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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情愫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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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抚着额头,一脸无奈地在我与司命的面前站了半晌。伸手将司命拖得离我远些了,方才开口问我:“风微,你最近冲撞了哪位邪神了?怎么一个两个寻上来的都是这等说话不着边际的仙君?”
我“啊”了一声,不明所以地望着薄荷。还没回过神来,只见司命张了张嘴似要发言,薄荷却不待他出声,伸出手指着他说道:“司命星君,你是个写命数的神仙,想象力难免会比别个要丰富些,这本无可厚非。你平素里口无遮拦,与别的神仙漫天胡扯也就罢了。可你莫要把自己那些没根由不着影的臆想倒出来吓唬风微啊,她本就是没头没脑神经大条的,你说什么她便会信什么的。”薄荷说到这里顿了顿,司命星君早已畏畏缩缩地将脑袋埋到了自己的怀里。瞧也不敢瞧薄荷与我一眼。
薄荷叹了口气,放下手,松缓了语气,又道:“司命星君,你这般信口胡说,说你猜想司天昭圣神君与翊圣真君有什么断袖之情,你就不怕风微这个一根筋的在她父君或者玉帝面前说漏了嘴。回头天庭乱传开来,究其源头待查出来是你捕风捉影胡编乱造来的,莫说玉帝,就是两位仙君必也不能与你善罢甘休。”话到此处,司命的头埋得愈发地低了,只闷不吭声地耷拉着脸心虚地立着……
我听到此处,方才有些明白,原来司命刚刚说的那番话,居然不是个确凿的事实。心里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松完这口气,却又懵懂地疑惑,总觉得自己哪里有些不对,可瞅遍全身也没发现个不妥当来,寻思了半刻,悻悻地作罢了……
自那日之后,司命星君与翊圣真君便成了我府上的常客,三天两头地寻上门来。春日一起寻个仙岛看看闲花,夏日便在后院支个秋千或下下棋,秋日又晃去花神宫赏赏菊,冬日便借了昴日星君的暖石窝在屋子里瞎聊胡扯……司命与竹冉均是有些不靠谱的,常为了悔步棋便祭出法器召出灵兽打得我府上一团糟乱;又或者,为了句诗词歌句挣得个面红耳赤鸡犬不宁……但也有好的光景,竹冉不时便凭着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哄着仙女们送他些仙果仙蔬来,司命又常去凡间,每每会寻上些有趣的话本子,因而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一晃神,两年便过去了。这两年里,我依然一次都没见着司天昭圣神君。只是有些困惑的是,前三百年,我就当结亲那事从未发生过一般过得没心没肺。这两年,却时不时地想起他,想起他变成蚯蚓的羸弱可怜,想起那日他在凌霄殿苍白的面孔,又或者想起他在凡间时的温言浅笑……
薄荷倒一直没有出远门游历,常在府中,却也不怎么理会司命与竹冉,偶尔出门走访走访临近几位仙君府,也偶尔替我收拾收拾与司命竹冉作下的残局……
我凡间的二哥,天庭的执明神君也稀疏地碰过几次。也曾几次邀他来府上做客,不过每次他都郁郁而来郁郁而去。我经薄荷点拨,知晓他一心记挂着尚在凡间的水德星君,他瞧见我难免会忆及旧时徒添感伤。故而几次之后也就疏少往来了……
这一日,司命星君又来到了我府上。薄荷新为我做的个云锦软榻叫他不声不响地占了大半个,又将前几日竹冉留下的仙果吃了个七七八八,方才抹了抹嘴,长叹了口气……
我甚少见他这般忧虑,好奇且关切地问他:“司命,你可是闯下了什么祸了?”
司命一脸愁苦地道:“再不几日,寻仇的就要来了。”
我立马义薄云天地拍着胸脯向他许诺:“你莫怕,有我和竹冉在前头替你挡着呢。你且说说,是哪个要向你寻仇?”
司命悲戚戚地从怀里掏出一本黑底的软簿子,翻到某一处,递过来让我看。我接过来,低头一看,呃,辛酉年八月初四,午时,于天安德厚门处斩肖家满门,肖西望卒。水德星君元神归位。
原来是水德星君要回天庭了,倒也不是件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于是颇轻快地安慰司命,道:“水德星君那人,我瞧着脾性甚好。你委实不必这般惶恐罢。”
司命哭丧着个脸,道:“水德星君倒还是个好说话的,只怕那执明神君……”
我讶道:“执明神君不早就回天庭了么,他要是找你麻烦早就找了,那待到今日?”
司命哀哀切切地道:“风微,你是有所不知。你与执明两人重返天庭之日,执明神君他便问我讨看过司命簿子,想是打算帮水德星君改一改命数吧。但因玉帝陛下之前叮嘱过再三,说旁人倒也罢了,只一个水德星君是个罪魁,万不能让他好过了去。故而我怕执明坏了事,死活没让他瞧。当日他便撂下了一句狠话,说,若是水德受得苦难狠了,必不让我过安生日子。这水德眼瞧着就要回天庭了,把他在凡间的遭遇与那执明一说,执明还不得日日上门找我的麻烦!”
我想了想,觉得司命说得甚有道理,我二哥在凡间时便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虽待家人宽厚,但其实是个“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之人。他与水德这般断袖情深,待了解了肖西望这两年的际遇,还不得把司命生吞活剥了去。
我见司命抖成一团甚是可怜,不由地违着良心宽慰他:“我二哥虽脾气不太好,但也还算大度。再说,你本也是奉命行事,职责所在。莫要担心,他不会难为了你的。”话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事,便一团疑惑地拿出来问司命:“怎地你写这命数,留着这大片大片的空白?也不怕浪费了纸张。”
方才我看的那一页,“辛酉年八月初四”与“午时”之间隔了两行,“于天安德厚门处斩肖家满门”与“肖西望卒”之间又隔了两行……寥寥数句,却占了大半页纸……
司命立马将那阴霾天的脸变成了晴空万丈,洋洋得意地一笑,道:“这你就不晓得了吧?!你们三个这趟下凡历劫,掺和的神仙诚然太多了,我怕搅乱了我事先写好的命数,故而写这命数时便处处留着空当。你们在凡间,我便日日对着个观尘镜观望,待到发现情况有变,便随时添上一笔,将那失控的局重新扭转回来。嘿嘿嘿嘿……”说罢又是自鸣得意地一笑,好似甚是满意自己的聪明才智。
原来如此!我好奇地将簿子又朝前翻了翻,想瞧瞧他到底是怎么个扭转乾坤法。翻到一页,津津有味地朝下读去:“乙未年三月初七,徐月诸偷出太守府,遇君临、竹冉二仙君。徐月诸坠墙,逢君临施救,情愫暗生……”
情愫暗生!情愫暗生……我脑子里乱哄哄地翻滚着这几个字。在凡间那么些年,见多了戏文以及话本子里的风花雪月,我自然是知道这几个字是怎么个意思。怪道我想起那君临便浑身地不自在,居然是这个缘故……
司命见我目瞪口呆地瞪着他的司命簿子,便把头凑过来,瞧了一瞧,解释道:“哦,那会儿我不是担心司天昭圣神君与翊圣真君有断袖之情么,忍不住想帮你一帮,‘徐月诸坠墙,逢君临施救,情愫暗生’这句话便是后来加上的……”
我顿时眼冒金星,恨不能一巴掌劈死了那司命星君,将他个尸身反复鞭打将他写字的那手剁吧剁吧剁烂了喂鱼。让你手欠!!!要你多事!!!我本来过得没心没肺一派自在,现下却时时地把心揪成一团惦记那君临仙君,揣测他是否极厌恶我故而避而不见,又胡思他是否对北阴大帝的次女留有余情,或者干脆乱想他也许真的与竹冉有那断袖之情……千万般思虑时时涌上心头,如附骨之疽般难以更消又有如无妄之蛇时时刻刻啃噬心头……司命,这回,你可真真坑苦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