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alien_shooter

4、在一起

　　乡间的生活，真的让人开朗许多。
　　在超级编辑的远程哭诉跪求下，不二在十月底回到了东京。
　　许多事情暗自在心中有了决定——该放过的放过，该忘记的忘记。
　　这个时候，信箱里却发现了了从北海道寄来的明信片。
　　正面淡蓝的天空下，一大片深浅紫色的薰衣草田；反面则是某人一贯简单利落的语气——
　　“Fuji：
　　我十月二十日回到东京。见面详谈。
　　手冢”
　　看看手表上的日历，十月二十日已过去了三天。
　　不二摘起听筒，凭着记忆顺手拨出电话号码，才想起手冢离开东京三年，原先的手机号码也许早就换了。
　　正想挂断翻通讯录找手冢家的号码，电话却通了，那头一声“喂”冷静自持，不二是再熟悉也不过。
　　“tezuka？我是不二。”原本以为自己会有一点紧张，话说出口，却是最平常的语气。
　　“嗯，我知道。”同样没有太多波动的口气，不二几乎可以想象电话那头拿着手机的手冢也还是多年前那种宠辱不惊的表情。
　　“那个——我刚刚回到东京，回了老家一趟。所以才看到你的明信片，今天下午可有空？”暗暗地笑自己，回来之前才说要一切随时间流去，现在想见面的心情已是迫不及待。
　　手冢却还是一贯的不紧不慢的行事步调，为他人考虑周密的思维方式：“我是有空，但是，你那边不需要整理一下行李么？”
　　“啊，不需要，只不过是一点画图工具而已，马上就可以整理完了。”尽管很是期待，不二的声音也仍是带着笑意的淡淡。
　　“好，我一个小时后到，可以吗？”
　　“好，就这样吧，我在家里等你，拜拜。”
　　等待，时间总是不长不短。
　　以为自己等了很久，听到门铃响起的时候，却发现一个小时居然就这么一下子在发呆中过去了。
　　从还罩着防尘布的沙发中跳起来，不二跑去开门的脚步轻快而无声。
　　门被安静的打开。
　　屋内屋外的两人皆是无言而立。
　　手冢极慢极慢地伸出手，拇指指腹拭过不二左脸。
　　仿佛离开的时间，是昨天，这个动作，是今天的后续。
　　“——我没有哭，只是疤痕而已。”不二身形丝毫未动，既不侧头躲开手冢的触碰，也不反之拒绝。
　　“……是吗？”手冢渐渐放下手。
　　“进来说话吧。”不二把门推开到最大。
　　“不了。”手冢停在门口，欲言又止。
　　“——嗯？”不二转身，挑眉。
　　手冢推了推眼睛：“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嗯？”
　　“能不能……做我的男傧相？”
　　“……嗯？”
　　手冢从外套内袋中拿出一封请贴：“我要结婚了，婚礼定在十一月二日，我希望你能做我的男傧相。”
　　“……好。”过了最初的一阵惊异，不二复又浅浅一笑，极是恬然。
　　看到不二伸出右手来接帖子，手冢跟着递了过去，然而那帖子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原因，竟然被接了个空，一路飘着落到台阶上。
　　不二也不去弯腰捡请贴，仍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手冢：“sa，这就是你回东京的原因？”
　　而手冢却也不避开视线：“是，这是原因之一。再来，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的生活，我走之后，你有没有去请助理？”
　　不二笑意渐淡，透明墨蓝的的眼瞳在一瞬间收缩，紧紧盯住屋外男人的脸。
　　手冢任由对方逼视，表情平静，玻璃镜片后的一双眼睛坚定而诚恳，没有丝毫动摇或虚浮。
　　如果先说出关心自己的话，再提出那样的要求，自己一定会认为手冢是在虚伪地逃避应付自己吧，他的前来，是为了告知他们之间未知名关系的斩断。
　　但手冢却是直接而坦白地先说出了那种让人震惊之极的要求，然后再将关心自己的事情列入并行之列，反而让不二觉得，那是真诚无伪的，出自手冢内心的想法。
　　只是，那个三年前没有答案的问题，他们之间关系的定位，又算如何呢？
　　“我……很好。虽然没有请助理，但是有控制自己的作息，每周都会去打网球锻炼身体，所以，应该还是不错的生活吧。”不二缓缓地开口说道。
　　手冢看了看不二润泽的脸盘，相信了他的回答，露出满意的笑容来：“那就好，我一直很担心你。你能够控制好自己的生活方式，那是再好不过。”
　　不待不二再度接话，手冢的移动电话适时地响了起来。
　　“喂，叶子？嗯，是我，”手冢一手接起电话，一手对不二做出抱歉的手势，“……什么？我知道了，我会过去的。就这样，再见。”
　　不二静静注视着手冢，他面部线条在说话的时候变得柔和，猜想应该是未婚妻的电话。等到手冢挂机，不二抢先开口：“快要结婚了，很忙吧？你先去办事吧，傧相的事，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配合，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手冢想了想，点头：“好，刚刚的事的确比较急，那我就先过去了。不二，反正既然我已回到了东京，以后我们之间有什么事都很方便，今天就先告辞了，记得，要保重你自己。”
　　“再会。”不二凝视着手冢转身、走出公寓大门、到马路边挥手叫车，一举一动更为沉稳、自信，完全是个已经成熟到可以担当一个家庭的男子了，三年前那个从同一扇门离开的匆忙、略微颤抖的身影，似乎已经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手冢……已经找到了答案？
　　看来，自己竟是因为懒散而落后了呢。

　　十一月二日。
　　“老哥，要走了吗？”不二弟弟不甚专心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报道，眼角瞥到一身齐整的不二坐在玄关准备出门的样子。
　　“嗯，tezuka的婚礼定在七点开始，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呢。”不二哥哥穿好皮鞋，准备起身出门。
　　“syusuke，等等！”才回家的由美子噔噔噔噔地从卧室跑出来，唤住正要离开的不二哥哥。
　　“什么事，姐姐？”
　　“你这孩子真是的，怎么能这样去参加人家的婚礼？还是做傧相！”由美子姐姐似乎颇为不满。
　　不二哥哥左看右看上下打量，一身完美的昂贵西服、做工精良的优质皮鞋，是手冢派人专程送来的，怎么也看不出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妥。
　　由美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头发啊头发！你怎么能这样披着乱七八糟的去参加婚礼啊！”
　　不二摸了摸自己散乱的长发，的确有些失礼的样子，但跟手冢事先约好的时间已快到了，再怎么赶，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换个适合参加婚礼的合适发型了。
　　由美子侧头略一思索，果断地从自己脖子上抽下装饰用的浅色小方巾：“syusuke，转过身去！”
　　相信百变美女姐姐造型万能的不二哥哥乖乖地转过身去，背对由美子。
　　由美子用极快的速度以手指把不二的长发打理整齐，最后用方巾打个大结，固定一束。
　　“姐姐，你确定老哥这样可以去参加婚礼？”反身跪在沙发上的不二弟弟目瞪口呆地看着由美子把不二哥哥的头发搞定，实在有些冷汗的感觉。
　　“你有意见？”由美子冷冷地扫过一眼。
　　“yuta，不好看么？”转回身体的不二哥哥笑容如同他有记忆以来的一般干净纯白。
　　第一次穿上正式服装的不二哥哥与西服的气质意外的合贴。
　　“没有，”不二弟弟扭过头，单手撑住下巴，脸莫名的红了红，“很好看，像个……王子。”
　　“呵呵，谢谢。”不二哥哥很高兴地走出了家门。
　　帝国饭店，手冢国光&小川叶子婚宴。
　　像是哪本异国小说中说过的话，婚宴的主角虽然是新郎新娘，但他们只是宣告结束的完结篇。
　　真正让人期待的，是新郎新娘旁边的男女傧相，那才是令人期待的未完待续。
　　浑身散发着温柔、高贵气息的不二诚如裕太所言，是个有着王子气质的男子。
　　而替新郎挡酒时婉转技巧的言语，让人不忍违逆的笑容，更是让年轻未嫁的女孩子们对他的体贴充满了憧憬。
　　但不二的注意力，却还只是在那对新人身上。
　　在如此豪华的酒店内举行婚礼，并不是手冢的本意，也不符合他的个性，但是据他所言，这个安排，是出自新娘闺中密友的执意要求，作为相交多年的结婚礼物。
　　据说是新娘最好的朋友，是出自林氏财团的高层人员，家族势力横跨政经两界，却不知怎么会和出身于北海道农场的女孩小川叶子成为至交的。
　　有着大学出国留学四年经验的新娘小川叶子看起来并不像传统日本女孩那样温顺，但举止进退有度落落大方，是具知性与感性一身的好女子。而一双凤眼迥然有神，加上极白的皮肤，看得出是典型的北国女子。
　　即使在婚礼上被反复起哄，也丝毫不见惊惶失措，反而谈吐风趣幽默，令在场的宾客们大为折服。
　　就在刚才，被要求展示留洋成果的她，也随机应变地朗诵了一首应景的英文诗歌。
　　尽管因为不是在英语本土国家念书的她略带口音，偶尔把“six”念成有些像“sex”的发音，但至少也比会把“seven o’clock”念成“塞逼饿各咯各”的初中英文老师要好得多。
　　然而最关键的，是手冢看她的眼神。
　　柔软的、宠溺的、怜惜的眼神，虽然外露的感情不多，但对熟知手冢的不二来说，已是从未见过的景象。
　　那并不是没有爱情的眼神。
　　可是手冢，那天你在我家门前，那种坦率诚挚完全注视着我的眼神，想要传达的，又是什么信息呢？

　　深夜，宾客散尽的新房门外。
　　“sa，tezuka，今天就这样了，我回去了。”因为代喝掉太多酒的不二，脑袋已是微微醺然。
　　“fuji，要不要我送你？”手冢的酒量却看似不错，脸上依然是清醒镇定的表情。
　　“不用了，”不二轻轻地笑出声音不，背过身体挥手告别，“你的新娘子还等着你呢！”
　　还未走出一步，不二背上突然有了负重的感觉——是手冢的身体，强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向前紧紧圈住整个身体，是全然束缚式的拥抱。
　　“要——保重你自己，为了我。”手冢身上残留着宴会的杂乱气息，但是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透过重重的气味遮盖不住地散发了出来。
　　那是北海道农场的味道。
　　被拥抱住的不二不挣扎，也不回应：“ne，tezuka……我算你的谁呢？”
　　温暖的，潮湿的气息呼在耳边，痒痒的让人舒服着：“……你说呢？”
　　“对你来说，我重要吗？”
　　“嗯。”
　　“很重要很重要？”
　　“嗯。”
　　“重要到什么程度？”
　　“……你的存在，令我是我。”
　　“……呵……我也是，”不二用力握紧手冢扣在自己身前的双手，然后，一点一点的掰开，“你该回房了，我也该走了……你的新娘，我很喜欢。”
　　不二下楼的时候，听到手冢开门的声音，清晰、果断，没有任何可以引出凝视自己背影假想的犹豫。
　　不知怎地，却觉得很幸福，嘴角不自觉地弯成微笑的弧度，好像自己、还有那个开门进去的手冢，前所未有的完满。
　　恍然间，似乎下楼的是手冢，开门的是不二，又或者，只是一个人在同时做两件事情。
　　就这样了，很好，很好。

　　后记——以上也许是奇怪的恶搞的诡异的但我是绝对不负责任的文字
　　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模糊而混沌的东西，亲情、友情、爱情，谁能够精确地分出界限比例——连最高明的心理学家、最睿智的哲学家也未必做的到。人在时光流转中生活，本来就是不断变化的过程，谁又能保证自己一份永远不变质的感情。
　　如同我曾经写过，又或者还未完结的文那样，我一直不愿意去完全肯定手冢和不二之间是全然的绝对的爱情。他们之间，相互亲近、友爱、珍重，这样的感情，也许远远超越了单纯的亲情爱情与友情。
　　而我，喜欢极了这种感情。