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敌同行（清穿)》字落成灰

7、第六章 天子脚下（合并章节）

　　慈仁宫里住进了一个瓷格格，不言不语、不哭不笑，这是胤禩刚踏进阿哥所时阿哥们讨论得最兴起的话题。那个格格胤禩昨日去给皇太后请按时也曾见过，是个年岁大致比自己稍长几岁的小姐姐，只是当时仓促他也没看仔细，只见着她一直跟在太后身边，整个人感觉冷冰冰的，看到自己来也没有理会，他当时想那必是哪位亲王家出身极高的格格，他而今虽年幼，确还是有些明白的，这宫里奴大欺主的尚有，那些身份显赫的格格不把他一个出身低下的阿哥放在眼中就更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如若说有什么意外，那也只有郭络罗氏的那位刁蛮格格了，性子虽然是霸道了点，但却从没有看不起胤禩的意思，连带着与她亲厚的九阿哥胤禟也跟着对自己较其他兄弟和睦一些。
　　“你们可都错了!那可不是什么格格”
　　这不，见自己进来其他几个阿哥爱理不理，胤禟就靠了过来，顺带着也把那些对他的话题好奇心旺盛的阿哥们也拉了过来。胤禟母妃郭络罗氏门第显赫，子凭母贵，在这宫中的地位自是胤禩不可比，消息也自然要比胤禩灵通很多。
　　“那是信通郡王的曾外孙女，也没有住在宫中，是因为染了病，太后怜爱，把她接近宫中小住调养。”
　　胤禩闻言，心中顿的有些刺痛，昨日他去慈仁宫，太后对于自己的请安，只是应了声，便支自己退下，连正眼都未曾瞧，一心扑在身边的小姐姐身上，难道在她看能自己这嫡亲孙儿还比不上一个非宗室女么？

　　八阿哥胤禩不知道的是，这个问题也是现在正在慈仁宫里“备受宠爱”的那位石小姐想问的，她总算理解当年她阿玛为什么要把她从京城带走，自己当年为什么又是出了名的刁蛮了，所谓“慈母多败儿”，她在京城的日子简直就是掉在蜜罐里一般，半赋闲的玛父石华善把她视作掌上明珠，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回来，当下就去了封信把石文炳骂得狗血淋头，说是当初万不该放自己可怜见的嫡亲孙女离开，早就看出石文炳是个管生不管养的。石伶珈心中好生为自家那倒霉的阿玛叫了一番屈，玛嬷更是当夜都哭红了双眼，说是好好一个灵秀姑娘怎么就成了这样，又是心疼又是安慰，这还没完。第二天她玛嬷带她进宫一是诊治一是给太后请安，结果遇见的那阵仗，吓得石伶珈差点脸没绷住漏了底。
　　太后前一日从太子那知道了前因后果，急得要命，要不是当时时间已晚，想姑娘也一路舟车劳顿，当下就是要宣进宫了。
　　老太太夜不能寐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宣了和硕格格领石伶珈来见。甫一见面，一声撕心裂肺的：“我可怜的孩儿啊。”后，就抓住了石伶珈不愿松手，两位老人家忆幼女往昔的聪颖过人，此时的痴痴傻傻，好不伤心，中途又正遇上了来请安的皇贵妃佟佳氏，佟佳氏早年爱女夭折，见着石伶珈怕是一时有了移情作用，说着要是八格格还活着，此时怕也是这般年华，三位就这么哭一阵说一阵期期艾艾了一下午。最后，身份最高的那位老太太做了主：这宫里宫外的跑，不利于养病休息，就让伶珈像以前一样住在了宫中吧，这混不吝的有些似曾相识的场面，让石伶珈都不禁抖了抖——这不就是皇家版贾母见黛玉么！她真不想当那娇花样的林妹妹啊，早知如此，卖什么傻啊！装疯保险多了！真是悔不当初。

　　夜里，宫女放下帷幔熄了烛火退下去之后，石伶珈总算得以放松了下有些僵硬的面部，望着全然陌生的居室，听着更漏声声，她发现虽然其实居住的时日不多，但她已然有些想念烟雨蒙蒙的江南故里了。嘴硬心软的阿玛，多愁易感的额娘，还有不太聪明却忠心耿耿的碧玉。
　　六年，最多只要再忍六年，当自己的命运与那毓秀宫主人的命运错身而过后，她便可以放下这痴傻的面具，回到故乡——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

　　山中不知时日过，其实宫中也差不了多少，石伶珈入宫时，御花园的桃花还是花苞，而现在，槐花都落了，初来乍到时一阵纷纷扰扰，看稀奇的、探消息的阿哥娘娘络绎不绝，那时，每日太后遵医嘱让嬷嬷带她去御花园吸收些天地之灵气的时候，即便不回头，也可以感受到身后心思各异的目光，但渐渐的大家也习惯了宫中多了位“不行礼”的“格格”，傲气点的为了免礼数上的尴尬，总会有意无意绕着走，和善点的遇见了就问问嬷嬷们自己的状况，免不了唏嘘一番。
　　除了偶尔夜深人静有些寂寥，日子倒并不难过。日常工作就是在皇太后醒着的时候时时刻刻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陪老太太说说话——当然是老太太说，自己听着就好，赏赏花,听听小曲，老太太对自己极好，好吃好穿，没多久，病里的消瘦就一去无踪，红润脸色，更讨了老太太的喜，前些个天，有个小太监说笑话，自己一时没绷住脸，微微笑了笑，瞧在老太太眼里，忙招来了御医，那被石伶珈心里骂过无数来回的张太医也不知道怎么就看出了个“似有清明之兆”，把老太太高兴坏了。自那以后石伶珈的日子又愈加轻松了些，也不用每时每刻绷着脸，偶尔笑笑，权当“有所好转”，大家都乐得轻松。
　　还有那皇贵妃佟佳氏，怕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八格格再生，日日嘘寒问暖，只要身体无碍，又无大事，简直就寸步不离，不过皇贵妃娘娘的一番好意，倒是为石伶珈惹来了目前最大的麻烦——佟佳氏的养子四阿哥胤禛。
　　这位日日都回来这给他额娘以及玛嬷请安的皇阿哥，简直可以说是石伶珈心理上的心腹大患，照理说一个十二岁的小孩能翻出什么浪来，石伶珈还真不觉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位未来的雍正帝，石伶珈心里就隐隐有点发毛，特别是那小鬼——好吧，精神上想对自己而言的小鬼一动不动打量着自己的时候，石伶珈就不由自主的开始自省有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来，这种没由来的紧张情绪，让石伶珈很纳闷，这到底是所谓的天子威仪，还是这位日后九重天上冷口冷面冷心的帝王，冰雪气质非后天养成而是天赋异禀？
　　更要命的是，这四阿哥估摸着是个孝顺的，每天出了阿哥所都要陪皇贵妃在慈仁宫里呆好一阵，呆得石伶珈都坐立不安到连老太太都看出来了，还时不时笑话四阿哥年纪小小一副冰冷性子，将来怎么讨姑娘家喜欢，那四阿哥也不含糊，听了这话就是一跪“孙儿知错”，惹得老太太每每都要似真似假嗔怪无辜的谙达们把阿哥们教得都太一板一眼，没了少年人的可爱劲。

　　说到这可爱劲，石伶珈就隐隐觉得头疼，话说近些天，怕是四阿哥年岁差不多了，要出阿哥所帮衬着办差了，于是这慈仁宫走得不似以前勤，石伶珈以为这日子总算是过得安生了，不想刚送走了大麻烦，又惹来一个小麻烦——也不知道是哪个嚼舌根的把老太太打趣四阿哥的话传成了因为四阿哥冒犯了当宠的“格格”，惹恼了皇太后，老太太一怒就支着皇帝把四阿哥打发出去办差去了，这没头没尾、没因没由天方夜谭一般的话。传啊传就传进了现如今宫里最小的混世魔王——十三阿哥胤祥耳朵里，十三阿哥虽然才三岁，那却真是现而今的天子第一宠，康熙爷对这个小阿哥是捧在手里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原因很简单，一是因为其母天恩正隆，二来就为了老太太说的——可爱劲，豆丁般得小家伙么，既然道理是讲不通的，那么撒娇也好耍赖也好，那看在大人眼里就都是两个字——可爱！所以说这可爱劲其实都是给娇惯出来的，跟谙达教化什么真没啥关系。
　　于是乎这在皇帝那行得通的娇惯，放老太太这就更是得到了数倍的纵容，而且只要对清史有那么一心半点了解都知道，这位未来的怡亲王跟未来的雍正帝那叫一个亲近得紧，这会忽的没得人陪了，又听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谣言，我们未来的“拼命十三郎”第二天就冲破母妃婢女太监的一众阻碍，到慈仁宫来兴师问罪了，吵吵嚷嚷一番，见没人替他“主持公道”，那个“罪魁”仍是一副爱理不理冷冰冰的一边看着，这出好戏没了人捧场，小阿哥不干了，顿时就开始哭天抢地要四哥，小身子哭得上气不下气，把在坐的一众除石伶珈以外的女性同胞给心痛的得哟，老太太劝完佟贵妃劝，佟贵妃劝完生母敏嫔章佳氏劝，都不见效，闹得越发凶，眼瞅着也不知道是感情投入过深，还是一时演得太尽兴刹不住，总之都要哭得背过气去了。这下可把老太太吓坏了，连忙支人叫皇帝把还在宫外办差的四阿哥叫了回来，这才算合了小家伙的意。
　　小家伙趴在他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四哥肩上擦了擦泪珠，喜笑颜开的走了，临门口还不忘朝石伶珈摆个鬼脸，连带着他家四哥也甩过来一记那种再熟悉不过的让石伶珈每日如坐针毡的眼刀。
　　要是放以前定石伶珈是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有什么触动的，但这些天大概也是被当小孩娇纵惯了，遇着这么个小魔头，心里就免不住腹诽，小孩子啊就是讨厌！等着吧！顺了他这一次，这一哭二闹的把戏八成得成连续剧，哦不对，放现在这年头叫连环话本。
　　结果自然被她不幸言中了，十三阿哥的大闹慈仁宫，基本是紫禁城里每日的必备戏码，直到快入冬的时候皇帝忍不可忍把十三阿哥一顿训，四阿哥胤禛才从这贴身男阿姨的尴尬处境里解放出来，不过毕竟是最疼爱的孩子，康熙帝也没舍得严惩，就说了几句重话，还闹得皇太后老不乐意，把胤祥搂怀里一阵安慰，这事也就这么结了，只是在石伶珈看来，那小家伙是一丝半点知错之心都没有的。
　　以为此事过后便风平浪静的石伶珈很快就知道自己又错了，她忘记了，小孩子是很记仇的，先是“赶走”了他四哥，接着又害他挨了顿骂，小魔头定然不会这么放过她，而小孩子的感觉总是敏锐，所以很容易察觉出石伶珈看自己不顺眼，于是他选择了一种及其特殊却有效的方式——时时刻刻出现在石伶珈周围，无所不用其极的碍她的眼，虽然全是些踩裙子藏虫子之类的小孩子把戏，但前面说了，曾经忍辱负重惯了的石姑娘已然在各方关爱下养出了些无伤大雅的娇贵小性子，这心里面是实打实的膈应到了，但面上还要一副无知无感——所以说这小龙女真不是人当的。
　　小家伙找到了新乐子，暂时也就不天天在慈仁宫要死要活要四哥了，整天跟着石伶珈身边转，时时刻刻准备好了膈应她，大人们看小孩子玩的欢，也就由着他们去，没多管了，却不曾想，这一不多管，终是惹出了石伶珈入宫以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