易晨，从未有过的认真得看着面前的女孩，消去所有的戏谑和玩笑•••
　　“我一直把你当我妹妹•••我想，如果爸妈还在，他们一定会给我一个妹妹•••”
　　“易晨，现在，以后，一直把你当妹妹吧•••”
　　一个仰视着，一个俯视着，两人只有咫尺的距离，相互之间还能呼吸着彼此的气息，感受着彼此心的跳动，本应该很暧昧的距离，却在咫尺间变得生硬而不可逾越•••
　　易晨有些发愣，深深得凝视着眼前这个从未如此真诚过的男孩，看着他无比认真得说出“现在，以后•••”，突然很伤心，‘妹妹’•••这是一个定义，一种关系的定义，顾旭将这种关系划得很清楚。
　　顾旭那么认真得说出不可能时，易晨竟有种想哭的冲动，原来，自己竟喜欢眼前这个叛逆的男生，至少，现在是有些喜欢的•••
　　可顾旭是聪明的，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要这种可能，所有给了易晨答案，简单的答案，划定一切的答案•••
　　易晨没办法说不，连她自己都很奇怪，为什么自己那么顺着他，给他他想要的答案，即使心里很难受，即使很想像开玩笑一样敷衍一下•••
　　可是•••
　　“好！”易晨眼睑微闭，轻轻得说，“我不会喜欢你•••”
　　“好！”顾旭兴奋得搬过易晨的肩膀，满眼孩子气得说，“答应我！”
　　“什么？”
　　“答应我，除了段涛，你不可以喜欢任何人！”
　　易晨看着顾旭可气的脸，很想上去抽他一拳，玩笑不是这样开的啊！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感觉的！”顾旭理所当然得看着易晨。
　　易晨气愤得瞪着顾旭，这是什么理由，自己和段涛又没什么关系，和顾旭也没什么关系，顾旭知道自己喜欢他一点，狠心得拒绝就算了，还卖弄着，要求这要求那？难得他不会考虑自己一点吗？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我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易晨挣开顾旭的手，歇斯底里得吼着，顾旭微微有些发愣，看着易晨眼里的怒火，慢慢抿紧双唇，许久不说话，厨房安静得可怕•••
　　“好吧•••易晨，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干涉！你是个特别的女生，是个为自己而活的人，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要怎样生活，你会努力去得到，可我不能，内心太空了，像稻草一样，找不到根的感觉，所有，我在乎的，你不一定在乎•••对不起，易晨•••”顾旭半倚在橱柜上，身子微微往后仰着，慢慢得说着，声音很轻，打破了厨房的安静。
　　顾旭精致的侧脸被厨房微黄的灯光照得有些透明，眼睑微掩的他让易晨感到心痛，他的声音很轻，有着另一个世界的空灵，却让易晨不寒而栗•••
　　假装坚强的他，却有着不堪一击的内心•••
　　段涛懂他，不容忍别人对他的一丁点伤害，可是，易晨不懂他•••只是在今晚，易晨才微微了解到他，看到脆弱的他，脆弱而真实的他•••
　　他总是表现得很无所谓，对什么都不太关心，像置身事外的人，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看着所有的人和事•••难道就那样死气悲伤吗？像心死了一样，什么都可以置身事外？
　　不管怎样强大的内心，都无法承受从小到大的孤独和不安全吧•••
　　“顾旭，相信我，你是完整的，永远都是！”易晨看着顾旭，坚定得说，眼角湿润。
　　顾旭的嘴角咧出一丝无奈，淡淡得笑着，笑得风轻云淡，笑得隐忍无奈，笑得易晨一阵心揪，易晨看着他左耳的黑色耳钉发着鬼魅的气息，突然好想抱抱他，抱抱孤独的他•••
　　微黄的灯光笼罩着顾旭，易晨有种飘渺的感觉，在这个男生面前，所有的悲伤都变得透明起来，让人不忍触碰•••
　　“易晨，以后•••不管怎样，好好活着，没心没肺得活着，坚强得活着，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应该伤感，应该消极，你也要没心没肺得笑，没心没肺得坚强！”
　　顾旭坚定得说着，眼里掩不去的嚣张和霸气，话语中却是诚恳和深切，像在对易晨说，又像在对另一个自己说。
　　孤单和不安全感在顾旭身上久得已经发了霉，即使再倨傲、再邪恶，也掩不住他身上的孤寂，易晨看着他尖挺的下巴，慢慢靠近他，将头贴在他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
　　“我会没心没肺得活着，你也要没心没肺得活着•••”易晨在顾旭耳边轻轻得说着，双手环上他的腰•••
　　顾旭将易晨的头压在胸口，双手轻轻得拥着她•••
　　屋子里静得一片空白，微黄的灯光给房间一种暧昧的感觉，两个人就这样轻轻得拥着，没有一丝心跳得加速，却选择用拥抱来安慰彼此•••

　　多年后，岁月撕碎成片•••
　　多年后，顾旭再想起这个夜晚，想起易晨轻轻拥着自己，卸下所有的矜持的这个夜晚，不禁感动得落泪•••
　　多年后，易晨再见到顾旭，看着他沧桑的眉角和疲惫的身躯无处不诉说着这几年的独当一面，内心无名的伤心•••
　　易晨想，顾旭是喜欢她的，只是这种喜欢是怎样一种喜欢，易晨说不清，也理不清，顾旭选择用沉默代替这种喜欢，那么，这种喜欢就有它不值得开口的理由•••
　　不值得开口、不值得去拥有的理由•••
　　所有，易晨也选择用沉默代替•••
　　每个女人生命中都会遇到这样一个男子，他可以有王子般的容貌和气质，也可以是乞丐般的寒酸和贫贱，但这些都不重要，都不是阻挠的关键，我们可以剥去地位、金钱、相貌等等俗套，却最终还是不能选择在一起，只是看着彼此间微小的距离却不忍心逾越，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不适合”，是不能、不敢，甚至最后，只是想将这段记忆封装成册•••

　　那天，易晨、阿茂、段涛、顾旭第一次同一桌吃饭，易晨第一次喝阿茂亲手调制的“巾舞”，第一次吃顾旭亲手做的意大利面条，第一次感觉到阿茂很幽默，很爱讲笑话•••
　　就这一天，易晨对身边的人有了深深的认识•••
　　顾旭有着怎样的身世，易晨说不清•••段涛和顾旭间又是怎样的恩怨，易晨理不清•••阿茂对段涛是怎样的敬意，易晨辨不清•••
　　易晨只明白一点，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就像阿茂送给易晨的“巾舞”，炫彩美丽，却在华美纷杂的环境里，有着不为人知的清爽•••
　　多年后，易晨渐渐喜欢上酒的醇美，却再也喝不出高脚杯里的清爽，喝不出阿茂给的感动•••就像阿茂说的，这是他特意为易晨调得酒•••
　　只是，这种特权，在六年后，易晨却不敢再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