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安多》空茶

3、我和洪宇晴

　　安素素一走，孙明强就拿手搭在我的肩上说：“行啊兄弟，你妈真漂亮！”

　　我哼了一下鼻涕说：“你就此打住吧，一整天就把她夸的找不着北了。我这会正担心她下了火车找不到回家的路呢。

　　“得得，别哭了”，孙明强拿胳膊撞了我一下说“快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直接叫你妈的名字？”

　　我说：“不告诉你了吗，那是我们那的风俗。”

　　“滚吧你”，他一把把我推了好几米远“还风俗，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我赶紧摇着头说：“不敢不敢，我一直都把你当三岁半来着。”

　　接下来就是军训，每天站军姿，踢正步，俯卧撑。到了晚上我一边啃薯片一边上网还一边抱怨说：“军什么训啊，真他妈蛋疼！”

　　孙明强坐在对面打着游戏表示赞同：“就是，蛋疼！”然后一拍桌子吼道：“操，老子灭了你！”

　　我摇头表示惋惜：“网瘾少年真可惜。”

　　孙明强忙着打游戏，没顾得上还我嘴。过了几秒钟突然又抬起头说：“今天晚上班级聚餐，借我件衣服穿呗？”

　　我说：“当然不行，人不是说了嘛，衣服像老婆。这老婆哪能借来借去的。”

　　他咧了下嘴说：“你老婆真多，那么大的一个衣橱都塞不下。”

　　我走过去打开衣橱门说：“想穿哪个拿吧，不过先说下，不许拿我内裤，也不许拿我袜子！”

　　他一听就赶紧扔下游戏跑过来挑我的衣服。后来拿了件白色的T恤套在头上，甩这头发问我：“怎么样，像白马王子不？”

　　我象征性地看了两眼，然后回答说：“像白马驹子。你他大爷的又不是去相亲，至于这样吗？”

　　他一边对着镜子凹造型一边对我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班级第一次聚餐，说什么也得把自己个拾掇的跟个人似的。让我们班女生一看就觉得眼前一亮，以后想追谁就省了老鼻子劲了。”

　　一听他这么一说我乐了：“那你为啥不顶一灯泡去呢？买个500瓦的，到时候绝对是全场最亮眼的一个。那你以后追女孩子别说省老鼻子劲了，就算不带鼻子都轻轻松拿下。”

　　孙明强歪着头走到我床边上，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不损人嘴痒是吧？别老在床上躺着挺尸了，赶紧爬起来换件衣裳，这都到点儿了。”

　　我说：“你自己个去就行了，我要是去了，你就算打扮成花孔雀也别想吸引小姑娘的注意的。赶紧滚你的吧！”

　　“嗨”，他踢了一下我小腿说“不带你这么没劲的，这可是我们班上头一回聚餐哈。”

　　“班级里我充其量就认识你一个人，要不改天咱俩聚聚？”

　　孙明强走了以后，我拿了衣服洗了，然后又洗了个澡。看时间还早，呆在宿舍也无聊，索性起来换了身衣服一个人去了平江街。

　　夏天的傍晚，平江街倒是聚了不少人。有牵手散步的，也有牵狗走路的，还有穿着婚纱拍照的。每走几步都能看见一两个老外在那拿着单反对一石桥或一老房子变换着各种角度拍。我不是南方人，不知道这粉墙黛瓦和这小桥流水对他们来说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就觉得在城市里能找到这样一条没有车来车往的街道，就算人多一点也觉得安静。

　　路边小河里的水不能算干净，特别是大热天，还散发着阵阵腥臭。偶尔飘过一两艘小船，船上的游客煞有兴致地看着河岸上的风景，就像走在岸上的人看着他们一样。路地另一边是茂密的竹子，竹叶在风中摩擦着，发出的声音让这条街显得更安静。我想这个时候如果是走在我家小区旁边的小路上，一定能听到麻雀和知了的叫声。在我小的时候，过了那条路就到了郊区，偶尔安素素会抽出一天时间来陪我去那边挖野菜。后来那边就开发了，盖了新的小区，安素素的店从一家也开到了五家便很少有时间陪我一整天了。

　　我十六岁那年的暑假，她心血来潮要带我去青岛看海。记得那时候我开心了一整个礼拜，不光是因为从来没有看过海，更是因为安素素从买没有陪我出去玩过。谁知道出发前一天店里就出事了。一个老太太在买东西的时候心脏病突发死在了店里，老太太的子女一口咬定这老太太是非正常死亡，向安素素索赔三十万。还把棺材抬到出事的店门口，请了一帮老和尚当街做法事。老大的横幅在门口拉着，上面写着“还我母亲”。
　　那会因为这事我挺记仇的，很多天没有和安素素讲话。家里阿姨劝我说：“小多你要懂事，多理解一下素素，她真的是太辛苦了。”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她辛苦，就觉得答应我的事情又不履行心里别着劲就非要闹她。
　　老太太的事情闹的很大，家属一口咬定是非正常死亡，还说安素素买通了医院做假证明。后来这事上了法院还有电视记者来采访。后来我在电视上看到她对着镜头说：“我们馨源就是这生意不做了，也不能背上草菅人命的骂名。这老人没了我们也很同情，可是这老人怎么没的我们也必须要一个说法。”
　　这件事解决完的当天，安素素就回家找我算账。她对我说：“我告诉你安多，你千万别指望我向你道歉。你也千万别觉得这个世界是为你转的。是的，没错我是没陪你去玩，但是我也没扔下你自己玩自己的。你给我记着了，人之所以长两只眼睛，就是让你拿一只看别人一只看自己，你今天就好好跟你的眼睛沟通沟通，你要是真觉得我这些日子过的舒坦，你就接着跟我闹。你要是还觉得我做错了，委屈你了，那我给你机会，你现在就告诉遇上这事我能怎么办？”
　　我本来就理亏，让她一顿骂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她瞪着眼着我一动不动，我让她瞪得浑身不自在也不敢动。僵了一会她又说：“你要是还会说对不起那仨字儿，就干错利落地说了滚回屋里写作业去。你要是不会说，那就接着跟我闹，我保证陪你闹个痛快。”我还是低着头不敢动，抬眼偷看了她一下，就看到她双眼通红脸色苍白。我知道这几天她都早出晚归的一定累坏了。但就什么东西在喉咙里堵吐不出来。
　　“得，你小子有出息”，安素素拍了一下手站了起来“你跟玩这套是吧？我先提醒你一句，跟我眼里你那不叫嫩的能掐出水了，你那是嫩的还没成形呢，根本就没法掐。”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没跟你闹，我是暑假作业没做好急的。”
　　安素素听了用鼻子哼了一声，伸手去拽我耳朵：“你是不是觉得你是别人养大的？你心里揣着几个馒头我能不知道？我告你安多，心里不爽就直说，哪怕你指着鼻子对我说‘安素素我瞧不上你’，我都能觉得你安多是个男的。多大点事啊，瞧瞧你那德行，瞧瞧你那出息，我都觉得养出你这样的人出来我真失败！”
　　我让她骂的恨不能钻沙发垫底下去，只好跟她道歉说：“对不起。”她松开我的耳朵说：“哪对不起？”“我不该跟你闹。”“行了”，她伸手揉揉我头发说，“滚屋里上网去吧，我去跟你弄个糖醋鱼。别耷拉着个脸了，一家人可没隔夜的仇啊。”我低着头瞄了她一眼说：“这不是没隔夜吗？”“嘿”，她作势要卷袖子“你小子找揍是吧？”

　　后来又过了两个暑假，直到我出来上大学她都没能出来陪我玩一次。
　　走累了就找了个凉亭坐了下来。凉亭外陆陆续续的走过一拨又一拨的人，我很喜欢这种感觉，每个人的步伐都不紧不慢着。仿佛只要到了这里整个生活节奏都会慢下来。我想如果安素素来了这里她一定会很喜欢。
　　“想家啊？”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很清楚那是对我说的。说话的人绕过我坐到旁边，是一个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大大的眼睛嘟嘟的脸嘴里还叼着一个棒棒糖。他歪着头冲我笑笑，然后伸出右手说：“我叫洪宇晴，宇宙的宇，晴天的晴。”我握了下他的手问：“那哪个洪啊？”他皱了下眉头说：“洪水的洪啊，难道还有人姓别的洪吗？”我逗他说：“那可不一定，也许有人姓洪熙官的洪呢。嗨，我叫安多，安心的安，多少的多。”
　　他点点头说：“安多，我知道了。你这人挺没文化的，洪熙官不就姓我这个洪吗？”我忍住笑说：“谢谢您嘞，长见识了。”他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哪里哪里。能借我手机用一下吗？”我指指他左手说：“你不有吗？”“可我就想借你的用呢？”
　　我实在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心说这什么人呐：“你要是想要我号码就直说，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地吗？”“嗯”，装做老头的样子，还煞有其事的在下巴下面比了个揪胡子的动作说：“别看你这孩子没文化，脑袋倒挺好用的，十分有前途啊。”
　　换了号码以后他说：“得嘞，咱这回就算是朋友了。你得请我喝一杯。”他指着对过的茶社。我说：“凭什么啊？”他晃着手机说：“凭我们是有了彼此电话号码的朋友啊。”我是真的差点趴地上，平时觉得安素素和我已经够不正常的了，实在没想到有人比我们还不正常：“这朋友能不当了吗？”
　　“你至于吗？”他嗓门扯了老高“你一大老爷们因为一杯茶连朋友都不要了？”我说：“得得得，算我倒霉，我请还不行吗？”他听我这么一说，赶紧转身“嗖”一下跑茶社去了。

　　看到他抱着茶杯闻来闻去的样子，我忍不住逗他：“你是不是八百年没喝过茶啊？为了一杯茶还整那么多幺蛾子。”他白了我一眼说：“别不知好歹了，我这是给你机会。奥巴马都没机会请我喝茶。”我点头表示赞同：“他是没机会请你喝茶，恐怕他这辈子还没办法瞻仰您的遗容。”
　　“我呸”！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摔说“我看你好歹也是个大学生，怎么说话呢？什么素质啊？你哪个学校的？”我说：“你算命的啊？你怎么知道我大学生？”他“切”了一声说：“还用算命？就你这样的打眼一看就是大一的新生。”说完端起茶杯继续闻。
　　“细皮嫩肉的，又晒的跟用可口可乐洗过澡似的，除了大一正在军训的学生，剩下的谁也鼓捣不出来这造型。”
　　我说：“那你呢？大几？”他喝了口水说：“你太看得起我了，就我这德行哪个大学敢要啊？我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了，现在就一地痞流氓。”我点头表示赞同：“看出来了。”
　　后来茶钱还是他付了，他说：“你就一学生，就别拿爹妈的血汗钱在外挥霍了。那啥出去给我买几个棒棒糖就成了，我爱吃。”

　　喝完茶洪宇晴又带我去了观前街。逛完还约好周末打电话给他，他带我去苏州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