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异城》墨晓水

21、发上的泡桐

　　易晨正在清理着书包，妈妈走过来，犹豫了一会儿，说：“我想和你爸离婚•••”言语中带着试探和询问。
　　易晨停顿了下手上的动作，像是在听妈妈说话，接着又继续整理着作业，没说一句话。
　　易妈妈站在易晨身后，紧张得等到女儿的表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探出头看看易晨，满眼的受伤。
　　易晨依旧面无表情地清着东西，然后，把包往肩上一甩，转过身，对上妈妈的眼睛，嘴角噙着笑，有些妩媚，更有些嗜血的邪恶，声音不小不大、语调平平地说：“妈妈已经做好的结论，为什么还来问我？我能干涉吗？”
　　“我想问问•••”
　　易晨无视妈妈的说法，面无表情地往外走着，“不用问我，也不需要问我？”像是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说。
　　易晨转过身，补充道，“我表态，我同意你们离婚！”
　　易妈妈吃惊得看着易晨，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相信易晨的淡定，“你真同意•••不会怪我•••”
　　易晨皱着眉头，走出家门，没说一句话。
　　说了又怎样？人就是这样，常常自我欺骗，向着希望的方向想像•••
　　没有主动权，干涉也只是枉然•••
　　“没有主动权，干涉又能怎样•••又何必要理由？”

　　段涛走进时，易晨正在呆滞得看着空中飘落的泡桐花•••
　　花已经没有一两月前的鲜嫩饱满，却尽自己所能得摆着最后的形状，摔落在地面上，依旧是挺立的小喇叭。树叶茂盛了起来，霸占着树枝，窸窣的阳光从树缝里穿过，洒在地上的泡桐和易晨身上，有种温柔，更有种无法言状的惆怅，浓密在空气中，孤独得环绕着•••
　　易晨闭着眼睛，仰着头，沐浴着阳光，短短的碎发挤向后脑勺，发梢上挂着阳光，但却有些承受不住，随着风，摇摆着•••
　　“一个人想事吗？”
　　易晨睁开眼，看向段涛，段涛眼里盛满了担忧。像是秘密被偷窥到，易晨气愤地转过身，想要走开。
　　“怎么了？”段涛紧张地抓住易晨的胳膊，问道，“生气了？”
　　易晨使劲甩开段涛，语气生硬地说：“走开！”
　　“我只是想问问你•••”
　　易晨像被电打到一样，气愤地说：“问什么？问了有用吗？都说要问问，问了又能怎样？事情还是这样，我不是重点，只是借口，难道不是吗？明明都知道，却都说要关心，要相互爱着，这就是爱着吗？”易晨像是自言自语，只是不停地说着，眼神呆呆地看着地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极力不让它流出来。
　　段涛看着心疼，慌张地把易晨拥进怀里，自责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声音温柔，带着自责和受伤。
　　易晨把下巴枕在段涛肩上，眼泪渐渐流了出来，语调哽咽，“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不相爱了，为什么还要互相折磨？嘴里却还说着很爱对方，这就是爱吗？”
　　段涛轻轻拍着易晨的后背，让她在自己的肩头静静地哭出来。
　　易晨哭了一会儿，渐渐安静了下来•••
　　“爱，是不是很自私？可以随时抛弃？”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段涛。
　　段涛双手撑起易晨的肩膀，心疼地看着易晨，说：“不管相逢或错过，都是上帝给的仁慈•••”
　　“有些时候，分开不是不爱了，而是太爱，爱到可以折磨自己、强迫自己放手，而只为了给对方自由•••易晨，有些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么悲观，也许，它有它的原因，你应该听听当事人怎么解释•••”
　　易晨抬起头，问：“解释有用吗？”
　　段涛看着易晨眼里的迷茫和冷漠，心隐隐作痛，声音极其悲伤地说：“易晨，别这样•••好吗？”
　　“爱，太自私•••还是相互保持距离的好•••谁都不会再受伤•••”
　　易晨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半靠在泡桐树上，头枕在树干上，有一朵泡桐花砸到她的肩上，又慢慢的滑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易晨，你不是这样冷血的人，为什么要强行得把自己封闭起来？就像个刺猬，受了伤还要把身体蜷缩在一起，用刺扎着伤口•••”段涛眼里写满了忧伤和疼惜，“故意保持的距离，不会让人不受伤，反而会相互痛着•••无法企及的痛着•••”
　　“我没有让你靠近•••”语气冰冷而隔绝，拉开着距离。
　　段涛看着易晨的背影，坚定地说：“不，不管你让或不让，我都会靠近你•••我要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好多朋友！”
　　易晨细细得听着段涛的话，有些感动，更有些不安，突然转过头，紧张而有些害怕得问：“段涛，你会不会消失？会不会离开？”
　　段涛看着易晨，温柔而宠溺得笑着，眼眸如水，其间的温柔可以融化一座冰山，声音像是穿越了亿万年•••
　　“我不会消失，顾旭也不会消失，我们都不会消失•••即使离开了，也会再见面•••即使只是过客，也会互相记住•••更何况，我们不会是过客，相信我好吗？”
　　阳光从易晨和段涛之间穿过，如段涛的眼睛，明亮而温暖，洒在易晨的脸上，易晨仰着头看着段涛，竟相信了，使劲地点头•••
　　她好想告诉段涛，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会消失，那么，她会选择一开始的距离，一开始就不痛不痒地相处，从一开始直到最后都是的萍水相逢的朋友，那样，即使分开，也会不痛不痒，也可以毫无牵挂得继续生活，然后，慢慢忘记那段时间的人和事，剩下的是时间的空白•••
　　可是，易晨没有告诉段涛这些，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改变了一些，即使还有些害怕和顾虑，但对她的好朋友，她能够敞开心的对待了•••
　　见易晨恢复了情绪，段涛松了一口气，说：“去吃饭吧！顾旭在食堂等着•••”
　　“我不想吃•••你•••”
　　正在易晨犹豫推迟时，手机响了起来，易晨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犹豫了下，还是接了，“喂•••”
　　“易晨，过来吃饭啊！我快饿死了！”顾旭在电话那头大声地喊着。
　　“我不想吃了，你让段涛•••”
　　“这么多我俩也吃不完！”
　　电话那边，顾旭气愤地吼道：“我为了等你，都快饿死了，你也不赏脸？好啊！你要不来，我就把饭全到水沟里，我不吃，段涛也吃不成，下午咱班的比赛就全死翘翘！”
　　“这怎么和比赛扯上边了？”
　　“我饿着，怎么打球？不打了！”顾旭气愤地说。
　　“你怎么•••”
　　“我怎么了？过来吃饭！”话语里带着无法抗拒的命令。
　　“要不然全玩完！”顾旭要挟着，没留下一点残喘的余地，直接挂断电话。
　　“对方已挂机•••”
　　易晨有些无奈地合上手机，看着段涛，瘪瘪嘴说：“好吧，我去吃饭•••不然，就成十大恶人了•••顾旭，可真够狠的！”
　　段涛笑着，弹掉易晨头上的泡桐花，眼波如水，温柔而阳光。
　　易晨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地说：“对不起•••刚才，我说话太重了•••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我还•••”
　　段涛抬起易晨的头，温柔地笑着，“我知道•••以后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告诉我们，好吗？相信我们，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可以，试着相信我们，好吗？”
　　易晨看着段涛，重重地点头。
　　段涛笑容更深，有些孩子气，透着可爱和憨态，“好，吃饭去•••”
　　“恩•••”

　　顾旭玩着筷子，很无奈地看着易晨和段涛走进来，待他两坐下，才快速的打开面前大大小小几个饭盒，里面的菜和米饭还是热的。
　　“我以为你真准备让我饿死呢？”顾旭一边大口地吃着，一边对易晨说。
　　“我可不敢，罪太大了！”易晨笑着，突然奇怪地问道，“你们今天怎么在学校吃？”
　　段涛忙解释道：“顾旭下午比赛•••”
　　“什么啊•••”顾旭没好气地对易晨说，“还不是你，一上午魂不守舍的，段涛说你中午肯定不吃饭，就•••”
　　“你不是很饿吗？”段涛打岔道。
　　顾旭耸了下肩，笑着说：“不过，我也同意了！所以啊，倒霉的总是我，不光要到阿茂那提饭盒，还要在这等你俩，更要忍受食堂难闻的味•••有一女生，差点泼我一身，幸亏我身心敏捷！哈哈哈•••”
　　易晨看着顾旭和段涛，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
　　“好了，小女生，别感动了，快吃饭吧！”顾旭大口吃着饭，又拿起饭盒，往易晨和顾旭碗里添着米饭，嘴里一边嚼着饭菜，一边嘀咕着，“阿茂太厉害了，五分钟，搞定这些，我都佩服了！对了，他还给你做了这个•••”说罢，把一个小巧的饭盒推到易晨面前。
　　易晨打开饭盒时，顾旭补充着，“这是巧克力酥，吃了心情会好起来！阿茂说的！”
　　易晨抬头对顾旭笑笑，正欲拿出一块吃，顾旭却蛮狠地抢了过来，不满意地说：“先吃饭，吃完了过一会儿再吃！又没人抢！”
　　“尝尝不行啊？”易晨抱怨着，“是你拿给我看的，又不让吃！”
　　顾旭不说话，只管大口大口的吃饭，夸着阿茂手艺越来越好了。
　　段涛“哈哈哈”地笑着，给易晨夹着菜，“别理他，快点吃啊，凉了•••”
　　易晨看着段涛甜甜的笑着，大大的咖啡色眼睛盛满天空的颜色，清澈而祥和。
　　段涛也温柔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